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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道：「那漢子拿了一份偽造的密旨！」

「嗯。」朱允炆發出一個聲音。

齊尚書馬上問道：「你怎麼知道是偽造的？當時為什麼不知道？」

京師皇城，洪武門裡面有一條霸氣的大街，名叫千步廊。兵部衙門就在千步廊東側。

齊尚書不答，又問道，「那密旨上寫的是甚麼？」

沒多久，鐵騎環繞、旌旗如雲之中，身披重甲的燕王騎在馬上，大搖大擺地走到永平城下了。

宏偉壯麗的建築群，乾淨平整的地面，這裏往來的人都彬彬有禮。能在如此地方辦公，本身就是一種享受。兵部尚書齊泰的辦公環境不僅優越，還能享受這裏絕大部分人的恭維和尊敬。

大殿上重新恢復了安靜，剛才似乎只是皇帝日常理政的內容之一而已。幾個宦官見大臣走了，皇帝也沒吭聲，神情都有點放鬆下來。

李泰瞪眼道：「寧王不想讓末將知道、是他找人乾的歹事！」

過了許久，剛才那文士走到了門口，說道：「部堂，李將軍到。」

等朱允炆停下筆，轉頭過來，那宦官才小聲道：「皇爺，兵部尚書和太常寺少卿想覲見奏事。」

「好的……今日讓李將軍專門跑了一趟，多謝了。」齊尚書端起茶杯，用杯蓋輕輕扇了扇水面，但並沒有喝。

「有道理，不過我的意思不是這個……」齊尚書頓了頓，換了一種口氣，用非常緩慢而清晰的聲音道，「我問得不恰當，這麼問罷……你是怎麼被騙出城的？」

齊泰微微一頓https://m.hetubook.com.com，繼續伸直手臂抱拳道：「臣請奏，聖上可曾授予大臣勛貴、如此內容之密旨？」

那江陰侯吳高也是逗，千里迢迢跑到河北來，帶著成千上萬的人、每天「嘿喲嘿喲」地干工地；幹了好幾天，一炮一箭都沒放，接著便丟下辛苦修建的工事，直接帶人跑了。

旁邊的那個宦官整個身體都是猛地一抖，臉馬上就白了。

大殿上非常安靜，朱允炆好一會兒一言不發。周圍的人或許認為他在回想，畢竟皇帝不一定只寫過一道密旨。

李泰見狀，便知趣地起身抱拳道：「末將告辭。」

於是李泰便將自己的經歷和見聞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齊尚書中途沒插嘴，時不時點頭，或是做一些瑣碎的動作，一副傾聽的樣子。

……

一個束髮戴著網巾的文士走了進來，躬身侍立。

齊泰臉上有冷意，故作客套地招呼了一句，便到奉天門找當值宦官去了。

「小的即刻去辦。」

「嗯……」齊尚書點頭道，「今天再次叨擾李將軍，還望李將軍別嫌麻煩，將大寧和廣寧發生的事，再說一遍，可好？」

「援軍來了！高陽王果然言而有信！」

「好，請李將軍進來，再去沏壺茶。」齊尚書道。

透過明凈的木窗，秋日的陽光灑滿書房，滿屋子都是墨香味兒。齊尚書停下手裡揮灑的筆毫，提了起來，頓在半空久久沒動。他伸手捻了一下鬍鬚，眉頭緊皺……有件事總覺https://www.hetubook.com.com得不對勁，這兩天偶爾會突然想到，但一時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周圍所有的宦官宮女，全部跪伏在地上，嚇得身上直顫，他們撅起屁股、臉貼著地板，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等等！」齊尚書抬起手臂道，「李將軍的身份是大寧城武將，寧王的人為何不是『叫』你出城，而是騙你出城？」

宦官腳步緩慢地退了幾步，琢磨片刻，便轉過身，向御門外走去。

「不敢不敢，談不上叨擾。只要齊部堂愛聽，末將便是再說十遍也沒事的。」李泰道，他仰起頭眼珠子轉了一圈，一邊回憶一邊道，「那天末將被寧王的人騙出城……」

兵部尚書齊泰走到奉天門外時，忽然發現後面跟著一個人，他便緩下腳步，轉頭看時，原來是太常寺少卿。

「不說這個。我方才正在寫東西，忽然想起上次面聖，有幾個大臣在場、有遼王在場，但李將軍並不在召見之列。」齊尚書正色道。

齊尚書說完，繼續提起筆，一邊忙著公事，一邊等待著。

「好，好！」燕王臉上帶著微笑，完全不像是正在被五十萬大軍硬懟老巢的樣子。

……「卿可判緩急，權宜行事」，這份密旨是寫給長興侯耿炳文的，一字不差！但是耿炳文早就在真定城下、被高陽郡王朱高煦陣斬了，據說耿炳文的頭盔、佩刀等物已被搜刮一空。

朱允炆看向太常寺少卿，那太常寺少卿也說了一件小事，接著便退下了。

只有朱允m•hｅtuboｏｋ.ｃｏm•ｃom炆在「呼哧呼哧」地喘著氣，鐵青著一張臉站在那裡，既不說話，也不再動彈了，整個人就像僵了一樣。他的臉上更是紅一陣，白一陣，眼睛紅紅的，神情十分之複雜，好像剛吃完一坨甚麼污物、並噎在了喉嚨上打著臭烘烘的嗝，又好像剛與人打了架，怒氣依然沒有平息。

