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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還是二十年前？

年輕人頓時皺起眉頭：「那……若真如陸叔你所說，咱們該如何是好？」

「嗯！」

「她爹是賣人肉包子的！」

當時他一腳踢翻了老婆子，嘴上說道：「阿嬤，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父債子償的嘛！」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旁邊又有人遞過來一副手帕，幫她擦乾了臉上的眼淚和血跡。小女孩再睜眼看去，發現是個看起來眼熟的姐姐。

而他面前的這兩位客人居然還在悠閑地下棋，似乎完全不在意外面的風雲變幻。

那是自己還在漕幫的時候，帶著兄弟出去要賬。

錢伯生一夜沒有合眼。

等到他離開之後，下棋的兩人卻停下手來，默默對視。許久之後，年輕人忍不住嘆氣道：「這姓徐的當真不好對付……說實話，我看那人頭心裏都有些發怵。」

實在搜不出錢，他們就把那小孩給綁起來抓走了。

大腦里一片空白，從骨髓深處滲透出來的恐懼感讓他無法思考。

年輕人苦笑道：ｈｔtps://m•hｅｔuｂｏｏk.com•cｏｍ「陸叔你說得輕鬆，可咱們兩家好不容易才漂洋過海來到這舊金山，背後就是大海，撤能撤到哪裡去？要不我去訂今晚的船票？」

現在錢伯生終於體會到了那個老婆子的感受。

雖然不知道這句話還有什麼別的意思，但小女孩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這個社會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已經不記得具體是什麼賬了，反正欠債的是個泥腿子，家裡女人死了，他也快死了，只留下一個小兒子。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段記憶突然就浮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錢伯生恍然大悟，連忙叩首拜謝。

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有什麼資格跟人家講道理？

聽聞那年長者一席話語，錢伯生方才如夢初醒，只覺得背後濕漉漉冰涼涼，冷汗已經浸透了衣衫，連忙哀求道：「還請陸先生救我啊！我哪敢去捋虎鬚，可也得知道虎鬚在哪裡才是啊！」

「錢幫主不必擔憂，徐世傑和-圖-書之行事作風，我素來有所耳聞。你不要看他性如烈火，嫉惡如仇，實際上則是假痴不癲，李代桃僵。如今也不過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火勢稍微旺了一些而已。他既然能留你性命，那必然是以後還有要用到你的地方。只要你從今以後小心謹慎，不去捋虎鬚，我敢保你絕無性命之憂！」

也許，自己的腦袋已經留在了那裡。

陸先生正色道：「我不是與你說笑，既然你不懂，那我便要教你一個道理。野外圍獵之時，最先被驚嚇出來，亡命奔逃的野獸，往往也是獵手最先瞄準的目標。新官上任三把火，徐世傑只燒了一把火，你以為他是在等誰？」

……

「可要是反過來說，如果讓大家看到他連你都能容得下，有如此胸襟抱負，何人不願為他賣命？聽說過千金買馬骨的典故嗎？你就是他要的那具馬骨！」

「等？」

一個瘋瘋癲癲的老婆子追出來，抱著他的腿嚎啕大哭，說什麼這是我唯一的孫兒……

看錢伯和圖書生一臉茫然還未醒悟的樣子，旁邊的年輕人忍不住說道：「那姓徐的無論有什麼遠大志向，具體的事都要安排具體的人去做。想要人盡心做事，就一定要賞罰分明。唐人街上積累的人頭已經足夠了，不多你錢伯生一個腦袋。但如果你盡心儘力給他辦事，還被他殺了，那別人會怎麼想？」

年輕人搖頭道：「陸叔說笑了，我家情況你也知道，叔父那裡一直需要洋務人才，家裡有心無力幫不上忙。這些年來族中子弟大多都在廢寢忘食攻讀西學，哪還有什麼空閑出去玩耍。不過我三弟倒是個玩家……」

陸先生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張公子，以前很少出去打獵吧？」

「想去找你爹娘嗎？」

你有沒有孫兒，跟老子有什麼關係呢？真是個不可理喻！

年輕人拱手贊道：「陸叔深謀遠慮，張贇萬不能及。」

唐人街上，一個赤著雙腳茫然徘徊的小女孩突然停下腳步，抬頭仰望著插在木樁上的頭顱，睜大了眼睛喊了www.hetubook.com.com一聲：「爹爹！」

身份掉轉，他變成了弱小無助的那一方，是生是死，全在別人的一念之間。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落子手談。

陸先生搖頭道：「如果天命龍女的護法將星很容易對付的話，那歷代的龍女早都被人吃得渣都不剩了。洛小刀有多難纏，你又不是沒有見過。龍女主兵，手下人最擅長殺伐軍爭。只要踏入戰場，所有的目標都是他眼中的獵物。正面打是打不贏的，你只能撤出他的戰場，還必須要撤得果決迅速，優柔寡斷，首鼠兩端，一旦被他咬上來，那就是十死無生！」

他都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插完那六百六十六根木樁，然後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自己家中。

白芷剛牽起小女孩的手，正要轉身離去，從旁邊店鋪裏面突然衝出一個老婆子來，雙膝一軟跪倒在她面前，拉住小女孩的胳膊連聲哀求：「小姐！姑娘！菩薩！你發發慈悲！她父母做了喪天良的事情，跟這孩子沒有關係啊！你看她才多大，她什麼事都不懂和*圖*書呢，您發發慈悲，饒她一命吧！」

沒辦法講道理，只有身份平等，或者你比人家身份地位高的時候，人家才會聽你講道理。

「等！」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渾渾噩噩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記憶碎片。

聽到身後有其他孩子說話，小女孩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結果迎面一顆石子飛來，砸得她頭破血流，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被稱作陸先生的年長者淡定微笑道：「這西洋化外之地，洋夷多半畏威而不懷德。想要立威，手段殘酷一些也在所難免。你這幾天就收攏幫眾，小心謹守門戶，萬萬不可出門招惹是非，讓人尋到你的錯處。等到兩天之後，提著五十萬美元登門拜訪，什麼話都不要說，他就算拿言語擠對你，你也不用解釋爭辯。」

錢伯生在心中發出絕望的哀嚎。

「他在等，我們也陪著他等，再怎麼聲勢浩大的圍獵，也終究要落下帷幕。等他燒完了這三把火，消停下來之後，我們再登門拜訪。那個時候大家才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喝茶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