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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他回來的時候就跟我們打過招呼，要不然我們怎麼知道你們過來的呢？他是不是跟你們說，要讓娃兒們住到當地人的家庭裏面，儘快適應文化差異，熟練掌握外語？我跟你說這都是找借口，師兄我來美國這麼多年了，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跟你講，這些白種人里可能有一部分願意跟咱們正常打交道，但你絕對找不出來對咱們完全沒有歧視的，更別說讓黃種人的孩子住進自己家裡。你看他嘴上不說，心裏指不定有多膩歪呢。」

提起這個伍朝元就忍不住翻白眼：「你真以為美國人這麼好心，讓咱們的娃娃來留學讀書？放他娘的屁吧！我們來舊金山這麼多年了，洋人的學校都不收我們的孩子，跟那些黑人的待遇一樣，我跟你講這幫白種人從骨子裡面就歧視咱們！周靖公是什麼出身？他自己就是被傳教士帶到美國讀書，讀的是教會學校，從小就是基督徒。咱們也信天主，但他跟咱和圖書們不一樣，你以為他找的是什麼門路？他一個黃種人在美國能有什麼門路？還不是教會？」

人且如此，國家亦如此。

伍朝元擺手道：「你想入都沒得入啊，現在哪還有什麼神教？人心早就散了，現在咱們弄的這個叫什麼來著？慈善公會？」

說起這個，伍朝元一拍大腿感嘆道：「師弟你剛來不知道，這幫洋人是陰損到家了啊，自從前兩年建完了那條鐵路開始，就一直在變著法地整治咱們。之前說不讓挑扁擔做生意，前兩天又出個什麼法案來著？哦對，個人居住面積不能低於五百立方尺，這就是專門衝著咱們這邊的棚戶區來的。我算是看透這幫鬼佬了，只要能欺負你，他就絕對往死里欺負，一點都不給你留活路！」

世事難為，最難的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徐世傑捫心自問，若是把自己換到周先生那個位置上，也未必能做得更好，甚至更大的可能是早就受不了別hｔｔps://m.hetｕｂｏok•ｃoｍ•ｃom人的閑言碎語一跑了之。

「對對對，這名字太長我總記不住，當年到舊金山的時候，我們這些老兄弟其實也是兩眼一抹黑，後來看見洋人欺負咱們的勞工，就尋思著出來做點事情。大家互相聯絡一商量，最後就註冊了這個公司，是公司吧？反正就是搞點吃喝買賣，建建房子寫寫信之類的。」

「說白了就是他已經被洋人洗腦了！」

「打從一開始，他這個留學計劃就是教會支持的，而且不只是咱們大明，全世界其他國家都一樣，他們先派傳教士去傳教，然後從當地選拔聰明的孩子，帶回來之後給他們洗腦，把他們完全洗腦成基督徒之後再派回到自己的祖國，這樣在當地傳教就不會受到太大的阻力。」

千言萬語，最後都敵不過這一句話的殺傷力。

說到這裏，他眼神一黯，再也說不下去了。

徐世傑就特別好奇，為什麼周先生會得到這麼矛和_圖_書盾的評價？

「不提他了，喝酒！」

這是張老三對於周先生做出的準確評價。

伍朝元沉默不語。

徐世傑笑道：「師父並沒有對我講這些，想來是不願意讓我入教的，諸位直接稱呼我本名即可。」

徐世傑連忙攔住道：「師兄且慢，這個什麼堂主，少主是什麼說法？」

伍朝元搖了搖頭，端起酒杯大笑道：「今日得聞蟒王尚在人世，還有弟子傳人，這是雙喜臨門啊！咱們神教的香火終究未斷，可喜可賀，來！大家一起敬徐少主一杯！」

而他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靖公這個人吧，人品是沒得說的，誰都知道他有才學，而且是真想做事，就連朝廷都不在乎他過去入教的經歷，給他做事的機會。但問題就在於，他的腦子不往正地方用。」

有人說他天真，有人說他虛偽，還有人說他是繡花綉枕頭中看不中用，但這並不能說是討厭他，聽起來更像是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看他唾沫m.hetubook.com.com橫飛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徐世傑忍不住嘆氣道：「不管怎麼說，有這個機會總比沒有好吧。」

人在快要餓死的時候，哪有什麼資格挑揀飯菜的質量？別說做的好不好吃了，就算是一口餵豬的泔水，為了活命也得咬著牙咽下去。

幾乎所有跟周先生接觸過的人都會做出一致的評價，那就是這個人不行，但可以處。

「你就想吧，在那種環境下教育出來的孩子，能有什麼大出息？就算他有出息，就算他頭腦聰明能考上大學，但他這股子聰明勁兒，能用到正地方嗎？」

彭老頭笑道：「看來洪爺是真的什麼都沒給你講，其實說白了也很簡單，按照咱們過去教內的規矩，聖主傳人被稱為聖子，下屬二十八堂的堂主都是四大法王的記名弟子，其中內八堂的堂主都是真傳弟子，也被稱作少主，在南京建都封王拜將之後，也叫做小王爺。南京城破之後……」

伍朝元笑道：「困難倒談不上，老子當年也是和_圖_書率領水軍跟法國人真刀真槍干過架的，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他個鳥！不過師弟啊，我跟你說，周靖公那條路是走不通的，既然你來了，我看不如你來挑頭做這個事情。我們這些老兄弟在海外打拚多年，不能說大富大貴吧，也算是略有餘財。你要是能站出來，我們願意全力支持你！」

「周靖公給你們找的那些所謂友好家庭，實際上全都來自基督互助會，你知道那些人是什麼想法嗎？他們把這當成是一種修行，就像是老太婆在家抄佛經一樣，想著不用遠渡重洋去中國，在家門口就能傳播基督福音——這可不是我跟你瞎編亂造，是人家當著記者的面親口說的，等你到了新英格蘭那邊可以找找去年的報紙，或者跟他們當面對質。」

徐世傑皺眉問道：「你們這邊很困難嗎？」

張老三糾正道：「舊金山中華慈善協會。」

徐世傑還是沒聽明白。

這才是如今人人都罵周靖公，卻都還把他當作是可交之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