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洗盡青衫輦路泥(二)
常安民一番發自肺腑的話,讓趙似也為之動容。
「官家的聖意,臣明白。吏部責重權重,關係重大,官家突然把這麼重的責任交給臣,臣有些惶恐。」常安民沉聲答道。
夏四月的天,在這片北方大地上還吹著略涼的風。
常安民的聲音有些哽咽。
說到這裏,趙似看著常安民,期盼地說道:「希古先生在河東的政績,說明你是有手段有魄力的。朕相信,吏部在你的帶領下,定會煥然一新,建設好新官吏隊伍。有力地推動天啟新政的推行。」
說到這裏,趙似看著常安民,左手不由自主地扶著車窗邊沿,手指在上輕輕地方敲動。
說了兩句玩笑話,車裡氣氛變得輕鬆起來。
「吏部的工作需要章公去決策、去主抓。可是尚書省多少大事等著他去處置,能分出多少精力時間來顧及吏部工作?到現在為止,吏部看上去做了些成績——廢除了遺蔭和舉薦制度;在科舉制度上初步建立了招錄製度;設立了專科學院;成立了不少專科學習班,培訓了部分官員……」
「和-圖-書臣謝過陛下!」
常安民嘶啞著聲音答道。
但是如常安民等人都是知道,只要你用心做事,他比仁宗先帝還要仁厚。
「此前吏部尚書一職,由黃公(黃覆)兼任。黃公慎重有餘卻魄力不足。吏部工作繁重複雜,大宋上萬官吏的錄取、培訓、任免、考成。裏面牽涉多少關係,非大魄力大手段者方可。黃公……等於是章公在吏部的傳聲筒。」
常安民聽得出來,官家對黃覆的工作很不滿意。
「現在沖元公調任左僕射,其中含義,想必希古先生也知道。只要沒有大的意外,沖元公應該是要出任太宰,總領國事。」
「能得陛下這幾句話,臣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都值了。主憂臣辱,陛下憂心天下,竭力中興大宋。身為臣子,必須要兢兢業業,恪守職責。」
「朕原本想讓章公做完五年任期,以全君臣相約。只是這兩年,章公嘔心瀝血,付出太多。不到七十歲的人,卻比七八十歲的人還要蒼老。」
難得的機會啊。
平原上hetubook.com.com,到處看到點點野花在田邊地頭綻放。樹木已經全力以赴地披上綠色的衣冠,在沿著溝壑吹來的溫潤河風裡,得意地搖擺。
「朕繼承父兄基業和大志,想讓大宋更加強盛,百姓更加富足。殫精竭慮,日夜憂患。幸好有章公、希古先生這樣有卓越才幹又真正忠誠的好臣子。吾道不孤!」
趙似的一句話,讓常安民心底湧起暖流。渾身的不自在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
「河東即是御遼前線,又是大宋腹里之地。林公(林希)病逝后,你接手河東政務,既要協助王師(王稟)經營太原防禦群,又要推進地方官府機構改革,還要兼顧指導蒲州、潞州的新政試點縣工作。樣樣繁重,但你一件都沒耽誤,難得!希古先生,這兩年辛苦你了!」
巡幸隊伍蜿蜒數里長,在蒲州的大道上。
智深識明,剛柔並濟。章惇、許將、蘇轍、張叔夜、長孫墨離等朝中重臣,無一不是天下大才,如果不是真正被陛下折服,怎麼會甘心被驅使?
常和圖書安民馬上明白,這是官家藉著隨駕的機會,向自己闡述對自己和吏部工作的期盼,以及如何建設新官吏隊伍的想法。
「做這些本職工作是臣的本分,官家繆贊了!」
世人都說當今官家剛毅酷苛,在手下做事很難受。
「希古先生,你在河東的工作,朕非常滿意!」
說到這裏,趙似停了停,在心裏斟酌了一下用詞。
「只是地方的勢力,錯綜複雜,扯到的關係千頭萬緒。下面的事不好做,可上面有尚書省在死命地壓任務。章公這個人,我是知道,稍不遂意,就發公文怒罵呵斥,一點顏面都不給人留。希古先生,你受得這些委屈,朕是知道的!」
「唐太宗有詩云,『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越是在激蕩莫測的時刻,艱苦困難的環境里,越能看出忠臣的本質。忠臣不能光靠一種嘴。罵盡文武百官,挑出時政弊病,就是忠臣?聽其言觀其行,只有俯下身去,願意為大宋,為這片土地和上面的人民,腳踏實地做出有益的實事。這才是我大宋的忠臣。」
「尚書省要和*圖*書做一番大調整。朕的意思,想讓你出任吏部尚書。」
常安民再也忍不住,兩行熱淚流了下來。他慌忙抹去淚水,笑著說道:「臣失禮,讓官家見笑了。」
「河東的事,跟河北一樣,不好做。外有北遼虎視眈眈,內有地方世家鉗制。要推行新政,做出實事,又不能大動干戈,引起動蕩。這裏面的火候,希古先生掌握得很不錯。」
「朕一直在強調,正確的路線確定之後,官吏就是決定的因素。官員是我們中興大宋的生力軍,建設符合天啟新政要求的官吏隊伍,是朕對尚書省、對吏部的寄予期望的重要任務之一。可惜,吏部和尚書省這三年多的工作,沒有完成這一項重要的任務。」
趙似毫不客氣地指出吏部的問題來。「可是最重要的考成法,還吊在空中沒落地!培訓適用的官員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用制度去監督和管理他們。沒有嚴格的監督和管理制度,培訓再好的官員,到了渾水裡,早晚還是會被變質。」
常安民的臉因為心裏的激動漲得微紅。多年的修養讓他克制著心和_圖_書裏的辛酸和想哭的衝動。
常安民也知道官家要提及要緊的事,正襟危坐。
「過濾系統沒有弄好,沒有辦法把渾水濾清,多少清水注入進去,都會變渾,然後又去污染後續進來的清水。」趙似臉色有些難看,「考成法不施行,後續的度支預算制度、問責制度、整風肅紀……等等,都無法跟進。」
趙似哈哈一笑,說道:「朕的淚水,比希古先生的慢了一步。眼看就要出眼眶,卻被你的一句話給憋了回去。」
其中一輛馬車上,趙似坐在後座,常安民坐在他的對面。如此近距離,又是面對面,讓他很不自在。
趙似繼續話題:「希古先生,尚書省宰台調整,你知道嗎?」
「知道惶恐,就是知道責任重大。朕巡視河東,走州穿縣,希古先生就一直隨駕左右,跟朕多溝通。」
說到這裏,趙似嘆了一口氣,「朕不忍讓國事熬干章公的心血,終於同意他做到年底。接任太宰人選,朝中群臣的意見在沖元公(許將)上比較一致。」
「回官家的話,臣看過《東華朝報》上的報道。」常安民謹慎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