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辭別
「東郭先生」面色如常，許久之後，這才趕緊轉身拍著胸口：「嚇死我了，嚇死我了，真他娘的嚇死我了！他娘的老泥鰍，你不得好死！」
而這一份知識，跟時空全無干係，他們不管處在哪個時代空間之中，都會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那魏大象抗旨不尊——」
儘管魏昊一句關心的話都沒說，但老羊精卻能感覺到魏昊的憂慮猶疑，於是開口保證，頓時讓魏昊鬆了口氣。
手裡的蛐蛐罐兒也是覺得無趣了，小國君有些懊喪，「我又沒讓他做什麼壞事……」
「娘，他怎就不聽我的話？」
不是謙遜，不是客氣，而是他們的知識，得出了這個結果。
人祖們生火蓋房、抗洪救災，完全就是那個時代中，美德的化身。
罵了一通之後，邋遢老道終於下定決心：溜了溜了，大明州絕對不能再待下去，旱災澇災，也實在是無能為力，道士我可不是見死不救啊。
「那……淞晨便在京城同大象兄痛飲。」
念叨著這句話，華服中年人突然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個『成事在天』！好一個『成事在天』！不公平！不公平！孤為『四瀆』之列，功德無量，豈能碌碌于天地之間——」
老羊精化作人形，此刻立於馮瑜寧身旁，魏昊幫忙打造了一架輪椅，如今馮瑜寧坐在上面，倒也算是輕鬆了許多。
「如此，某再無擔憂。」
言罷，他又抓耳撓腮起來，「不過，他怎的還在人間？還以為他會踏上天路，大殺四方呢。」
魏昊叉著腰，爽快道，「什麼皇帝大王，過過癮也就算了，真要去做個孤家寡人，沒鳥意思。」
將來只多不少。
不管百姓中有好有壞，但這回能活下來，真的是要靠妖靈相助，而不是中樞朝廷了。
「掌人族之美，才是『帝』。」
雖然馮瑜寧看似說了一堆廢話，但魏昊總有一種感覺，這遭了大難的縣令，似乎是在攛掇他搞大事、大搞和_圖_書事。
路上，邋遢老道是緊趕慢趕，到了京城夏邑附近，這才鬆了口氣，而後心中暗道：正所謂富貴險中求，最危險的地方興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能想到貧道會躲在大夏中樞之地呢？
朝廷說不能造反，那就不能造反了？
「沒有。」
「處置？宮四怎麼說的，你們幾個不清楚？這姓魏的小子，可比大妖大魔難纏得多……」
馮瑜寧有些訝異，但更是面露微笑，問魏昊，「大象，你可知道，何謂『帝』？」
「大象，你有取而代之之心？」
如今三月春光，卻是被小皇帝盤得全無脾氣，還不如冬天生猛。
不過一想到魏昊的行徑，袁君平頓時又覺得非常期待，暗暗道：那些個為禍蒼生的東西，都是招妖納魔，可跟魏大象一比，倒是顯得小巫見大巫了。
拍了拍蛐蛐罐兒，裏面裝著的，是一隻冬天都能活蹦亂跳的兇猛蛐蛐兒。
而此時，夏邑皇城東南的宮室，乃是上內侍監的暖房，幾個大太監一臉愁容，一人抖了抖手中的信紙，然後道：「那姓魏的小子，居然藐視聖上，還對聖母多有不忿，當如何處置啊？」
待終於心情平復，「雲中神君府」的珍禽異獸們將軍糧囤好，于縣衙內魏昊對馮瑜寧道：「馮縣令，此間諸事，有岳陽府朋友相助，前期難關就算過了。若有妖魔侵犯，『雲中神君府』如今也是盟友助力，可以防萬一。」
「意思是……」
「嗯。」
「……」
然而邋遢老道抬手拍了拍對方攥著自己領口的手，一臉淡定：「龍君何必拿道士我出氣？」
「馮縣令，怎的這般冷靜？」
但這理直氣壯，但這坦然自若，反倒是讓人覺得……可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兒么？
