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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總會撫平傷口，一代人過去之後，下一代人依舊安逸喜樂。

隨手挑開那些天羅地網，徐世傑轉過頭來對鬼武者輕聲問道。

林奇主教的屍體被發現弔掛在城門口，正如同過去許多年裡，那些莫名其妙身患不治之症的洋人一樣，把整個鮮嫩的肺子都嘔了出來，死得奇慘無比。

人到老年，渾身病痛，表面上看起來氣色尚可，實際上身子骨早就已經虛了。

作為死亡天使沙利葉的眷者，同時也是冥府真君座下接引菩薩，如今的白芷已經對於絕大多數「死亡」的概念產生豁免。

只不過理由借口更高尚一些。

……

擔驚受怕的老天津人們，忍不住又回想起當年的慘痛記憶。

龍女憑什麼不能死？過去你們沒有心理準備，現在就可以有了。

徐世傑一路走來，不止看到癱坐在地上的士兵，失魂落魄，表情獃滯，幾乎與行屍走肉無異。

他對於這個奇怪的日本人產生了些許的興趣。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

他根和圖書本沒想過要跑，實際上也無處可逃。重新回到人世之後，他唯一僅存的願望就是挑戰強敵，而這裏對於他來說，就是天堂。

天津衛曾經遭遇兩次戰火，鄉民奮起反抗，死傷慘重。

他們至少沒臉面下場圍毆，就這樣看著這個日本武士將前來挑戰者一個個斬殺。

徐世傑並沒有第一時間到達現場，他召喚了白芷手下那些紅衣鬼差少女，讓她們去疏散紅燈會的一眾弟子，做好撫恤工作。

洋人兩次破城，在史書上只留下淺淺的一筆，沒有人願意記錄當時的慘狀，只能在敵人的日記本里看到諸如軍紀嚴明，秋毫無犯，扶老人過馬路，給小孩發糖之類的記錄。

現如今龍女隕落，殺人兇手居然還不跑，自然也會有人產生出類似的想法。

心有餘，而力不足。

沒有亡者的怨念，也沒有生者的貪慾，他回到這個世界，就只是單純的想斬人而已。

她們心中的精神支柱最先崩潰，如今一個個精神恍惚，全和_圖_書無戰意，以後恐怕也再難有勇氣如昨晚一樣與敵人奮勇作戰。

有些豪傑，已經舍家報國。

因為直到現在為止，那些衝上來發起挑戰的對手們，全都懷著滿腔的怨憤，根本沒有人想過要為他們的龍女收屍。

「現在也不晚吧，您看這氣氛不是烘托得剛剛好嘛。」

或者他們從心底里還無法接受這一事實。

更何況，這一次還有龍女隕落……

那鬼武者笑得很大聲。

他走到日本武士面前，衝著旁邊白芷的屍體說道：「讓一讓，我來收屍。」

隨著一雙黑色羽翼在火焰中緩緩展開，少女無頭的屍體從地上站起，抱著自己的頭顱放回到了斷頸的位置。一條條紅線從被切斷的傷口處生長出來，就像是擁有了生命的血管一樣，將頭顱與身體連接在一起，轉瞬之間就縫合如初。

應該反過來說，這種行為已經可以算得上是扭曲的病態。

徐世傑受傷之後，很多人都以為有便宜可撿，於是才有了英雄大會的滑稽和-圖-書戲碼。

畢竟，那位龍女的護法將星始終沒有出現。

真正出問題的，是這個社會。

「那已經不是我記憶當中的故鄉了，回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徐世傑當然不著急，他要等這個消息流傳開來。傷口太淺，還沒包紮就愈合好了，那能有什麼深刻教訓？

不知道這一次，他們是否還能如往昔一般，迅速將其拋之腦後。

「哦？」

各門各派的高手將他團團圍住，怒目而視。

天津衛的老城，三度迎來血色的晨曦朝陽。

問題不在他們身上。

「不想回家看看嗎？」

只見徐世傑抬手一掃，那些覆蓋在白芷屍體上的鎮魔符籙頓時燃燒起來，連帶著那些刺入她體內的鎮魂釘也一個個彈射出去。

十幾年前他們擋不住洋人，現在也一樣。

他的直覺一向很准，所以他才會笑。

徐世傑走到近前，周圍人立刻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眼前這個人他斬不動——這是武者的直覺對他的提醒。

單純物理層面的死亡已經無https://m.hetubook.com.com法抹殺她的存在。

有些英雄之士死得太早。

鬼武者嘿嘿笑道：「反倒是這裏，讓我有種回家的感覺。」

「你怎麼才來？」

直到現在，還有很多人不願意相信這個親眼所見的事實。

沒人能承受這件事帶來的後續影響，一個腦子不正常的日本武士，背不動這口大鍋。

神武軍入駐天津衛，津門子弟踴躍報名參軍，先入老八營，后入楊柳營，年輕有為之士，無不以參軍報國為榮。

正如魚不會被水淹死一樣。

提著鳥籠的王老爺子兇狠地瞪著徐世傑，那眼神兒像是要吃了他一樣。

神武軍在天亮之前接管了城中防務，然後立即大搜全城，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查出那些黑衣人的來歷根腳。

徐世傑轉過頭，默默觀察著那些圍觀者臉上的表情變化。

鬼武者沒有逃跑，他一直留在殺人現場，坦然面對所有的報復。

當然這其中有許多不能不考慮的因素，不能單純以「天津爺們兒沒卵子」作為結論。

在於朝廷官府。

雖和-圖-書然是個死人，但在劍道上的境界卻很純粹。

雖然昨夜錦衣衛與州府官兵也參与其中，面對強敵死戰不退，意志可嘉，但要說起戰鬥力，那實在是不堪入目。

對於這些女弟子的勇氣，徐世傑表示尊重，但他並不認為，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讓女子沖在第一線作戰是很正常的事情。

原本天津武術界枝繁葉茂，可歷經兩次浩劫之後青黃不接。北十三家掌門人多半年邁，新一代弟子又未成長起來。平時沒有頂樑柱支撐門戶，甚至被人指著鼻子叫罵津門武學衰落也無可奈何。

這當然不是白芷的錯，她在那種情況下也沒有其他選擇。

鬼武者冷笑一聲，緊握住刀柄，卻沒有在第一時間拔刀斬人。

他的刀很快，很鋒利，看起來毫無花哨，但也有一種返璞歸真的美感，昨天後半夜裡，至少七位天津的武林高手、名宿，甚至就連一位掌門都倒在他的刀下。屍體一字排開，看起來蔚為壯觀。

就像是以前的日本嗎？

或者，也有可能是在等待著一個確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