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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輕人明顯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或者是聽懂了但裝作不懂，越發熱切地靠近前來，自我介紹道：「我叫黃阿九，你喊我阿九就好。姑娘你是哪裡人啊？我看你在這裏坐了很長時間，等的人一直都沒來吧？不是我自誇，舊金山這地界上，沒有我阿九不認識的人！你是來投奔誰的，我幫你打聽打聽？」

帶有南方口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轉過頭去，看到一名身穿著中式粗布長袍的年輕男子走到自己面前，咧開嘴露出上下兩排雪白的牙齒。

畢竟當初到海外打工的都是年輕壯勞力，沒聽說誰家的大姑娘小媳婦萬里迢迢跑到這裏來賺錢。

白芷笑道：「謝謝阿九哥，我在等我家少爺，他很快就回來了。」

更讓他無法理解，無法接受的是，這鬼佬拿過來的食物竟然不是給好白菜吃的，他居然拿那些食物去喂旁邊的小貓小狗？

他還沒有說完，就被人粗暴地推到了一邊。

和_圖_書反應過來的黃阿九連忙低頭抱拳，口中唱道：「門口碼頭面朝東，四海兄弟聚當中，請教阿姐來去處，不知是坐的哪條船，順的哪路風？」

黑貓抬起頭來，小聲說道：「聽他報家門，應該是徐世傑說的那些流亡海外的神教中人。你不想跟他們見一面嗎？」

她自己是肯定不會用的，哪怕少爺什麼時候落魄了，跟著他吃糠喝稀，也不會用這筆錢。

神經病吧！

少爺沒別的毛病，就是有點小潔癖。

黃阿九連連點頭，轉身就跑。

「姑娘，你是中國人嗎？你的家人呢？」

白芷搖頭道：「我已經說過，我不需要您的錢。」

黃阿九背後寒毛聳立，汗如雨下。

黃阿九眉宇間閃過一絲厲色，回頭看時卻發現是個洋人。這洋人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走到白芷面前。

黑貓撇嘴道：「李雲鳶早死了，見個屁……看他們這副饑渴難耐的德行，怕是連老家過和-圖-書來的母豬都不會放過吧？不過我覺得，徐世傑以後想要做大事，可能會用得到這些人。但他那個臭驢脾氣，就算能用得上你的地方也不會用你，寧願把你關在家裡給他煮飯，男人嘛，呵呵……」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姑娘！」

即使少爺不在身邊，她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用這個時代還沒有流行起來的話說，這就是微小而又確定的幸福。

白芷並沒有拒絕這張空白支票，但會替盧西婭暫時保管，畢竟這是她的第一位忠誠信徒。

「是等人來接你嗎？」

這個世界很大，但她的世界其實很小。

白芷笑道：「我就是個過路的小丫鬟，聽不懂這些的。阿九哥不必忙活了，我家少爺脾氣不好，你要是再跟我糾纏不休，被他回來撞見了，少不得要吃他一頓打。」

白芷皺眉道：「我又不認識他們，有什麼好見的。鳶姐你要是想去的話就去吧，我不跟少爺說。hｅｔuｂook.ｃoｍ•ｃom」

目送著依依不捨的布萊恩遠去，白芷回過頭來，看向旁邊目瞪口呆的黃阿九，臉上浮現出禮貌的微笑。

碼頭上已經圍聚了不少中國人，有的人在看那艘船，有的人在看她。

「請讓一讓！」

原來是個洋少爺，好白菜都他媽讓豬拱了！

但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讓他幾乎以為自己眼前出現了幻覺，那高傲的白皮佬竟然撲通一下子跪到了自己心中的好白菜面前，從懷抱著的牛皮紙袋裡掏出了一樣樣的食物。

白芷拖著行李箱，坐在港口的長椅上等待著自家少爺。

布萊恩當然不是不想討好眼前這位尊貴的女祭司，但對方卻不接受任何形式的供奉。這是多麼高潔而又慈悲的心靈啊，真不愧是那位大人的眷者。

年輕人的臉色僵硬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過來，厚著臉皮繼續問道：「你家少爺，是來留學的學生嗎？你們是從上海過來的？之前就有一批學生剛走沒和*圖*書兩天，還是我去火車站送的他們呢！周先生你知道吧，你不知道你家少爺肯定知道，我們都很熟的。你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點吃食？坐船坐了這麼久，可難受了吧……」

炸薯條，炸雞塊，熏肉香腸和牛奶……

但如果能跟少爺在一起，又何必自己勉強支撐呢？

他在心裏默默地吐了口痰。

白芷撫摸著她的皮毛，輕聲笑道：「鳶姐，你單身多少年了，就沒想過要找個男人嗎？或者……我給你找只公貓怎麼樣？倆眼睛不一樣顏色的那種！」

現如今留在舊金山的華人還想在當地娶媳婦的話，那就只能找印第安姑娘。

黑貓頓時炸毛，跳起來一巴掌糊在她臉上：「要你管！要你管！」

老家那邊的軍艦和老家那邊的女人，實在是說不好哪個更稀罕一些。

雖然搞不清楚什麼狀況，但至少可以確定的是，眼前這姑娘絕對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家養小白菜，就連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白皮鬼佬都要跪https://ｗｗｗ•ｈe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cｏm在她面前輕聲細語，自己哪有資格來招惹這樣的神仙？

「你家少爺……」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

看著已經長出一身柔軟白毛的小狗崽呸嘍呸嘍地大口舔著牛奶，布萊恩臉上露出了幸福而又欣慰的笑容。他掏出支票本，撕下來一張簽上自己的名字，恭恭敬敬地遞送到白芷手中。

白芷將手放在旁邊黑貓的身上，輕輕揉搓著它和小狗的皮毛，搖頭笑道：「不勞您費心了，我在等人。」

舊金山的中國人不少，但中國女人很少，甚至可以說就是約等於沒有。

軍艦上有官兵駐守，他們不敢靠近，但一個形單影隻的小姑娘，看起來似乎就沒那麼危險了。

「這是我供奉給盧西婭大人的伙食費。」

「我會隨時聽候您的召喚和差和遣。」

「那就有緣再見吧，布萊恩先生。」

白芷對於直白灼熱的眼神並不在意，她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也曾經有過紅燈遊街，享受萬民祭拜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