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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恢復神志，鑽心剜骨的劇痛便讓他情不自禁地哀嚎起來。

徐世傑拿過一把椅子，坐到李懿面前，面無表情地問道。

徐世傑冷眼看著這個可憐的傢伙，很顯然，他那本就幾乎不存在的精神意志，被這些天來的牢獄折磨給徹底摧垮了。

「我怎麼知道是怎麼回事？不對我知道！是楊家！是楊家人把她帶出來的！」

當然說酷刑確實是有些過分了，頂多不過是被牢頭用鞭子抽了一頓。但這種刑罰對於他這樣從小錦衣玉食的公子哥來說，那就是毫無疑問的酷刑。

「只要是路，都不好走。走得時間長了，總會疲憊。你現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還能像以前那樣瀟洒自在嗎？」

徐世傑搖頭道：「我與大人素不相識，恐怕沒有什麼可聊的吧？」

「當年的福州水銀案你聽說過嗎？」

徐世傑頓時皺眉，怎麼什麼鳥人都認識我師父？

徐世傑忍不住笑道：「李大人你是覺得……自己走的這也算是條路？」

李懿慘笑道：「我們李https://www.hetubook.com.com家世代忠君報國，鎮守邊疆。我太爺爺在大馬跟荷蘭人打過仗，我爺爺當年是玄武艦隊水師艦長。我爹在大鴻臚寺跟洋人虛與委蛇，忍氣吞聲幾十年。到我這裏就更厲害了，我給洋人做狗啊！你當然可以看不起我，你徐二少有資格看不起我，但你不能說我李家不忠！我們祖祖輩輩忠君報國，忠成這個樣子，報成這個樣子，還有什麼他媽的天理！」

從旁邊牢籠里傳來的聲音，吸引到了徐世傑的注意力，他離開已經快要神志不清的李懿走了過去，就看到一名長相與李懿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雖然穿著囚衣，但卻隱隱能看出幾分官威。

徐世傑挑眉道：「杜老前輩親口對我講過當年之事，他曾經劫法場救下了六個孩子。」

徐世傑並沒有嘲笑他的醜態，畢竟更丑的都見過不止一次了，實在是提不起興趣。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忠心耿耿為國效命，居然有朝一日也和_圖_書會淪落到錦衣衛的詔獄裏面，遭受此等非人的酷刑。

徐世傑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外面打聽到的情報，試探著問道：「李珣，李大人？」

眼看著徐世傑臉上譏諷的表情，李珣卻絲毫沒有生氣，微笑著反問道：「你現在還年輕，前面的路還很長，你還能繼續往前走。可你敢保證你選的這條路就一定能走通嗎？」

聞聽此言，李懿臉上忍不住露出癲狂的笑容，他抿了兩口酒，倚靠在牆壁上，轉頭盯著徐世傑，冷笑道：「你這樣問，是已經排除楊家的嫌疑了嗎？」

徐世傑沉默。

「清醒了嗎？我媳婦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會來天津？」

李珣掰著手指頭，一個個地數過去，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懷念的微笑。

一碗冰涼的酒水潑灑在李懿臉上，將他從昏迷中喚醒過來。

李懿嘆氣道：「山東孔家、江南張家、河南趙家、寧夏馬家……各種世家望族數不勝數。楊家一倒，天下吃飽，現在全國各地都在偷偷種鴉片，朝廷禁都禁ｈtｔps://ｗｗw.heｔｕboｏｋ.ｃom•cｏm不住。他們連鴉片都敢種，你說他們還有什麼不敢做的？你徐二爺的威名，能壓得住這天下間貪婪的人心嗎？」

不過那時候的他還年輕。

「徐少俠，別再欺負他了。」

不，準確來說，應該是江湖上的人，都能認得出洪阿九，而朝廷這邊的人，都認識馬老七。

那一次自己似乎更慘，不僅被打斷雙腿，還被當作姦細抓進了州府大牢，差一點就命喪黃泉。

「正是李某。」

「徐世傑？你怎麼在這裏？不對，你怎麼回來了？」

「你壓不住！」

這讓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多年以前塵封的記憶。

彷彿黏稠糖漿一般的酒水一下肚，李懿的胸口就劇烈地顫抖起來，抽搐了十幾下，整個人就像是骨頭散架一樣，突然癱倒在地上，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李珣搖頭道：「錦衣衛窮瘋了，他們只想要銀子。至於我們父子二人的性命，他們還沒有自作主張的權力。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過兩天就會有旨意下來，放我們父子出去。你和圖書要想知道是誰在打你家人的主意，就得先搞清楚人家到底圖謀你什麼。」

徐世傑從懷裡掏出一瓶洋酒，在李懿面前搖晃了一下，笑道：「李兄你看，我這次回來，還給你帶了禮物，美國神葯鴉片酊，包治百病，聽說過嗎？」

「李兄，徐家與龍女之事，你身為朝廷密使，這些年來全程參与其中。你說你沒動過我家人，這我相信，給你熊心豹子膽你也不敢。所以我就很好奇，究竟是誰在拿我家人做文章？」

李珣拱手笑道：「李某早就從小兒口中聽聞徐少俠英雄事迹，一直有心相邀到家中一聚，只可惜沒有合適的機會。」

「那可多了去了！」

徐世傑不置可否地微微點頭道：「除了楊家呢？」

「我壓不住？」

「三十年前啊，我們算是最早一批睜眼看世界的年輕人了，對於那種國破家亡的切膚之痛體會也最為深刻。只可惜那時候對於外國了解得還不夠深，年紀又小，想要改變這一切，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後來天各一方，每個人都選擇了不同的道路。www.hetubook.com.com我們都想知道，究竟哪一條路能走通。」

「你師父可能沒對你講過，當年我們曾有同窗之誼。」

這時候他才看清，地牢里的看守已經橫七豎八躺倒了一地。

「為什麼不算？」

李珣踱步來到徐世傑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

「這我知道，所以我才來問你。」

這些年過去，他發現自己是越發吃不得一點苦了。

又是一碗酒水潑過來，嚇得他渾身一個激靈，正眼望去，出現在眼前的男人讓他瞬間瞪大了眼睛。

「不錯，當年六人，皆為水師後裔，同時也是南洋水師講武堂的第一批學員。張靖安、馬寧鈺、趙定遠、劉文姝，還有我們李家兄弟。」

李懿抱著監牢的柱子尖叫道：「徐世傑！我跟你沒有私人恩怨！我可沒動過你家人！」

李珣卻笑道：「你這脾氣與你師父當年如出一轍，只可惜沒能走上正路。」

聽到鴉片二字，李懿的眼睛頓時就直了，幾乎不假思索地伸手過去，一把搶過酒瓶，哆哆嗦嗦地擰開瓶蓋，對準嘴狠狠地悶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