齊尚書吁出一口氣，把毛筆徑直擱在硯台上，轉頭喚了一聲。

……皇帝朱允炆還算勤政，上值的時間，他幾乎都在御門獃著，不是聽政、就是在批閱奏章。這時一個宦官小心翼翼地走到旁邊，站了一會兒沒吭聲。

「來人，送客。」齊尚書喚了一聲。

齊泰聽罷，過了一會兒便拜道：「謝聖上。臣謝恩告退，聖上萬壽無疆……」

不過很快他就說出了原因，「高煦幹得不錯，你十七叔被下詔削兵權了！」

不料齊尚書卻道：「喝茶喝茶，潤潤嗓子，李將軍能再說一遍么？」

那將軍李泰沒有穿甲胄了，穿著武官的袍服。二人見面，便先寒暄了一陣，齊尚書很快切入正題道：「李將軍追隨遼王從大寧回京，有些日子了，你們二人我都是見過的……」

朱高煦手裡也有一千騎兵，但他並沒有下令追擊吳高軍。追上去殺幾個人頭的功勞，他一點興趣都沒有，反正殺的終究都算自己人。

「嘩！」朱允炆忽然揮起袍袖，在御案上一掃，上面擺放的奏章頓時「稀里嘩啦」地散落一地，硯台、茶杯、鎮紙等硬物「叮叮哐哐」摔在地磚上，頃刻之間https://m.hetubook.com.com便是一片狼藉。

朱高煦趴在城頭，聽到附近有人激動地大喊。他用手掌擋住頭頂上刺眼的陽光，瞪圓眼睛觀望城外，吳高的遼東軍正在撤退！工事後面，鏟子、鋤頭、帳篷等東西丟得到處都是。

李泰想了一會兒，道：「上面分兩行寫著『卿可判緩急，權宜行事』。」

幸好燕王真的來了，先是一股騎兵越過城外的工事，向北追擊。接著西邊旌旗如雲，人馬如潮，黑壓壓的一片出現在地平線上。燕王不僅來了，帶領的還是燕軍主力！

「若照李將軍剛才說的經過，便有點蹊蹺。你的兩個親兵被射死了，血跡已經留下；殺手卻偏偏要抓你活的，然後打算再活埋，以至讓李將軍逃脫。這不是有點說不通么？」齊尚書冷冷道。

不料就在這時，朱允炆忽然將手裡的硃筆重重地摔在御案上，「啪」地一聲，筆毫上的紅墨四濺，彈到了下面的地磚上！

李泰道：「末將品級太低了……再說北邊發生的事，遼王都知道的。」

然而朱允炆並未住手，他的臉上青紅顏色相間，一把抓住御案上的黃布一扯，然後雙手將御案猛地向前一掀，「砰哐……」

不過，如果燕王的援軍沒來呢？

朱高煦又招呼了一聲：「三弟，你也來了！」高燧道：「二哥別來無恙，我求父王帶出來，也想跟哥哥們一樣輔佐父王。」

他這時才看到，三弟高燧居然在後邊跟著！高燧穿著一身甲胄，但除了看沒有什麼用，朱高煦是知道這個三弟的，弓馬騎射方面非常水和圖書，年齡也小一些，恐怕連個小卒都打不過。

李泰一語頓塞，「齊部堂啥意思？」

過了片刻，朱允炆才面無表情地說道：「朕沒下過如此密詔。」

李泰道：「那份密旨真的非常像！字跡簡直就是聖上的御批，末將見過御批，還仔細欣賞過！但是後來那幾個殺手在背地裡說，『那是偽造的密旨，輕易就把李泰騙過了』。末將也是後悔莫及，只怪當時沒多想……唉！來的人只有一個，又像個文人，末將就輕敵了……」

城門早已洞開，朱高煦從城牆上走下來，來到城門口。他在路邊抱拳執禮，等燕王過來，便拜道：「兒臣恭迎父王！」

齊尚書道：「你去走一趟，把李泰李將軍請到我的書房來。」

等李泰走了，齊尚書也站了起來，整了整衣冠，徑直便走出書房，往衙門外面的千步廊而去。走出衙署時，齊尚書看了一眼西邊的日頭，估摸著到酉時至少還有一個時辰，便加快了腳步。

不多時，兩個大臣便走進御門，先行大禮、謝恩，然後爬了起來。兵部尚書齊泰上前兩步，作揖道：「臣啟奏聖上，臣今日見了李泰，便是從大寧城回來的那個武將。李泰說，他被一份偽造的密旨騙至大寧城外，密旨的內容是『卿可判緩急，權宜行事』……」

李泰點頭哈腰道：「是，是，齊部堂想見誰都可以，便是親王也得給您幾分面子呀。」

「末將說完了。」李泰說了一大通話，長吁一口氣。

「啊？好，好的。」李泰忙點頭道，「那天末將被寧王的人騙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