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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顫顫悠悠地豎起三根手指：「不管朕選誰，朝堂之上都難免會有風波動蕩。新君自有龍姬輔佐，不會有太大問題，但朕擔心的是洋人……」

李長安一邊嚼著肉，一邊笑道：「您都半截埋土裡了，怎麼還惦記著這事兒呢？」

「沒趕上好時候啊……」

李長安笑道：「您現在就別想這些了吧？」

這洋文自然是難不倒他，當初小霍就與徐世傑分析，說那咳血症的兇手必然通曉洋文，否則不可能將一件件兇案安排得如此天衣無縫。

別說是洋人的西藥，現在就連御醫開的湯藥他也不想吃了。

老皇帝罵了一句粗話，捂著嘴咳嗽兩聲，端起酒杯抿了口酒，長出一口氣，壓低聲音說道：「小子，朕想聽聽你的意見，你說老大合適，還是老二合適？」

天子自有國家氣運護身，諸邪不侵。而延壽之法逆天而行，多半都不是什麼正經路數，必然要被氣運壓制，顯不出什麼效果。

戰場上打不過人m.hetubook.com.com家也就罷了，若是還要靠人家施捨的神葯續命，被記到史書裏面就是天大的笑話。到了地底下，跟列祖列宗都沒法交代。

黑白世界悄然隱沒，皎潔的月光從天空中灑落，二人又回到了路邊的酒館之中。

李長安笑道：「那是啊，誰敢讓你吃口肉，那不得當場被拖出去五馬分屍嘛。也就是我，敢拿這涮羊肉來行刺皇帝，這事兒要上了史書，足夠咱倆名垂千古的。」

身為大明天子，九五至尊，想要修鍊飛升不太容易，但如果只是以丹藥續命，那還算不得什麼難事。

英國外交使臣曾經奉維多利亞女王之命，向中國皇室贈送了一批真祖血清，據說是有延年益壽之奇效，女王用了都說好，如今五十來歲皮膚依舊如同少女般細嫩彈滑，絲毫看不出衰老跡象。

老皇帝怒道：「別人不敢說，你個膽大包天的刺客還有什麼說不得的？」

徐世傑回頭對白芷說道：「把箱子給我打和*圖*書開。」

李長安道：「第三件事。」

李長安點頭道：「懂了，第二件事。」

李長安驚訝道：「這話您問我合適嗎？」

徐世傑正色說道：「若無前路，我就去鋪路！」

「用哪一種？」

煙霧消散，場景人物漸漸模糊。

當全天下人都巴不得你趕緊死的時候，每多活一天，對於他來說都要承受身心雙重的煎熬。

白芷打開旅行箱，徐世傑從裏面取出那本封面燒焦的書籍，遞到李長安手中，認真說道：「這條路如何？」

李長安緊皺眉頭，戴好了金絲眼鏡，捧起書本仔細觀瞧。

李長安笑道：「你出洋留學一年，也算是見識過洋人的花花世界，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西學究竟能否引入國內，為我所用？」

徐世傑點頭道：「可用，而且要早用。」

老皇帝冷哼道：「你不說朕也知道是誰！按年紀算，那孩子該有十四五了吧？要是不出意外，過兩年就該應劫入世了。」

李長安食盒裡面裝的是一個銅皮炭火和-圖-書鍋，外加上現切好的鮮羊肉，小青菜，嫩豆腐。調好了二八開的芝麻醬，把老皇帝給饞的直流口水。

徐世傑反問道：「如此世道，正該我輩挺身而出，李兄並非古板保守之人，武道修為已經出神入化，連皇帝都不畏懼，為何一輩子困守在這小酒館里？」

「正經的事情也用不著你！」

老皇帝放下筷子，沉聲說道：「夏氏可以有廢物的子孫，卻不能有給列祖列宗蒙羞的敗類。當年你李家先祖是開國從龍之臣，如今也該有始有終。真到了山窮水盡的那一天，天還望你幫夏氏保留最後一份體面。」

李長安笑道：「那合著您這麼急著咽氣兒，是不想再等兩年繼續背鍋了是嗎？」

老皇帝嘆了口氣，悶頭喝酒。

李長安微微一笑，對老皇帝說道：「還是選太子吧，你家老二心太野，一不小心就容易把你這家業給揮霍掉。到時候都不用我動手了，想殺他的人能排到南門外去。」

李長安放下書本，連聲感嘆道：「精彩絕倫，只是hetuｂｏｏk•ｃｏｍ.com未免過於理想。如今國內民心可用，然而民智未開，此路……不通！」

李長安笑道：「英法美德，西方列強國體政體各不相同，科學與魔法到底哪一邊才是正道，他們自己都沒搞明白。你想要引用哪一種？你認為哪條路能走得通？」

顏夏攙扶著他從床上坐起來，顫顫巍巍走到桌前。老皇帝拿著筷子蘸了一點麻醬放在嘴裏抿了抿，咂巴了兩下嘴，搖頭嘆氣道：「得有大半年沒見著葷腥了吧，嘴裏全是湯藥味，吃得夠夠的了！」

李長安搖頭道：「我不太會做事。」

老皇帝笑而不語，伸手夾了一片羊肉，沾滿了醬汁放在嘴裏，含了半天，還是吐到了碗里。抬起頭來看著李長安問道：「小子，都這時候了，你給朕說句實話。是不是打從你當年帶走顏兒那時候，就已經知道真龍女的下落了？」

勉強吃了一口豆腐，老皇帝揉揉眼睛，打起精神，正色說道：「英國人還會打過來的。」

老皇帝看了一眼窗外，又轉頭看了看身邊滿臉和_圖_書悲傷的女兒，緩緩搖頭道：「沒有了，就這樣吧。」

李長安夾著羊肉看向顏夏，顏夏扶著老皇帝的後背，輕聲說道：「我自出宮后就沒見過大哥。」

但老皇帝不想用這個葯，覺得丟臉。

「放你娘的屁！」

只是不太管用。

這一讀，就讀了大半個時辰。

老皇帝抬起手道：「聽朕說完，英國人，俄國人，其實都一樣的。外面的蛋糕吃完了，所以互相傾軋，咱這裏的肥肉他們眼饞多少年了，只是吃不到嘴裏。不要相信什麼連英制俄的鬼話，他們都是一夥的，早晚要勾結在一起。朕走之後，你幫朕做三件事！」

李長安飲盡杯中酒，對徐世傑正色說道：「我年輕時迷信評書戲文，以為只要天子聖明，自然國泰民安。反過來說那如今世道艱難之罪魁禍首，也當屬天子無異，於是便去刺殺皇帝。長大之後才漸漸明白，我大明開國五百年，早就已經積弊難除。如果沒有外敵窺伺，還能繼續醉生夢死。被人家戳破幻象之後，如今也就只剩下苟延殘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