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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傑注視著靳筠的眼睛，正色說道：「人為天生之靈，萬物之長。人活於世，首先要滿足物質上的需求，吃得起飯，穿得起衣服，這是人的基本權利。在這個基礎上才能進一步滿足精神上的需求，人有智慧，也有好奇心，所以理應擁有追求知識與理想的權利。」

直到這一天，他在坐禪的時候，一封書信破空而來，停在他面前。

「民族自豪感是最廉價的驕傲——說出這句話的哲學家，他的國家和民族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都還未完成過統一，他的故鄉在法理上甚至都不屬於他，而是屬於擁有這片土地的封建領主。他對於民族這個概念的理解，和我們對於大漢民族這個概念的理解，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耳邊傳來的淡定聲音，讓靳筠猛然睜開雙眼，掙扎著抬頭望去。

「你對於天的定義是什麼？是大氣層內，還是包括外太空？宇宙有多大？太陽和月亮距離地球有多遠？」

那一年，罌粟花種到了九蓮山下，五和_圖_書彩繽紛，美麗妖艷。

如是我聞，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一眾弟子都以為老方丈在打禪機，並未理解其中深意。

然而下一刻，被碾碎的卻是靳筠的肉身。

他眼睜睜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廢墟上，衣衫完好，氣息平穩，好似從未經歷過剛才那番戰鬥的徐世傑，對自己開口發問。

那些已經被反覆轟炸成廢墟的磚石瓦礫，猶如時間倒轉一樣，重新組合成一棟棟西洋建築，機械運轉轟鳴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老和尚猶豫不決，去請教老方丈。

那一年，九蓮山上，少林寺內，老方丈問弟子，為何習武？

那一年，廣西民變，天王神教高舉義旗公然造反，跨州連郡席捲東南。

那火焰巨人高大挺拔如同山峰般的身軀猛然一顫，四肢同時扭曲折斷，腰間脊椎更是傳出山崩玉碎的脆響。一口熊熊燃燒的鮮血從靳筠口中噴出，在半空中鋪開一片火海。

老方hｔtｐs://m.hｅｔuｂooｋ.ｃom.coｍ丈笑道，所謂武道修行，修的是武，行的是道，腳下沒有路，眼前沒方向，縱使武藝精深也不過是夢幻泡影。

徐世傑微微俯身，右手按在胸前，面露微笑。

哪怕是武功修為最高的大師兄，其實心中也沒有太多想法，他一心向佛，習武也不過是為了護持佛法而已。

佛前菩提固然清凈，可若國破家亡，風雨飄搖，菩提樹下又怎能安放蒲團？

「所以，靳先生，你要用天來壓我，這當然沒有問題，可你對於天的定義究竟是什麼呢？是物理意義上客觀存在於我們頭頂的天空？還是我們俗稱的老天爺的意志……又或者，連天意都算不上，僅僅是存在於你自己心中的那片天？」

他說，要定乾坤，平亂世，還天下以河清海晏！

信上是故人的筆跡，說的卻是他從沒聽說過的人。

山中無歲月，大師兄也熬成了老和尚，因為從未下過山，所以山下也從沒有過他的名字。

一個小和尚以龍爪ｍ.heｔuboｏk•coｍ•com手殺穿三十六房，拜別方丈，出師下山。

不……不對！

那一年，陝甘回亂，荼毒西北，無數白頭回回一手持經，一手持刀，殺漢人如宰牛羊，慕國公奉旨統兵征繳。

「無知者總是充滿自信，因為自身的智力水平不足以理解更高層次的奧秘，於是就對知識產生恐懼和憎恨。一旦遇到超出自己理解範圍之外的事物，那點可憐的自尊就無法再繼續維持，要麼自欺欺人當作無事發生，要麼就只能發瘋，然後再將鍋甩給整個世界。」

他說，大丈夫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

「這不只是人的權力，更應該是每一個人的權力。人類的最終理想，應當是憑藉自己的努力成為這個世界的主人，親手建造出地上的天堂。而非依賴於救世主的恩賜，或者將希望寄託于彼岸。哪怕這隻是個夢想，也該有勇氣去做夢！」

眼見得那火焰巨人雙手托天，雙腳踩地，以盤古之勢行天人合一之法，欲以蒼天之力鎮壓邪魔，老和尚長嘆一m.hetubook.com.com聲，口呼我佛慈悲，摘下手中念珠朝著戰場中心拋去。

茫茫蒼天，無垠大地，天地之間的無雙偉力在這一刻合二為一，猶如磨盤般將徐世傑擠壓在其中，眼看就要一點點碾為齏粉。

有人來，有人去。

又有一個小和尚手持哨棒，在佛祖面前三拜九叩，轉身悄然下山。

老和尚沉默半晌，環顧左右，雙手合十拜道，看來這一趟合該弟子下山了。

這個時候，那串念珠才飛到他身後，一顆顆念珠陡然膨脹，圍繞著他的身軀支撐起一方天地，抵抗住周圍傳來的無形壓力。

「我不知道你的天是什麼，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心中的人是什麼。」

小師弟放下佛經，長嘆一聲，起身出門。

是幻覺？

「在遙遠未來的烏托邦中，忤逆之人靜候汝等如夢。」

「天是什麼？」

伴隨著徐世傑平靜的聲音，天空中再次陰雲籠罩。

他說，佛不入地獄，我入地獄。佛不救世人，我救世人！

天空中傳來西洋自走鍾清脆的報時聲。

靳筠臉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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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機械組合而成的王座在徐世傑腳下緩緩成形，那癱坐于其上苟延殘喘的惡魔，也在不甘的嘶吼聲中化作一攤黑水，浸潤到他腳下的影子當中。

南少林的香火依舊鼎盛，前來拜師學藝的弟子依舊絡繹不絕。

老方丈嘆氣道，你本是空門中人，一心修持正法。不爭強好勝，不參与是非，不沾染因果。縱然不聞不問，別人也無話可說。

徐世傑將長槍收在身後，抬頭望向天空，輕聲說道：「你從洋人那裡學到了一些東西，但是還遠遠不夠。按照神秘學理論來解釋的話，你剛剛相當於使用了一個儀式魔法，首先將自己轉化成為神話生物的形態，然後模仿盤古開天的神話傳說，再加以逆轉，試圖合攏天地——這個天地並不是真正的天地，而是在你視野範圍差不多半徑2.5五公里左右的球形區域內……」

一眾弟子盡皆茫然，習武就是習武，習武還能有什麼理由？無非就是強身健體而已，當著老方丈的面，難道我們還能說是為了事業和愛情？

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