熊東西和貓南北微微行禮，對馮瑜寧這樣的猛|男，它們是真的佩服。
成百上千年的時間，對於它們這種大妖王來說，其實不算什麼。
「是……」
馮瑜寧甚至心中自問：汪伏波莫非也早早有了決斷？
「這……會不會讓聖上不快？」
寵溺地摸了摸兒子的臉頰，太後面帶微笑，然後道，「傳旨……」
此刻，唐淞晨內心冒出一個奇葩念頭：若魏君為人族之首，可稱「帝昊」。
至於說對如此「大逆不道」言論的擔憂，反而很少。
誰管吃喝，誰就是真正的大爺。
「慚愧，我等其實並無相助之心，只因魏師有命，所以從之。不過如今見明府品性德行實乃人間英雄，我等佩服……」
隨後魏昊直接渾身「烈士氣焰」翻滾，猶如離弦之箭，直接離開了縣衙。
羊背上的馮瑜寧面帶微笑，「不過，君為猛士，須知道用嘴說的，大多無用。所謂多說無益，便是如此。」
「跟『冬大將軍』一樣？」
這樣的人，別人讚美他們的功德，他們卻說功德在眾生。
掐指一算，收拾了細軟，自城西出，奔西邊而去。
唐淞晨連忙喊住魏昊，「您當真還要去夏邑戰『春闈』？」
立下招兵旗？
造朝廷的反？
「嗯？」
「成事在天……成事在天……」
此刻，馮瑜寧不是為自己說話，而是代表整個五泉縣百姓。
一想到魏大象手中攥著他送的《六重地仙錄》，邋遢老道頓時心頭宛若一萬隻螞蟻爬。
「承托花之美，謂之『蒂』。」
這真是大夏培養出來的士子？！
「今年本官就抓緊時間種田，爭取夏糧秋糧有所積蓄，早日還清『雲中神君府』的糧秣。」
說罷，魏昊便對眾人道：「諸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日總有再見時，魏某這就辭別。」
雖不能親眼所見兩頭大熊貓的英姿，但馮瑜寧還是拱了拱兩隻光禿禿的手腕，「兩位靈秀大將能夠相助五泉縣，瑜寧感激不盡，他日若有還報機會，必不忘今日活命之恩。」
「這解釋……真ｍ•ｈｅtｕｂoｏk.cｏｍ•cｏｍ有意思。」
說的是人族的品行道德，掌管人族「美德」的人，就是人族的「帝」。
「所以，大象說就算沒有帝王，也沒甚了不起的，說得很對。」
「這是魏某跟大夏的緣分，自然要去的。」
省略了太多，但問題很直接。
魏昊不傻，他明白馮瑜寧這裏說的「人族之美」，不是漂亮的花朵，那只是比喻。
他從魏昊這裏聽說了汪伏波的瘋狂，那「第一學堂」完全就是偷天換日的手段。
「這魏大象也真是夠意思，皇帝的面子也不給，夠猛。」
只是聽到魏昊對帝王將相全無興趣，他又覺得有些好笑，就是沒由來的覺得有趣。
「嗯？」
「傑兒莫惱，為娘這就傳國師來想辦法，這等狂悖無禮的小子，讓他吃了苦頭，也就老實了。」
這大太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這會子扯謊有個卵的用？哄著聖上一時，還能哄著一世么？那魏大象反正拿捏不住，是殺是剮的，讓主子拿主意就是，咱們都是奴婢……」
但是，短短的時間中，人族能夠創造的奇迹，卻總能遠遠超過非人妖異。
他們可以模樣不俊美，但品行道德，卻是美如繁花。
「大象兄！」
看著猶如彗星過境的魏昊身影，再看了看縣衙中的馮瑜寧、唐淞晨等人，兩頭大熊貓尋摸著，誰要是蠱惑它們攪亂人間，統統都是當放屁。
拱了拱手，沒有廢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于微弱中綻放光芒，堪稱精彩。
魏昊這等「逆賊」，終究是需要被討伐的。
只因眼前的猛|男，是真的閻君在世啊。
一把抓住「東郭先生」的衣領，此人雙目兇狠，原本還是人類的雙眼，逐漸變成了豎瞳，死死地盯著、盯著……
那大夏朝怎麼來的？
笑完，此人突然搖身一變，化作一條大龍，奔大明州之北去了。
「有老朽在，魏府君放心就是，必竭盡全力，不使馮兄再入險境。」
