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一章 依禮辦交涉(一)
從他給兩個兒子取名就可以看出來,金富軾、金富轍,正好對應著蘇軾、蘇轍兄弟倆,寄託著他希望自己兒子能沾沾兩人仙氣的期盼。
金覲其實能體會到吳延寵的苦心——他們主戰派還不是秉承了先王、大王的旨意,北上開疆拓土。出身入死不說,打敗了還要被人推出來當替罪羊。
於是金覲趕緊來勸說。
「好!」崔思諏馬上應道,立即修書一封,蓋上自己的關防大印,交予一位心腹押班,讓他坐漁船前往江華島,讓那裡宋軍趕緊派出官船四艘,來貞州港接高麗國使節。
看著載著心腹押班的漁船,在波浪中漸漸遠去。崔思諏轉頭對金覲拱手道:「金先生真是博覽群書,見多識廣,一下子就想到了好點子。我們沒船,宋國有大船。兩國交涉,最講禮儀,想必宋國這禮儀之邦,絕不會有任何失禮之處。」
客氣了幾句,崔思諏轉向貞州知州,臉色驟然全變了。
金覲還有幾分忠君愛國的良知,堅持著再勸幾句。
說罷,崔思諏一甩衣袖,率先離去。
花了兩天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間——崔思諏完全按照欽差天使的禮儀出行。前有五十名白身,扛著各種旗號:崔思諏的所有官身,以及中舉中進士的科號名次。接著是武官充任的護衛押班,騎著高頭大馬。
轎夫們不敢怠慢,抬起這頂八人大轎,四平八穩地沿著大道,緩緩而行。
「貞州,你差點誤了王命,可知道!你這粗鄙之人,本官也懶得跟你斤斤計較了,快去把府衙整理出來,本使和兩位副使要下榻,等候宋軍的船隻。要是再誤了事,本官定要參你一本,讓你去巨濟縣喝海帶湯去!」
「大郎啊,要是你在南邊海島喝上幾年海帶湯,終有一日還朝,大權在握,你比他還要剛愎自用。」
「金先生,你知道你我現在什麼身份嗎?」崔思諏十分不滿地反問道,「你我是高麗國議和正副使,代表著高麗國,與宋國交涉。兩國之間,最重要的是什麼,是禮儀,無禮則無尊嚴,無尊嚴就無章法。沒有章法還談什麼?談下來也還是喪權辱和_圖_書國的條約。」
「京畿水師早幾年就沒了。鬧海賊,一頓燒殺,京畿水師那幾十艘船,早就被燒殺得乾淨。」
然後在一旁的押班叫了一聲:「畢!」
高麗兵馬主力盡失,現在缺馬缺得非常厲害,鷹揚、龍虎兩軍卻湊不齊御前馬隊了。崔思諏依然想辦法給押班湊齊了四十匹良駒。
「崔禮部,不如這樣,遣一人持你的書信,前去江華島,請宋軍派兩艘大船來,如何?」金覲不想再在這裏扯皮彈棉花了,提出了一個建議。
崔思諏不屑地說道:「吳賊在殿上的狂悖之言,金先生也信?那是他脅迫大王和群臣虛妄之詞,不必理會!」
「一艘船都沒有了?」
金覲再一次長嘆一聲,對兒子說道:「走吧,跟上去。」
「京畿水師呢?」
崔思諏看到了,那幾艘破船,搖出港后不知道會不會就沉了。再說了,那漁船又破又小,跟他的欽差氣質完全不符合啊。
好容易到了貞州港,崔思諏只叫地方準備船隻,送議和使三人前去江華島,與宋軍交涉。
金富軾摸著下巴想https://m.hetubook.com.com了想,「父親,你擔心崔禮部會惹惱宋人,使得局勢難以收拾。」
「崔相(崔弘正)在安州自盡,以死贖罪!吳相也心存死志。老夫聽聞,他在開遠城和談時,向宋使跪拜,伏罪自認兩國擅開戰事的魁首,願一死求宋國見諒,乞宋軍寬待高麗……真正忠君愛國者,在大獄里;謀權思利自私者,在廟堂上。」
貞州知州一攤手,「下官不敢,不過船就那麼幾艘,上使就算是殺了下官,也變不出船來。」
然後又是兩百名監門衛軍士充任的衛隊,前呼後擁,浩浩蕩蕩向南迤邐而行。
如此一番折騰,行程能快得起來嗎?
崔思諏到了每一處驛站,都會停下,先洗漱完畢,換上一身官服,端坐在驛站正堂。地方官員遞上手本,然後按照官職高低叫進來。
「那裡還有幾艘漁船。」知州指了指遠處。
說吳延寵和任懿談出來的和約喪權辱國,可是誰去談都是一回事,說不定還要差——九城是主戰派一刀一槍打下來的,浿水之戰死傷的又是他們的同袍。
幸好只有五m.hetubook.com.com十里路,中間只有三處驛站,也只有四五位地方官前來見天使。否則的就不是兩天,而是二十天。
此時的金覲有些體會到吳延寵、任懿、崔弘正等人的悲哀,『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地方官先行禮,再恭敬問一聲,「請大王安!」
「他無功而返老夫不在意,我擔心的是,高麗國最後的機會在他的荒誕誤事下,一逝而去。」
金覲一直在開京城任職,沒有參与朝爭,但一直關心著宋國的變化——他十分仰慕宋國文化,是蘇軾的死忠粉。
出開京城后,崔思諏堅持要坐轎子去貞州,這下把金覲和金富轍父子倆急壞了。
說罷,他放下轎簾,跺了跺轎底,喝聲道:「走了!」
吳延寵在壽昌殿上說的那些,高麗君臣口口聲聲說狂妄,但心裏知道,這是事實。宋國說給一個月停戰期限,就真的只有一個月。時間一過,說打你就打你。
崔思諏答道:「大王安康!」
崔思諏一本正經的話讓金覲無言以對,只是此時講大道理有用嗎?禮儀尊嚴?現在高麗國大敗特敗,還有什麼尊
和*圖*書
嚴?再說了,尊嚴是別人給的,自己把自己當回事,別人就能把你當回事了?「父親,那此次去議和,崔禮部如此姿態,恐怕會無功而返。」
「崔禮部,宋國給出的停戰期限,只剩下七天了。早一天去跟宋國交涉,早一日得安寧啊。」
「父親,崔禮部怎麼如此剛愎自用呢?」金富軾在一旁忍不住問道。
所以金覲對宋國的變化是非常清楚的,知道此時的宋國已經脫胎換骨,從迂腐奢靡中華麗轉身,變得務實凌厲。
他當即黑了臉,「貞州知州,你這是想搪塞王命嗎?」
欽差滾單先行五十里。人剛出開京城,滾單已經跑到了貞州港。沿途驛站打掃乾淨,收拾齊整。各州縣的地方官,按照規律到各驛站等候。
他們有切身之痛,知道珍惜。
「好叫崔禮部知道,貞州港里的船隻,早就叫宋軍一頓火炮,打得稀巴爛,沒船了。」貞州知州苦著臉答道。
地方官再行禮,恭恭敬敬告辭離去。
「崔禮部,現在萬分火急之時,我們不如坐馬車,行程更快些。到了貞州港再趕緊轉船,與宋國緊急交涉。」金覲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