旁人瞧不出厲害，和-圖-書但老羊精卻是心中暗道：這大夏國運對魏府君的影響，真是越來越微弱。
「照實稟告吧。」
與此同時，在大明州東郭外，一身華服的中年人暴怒地掀翻了「東郭先生」的算命攤兒：「袁君平！！！你……」
後宮之中，抱著暖手的太后聽聞，秀眉微蹙，語氣帶著怒意：「魏昊豎子！怎敢如此目無君上！當真大胆！」
「不知。」
如今還能彬彬有禮、不卑不亢，只能說他心志堅定，的確是個人傑。
有些話不想深入，馮瑜寧更是仕途老吏，見過的聽過的不要太多。
「……」
甚至可以直白地說，汪伏波和魏昊，不是想要造反，而是已經造反，只不過並非是揭竿而起又或者聚義一方。
須知道，大夏朝就算氣數已盡，如今依舊是神州霸主，「國運化身」白虎最後留下的三千天賜流光，也多是為文臣武將獲得，他們存在的慣性，自然而然地趨向于匡扶夏室。
看著天穹，魏昊彷彿能看到遙遠時空的人祖人皇，「人祖為帝，非是因為要稱帝，而是不得不為之。當今世道，就算沒有帝王，也沒甚了不起的。」
到了這裏，抬頭望氣，見遠處的京城夏邑依然繁盛，但跟周遭一比，無非是黑暗中的一點燭光罷了。
縣衙中，兩頭大熊貓若有所思，魏昊早就給它們留了「赤俠飛刀」，還留下了一封信，大體上就是給了個保證，只要當代「雲中君」被找到，他魏昊千里萬里也會過來幫忙護法。
定下了章程，很快將實情原原本本地稟告給了年幼國君。
種種疑問，內心思量，多少有些恍然大悟的竊喜。
「古之人族，有章服之美，故謂之『花』，今通『華』。」
這種乾坤顛倒的經歷，尋常百姓橫豎只是在這年月中苟活，吃誰的糧不是吃？可馮瑜寧是讀了書明事理的智者，肉身和內心，在這次劫難中，可以說是遭受了雙重打擊。
似馮瑜寧這樣的猛|男銳士沒有好下場，那是www.hetubook.com.com整個五泉縣的無能。
偷家，果然還是找人族猛|男最靠譜啊。
那些個鄉間壯士，或是多少有一點懷才不遇之徒，這光景更是心潮澎湃，已經生出了依附之心。
現在馮瑜寧內外無憂，再加上有種有糧，自然是心中不慌。
眾人驚詫，唯馮瑜寧最為淡然，聽到魏昊疑問，馮瑜寧笑道：「本官遭遇，本縣境況……」
人族，總是能讓它們感到驚奇。
這個保證，兩頭大熊貓覺得比什麼天庭的天君承諾還要靠譜，人間的事情，還是人族英傑最讓人放心啊。
但念頭滋生出來，就已經是相當的驚人。
儘管驅使他們冒出這等念頭的，並非是什麼正義善良，只是純粹的追逐利益，渴求改朝換代，換得榮華富貴。
一咬牙，袁君平當即做了個決定：「待魏大象到了京城，貧道再贈他一套行路指南，到時候，看你們還敢尋道爺我的晦氣。哼！」
「魏大象抗旨不尊，那是他們大夏君臣綱常出了問題，干我老道什麼事兒？龍君，凡事要講點道理。貧道能給的法子，好不好、對不對，龍君心中有數。但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吶。」
他是心存幻想的，至少過去的數十年，一直是如此。
仇家，他袁君平是肯定不會變少了。
魏昊本以為馮瑜寧這些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但在場眾人之中，多得是讀書人，而且有些還是岳陽府舉子，其中更不乏解首這等人傑。
「現在這大夏，到處都是妖氛魔氣，已經有了古時惡相，這要是天下動蕩，可就不是凡人之間的搏殺爭鬥……」
「哈哈哈哈，好說！告辭！」
有個身穿紫袍的大太監拿起錦繡擦了擦嘴角，一直傾聽卻不插話，半晌，有人看向他，整個暖房這才為之一靜，似乎都在等著他拿主意。
聽聞魏昊竟然有這樣的打算，眾人聽得腦子咣嘰一下停當了許久，乍然間有些恍惚……
有沒有人認可承認，都不會影響到他們的行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