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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花濺玉錄

作者: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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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紅顏如盈月

第三十二章 紅顏如盈月

我看看她,再轉頭愕然地看向簡荻,他與我的目光相接,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驚困惑。
我乾嚎兩聲不見眼淚,立刻裝出一臉虛弱,西子捧心狀說道:「原來莫姐姐的際遇如此凄苦,想咱們這些女人也真是活得艱難……不瞞姐姐說,今日我與簡郎冒昧誤登了姐姐的花船,也實在是事出有因故意為之……蓋因,蓋因咱二人的行囊前些日子被那雞鳴狗盜的宵小之輩給盜去了,害得我們連日來風餐露宿,連口湯飯也不曾好好吃過……」
想歸想,我看著莫憂一邊嘴裏馬屁不斷,一邊上下其手地亂摸簡荻,終於不忍再被這麼視覺凌虐下去,抬手指著面前的兩人,顫聲說道:「你,你們,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月下桃花,水暖飄零,莫憂莫愁,自在飛花。
我揮手示意他起來,他左看看,右瞄瞄,就是不看我,我正要發作,紗帳后一隻縴手探了出來,緩緩揭開簾角。
我忍不住對她笑道:「敢問這位姐姐,這是哪家的花船?我和妹子想渡到對岸去,可否請姐姐行個方便呢?」
清澈碧綠的河面上遊行而過數艘畫船,飛花凌亂,簡荻站在河岸邊,回眸凝視著我。他的眼中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在桃花瀰漫中,化作虛無。
我面上唯唯諾諾,心裏盤算著怎樣才能解決肚皮問題,視線隔過簡荻的肩膀,恰好落在迎風破浪而來的墨黑竹船上,腦中靈機一動,我抬手將簡荻鬢邊的髮絲攏了攏,向他露出個自認為極溫柔的笑容:「阿荻,你想不想吃頓好的?」
她唇角一挑,望著我也不答言,直盯了半盞茶的工夫,我沖簡荻打個眼色,示意他該張嘴時就張嘴,可惜他端坐一旁,對我視若無睹,選擇性失明了。
他轉過身望著河水,我佇立在他的背後,看著他倔強的背影。
這小屁孩,無緣無故地亂髮什麼脾氣……
莫憂伸手將我扶起來,掏出絹帕陪著我揩眼淚,邊哭邊說道:「妹妹快別傷心了,你的簡……郎不是還好好坐在這裏嗎?原來妹妹和-圖-書是這樣苦命的人,大好的姻緣不能成善果。說起來咱姐妹同是苦命人,當初姐姐所愛非人,被情郎狠心拋棄后更被賣入煙花之地,落得如今這整日里對著臭男人賣笑諂媚的下場。妹子比起姐姐來,倒要好上千百倍呢!妹子的簡郎對妹子一心一意,實在是難得的痴情人……」
「你!你!你們——!!」簡荻擰立起兩隻鳳眸,唇角扯出一道倔強線條,罵道,「世風日下!一個不知廉恥,一個沒臉沒皮!」
這個女子,她,她竟然長得似極了公子蘭!
想不到我和簡荻為了蹭一頓白食,竟蹭到了天下最個風流的所在,真真是……罪過喲!
簡荻明顯被我的表情嚇呆了,怔怔地點了點頭,我繼續以燦爛的笑容迷惑他的理智,柔聲說道,「那麼,就請公子先委屈一下吧。」
「丫頭,就餓成這個樣了?」耳邊響起簡荻嘲謔的笑聲,我回頭掃他一眼,誠實點頭。
抬手放到嘴邊,我咳了一聲,沉聲提醒面前這位大美人:「啊,那個,莫憂姑娘,我才是你該好好招待的人,請別調戲我家妹子。」
「死小……簡郎,奴家好疼啊!!」我疼得齜牙咧嘴怪叫,一巴掌拍掉了他的手。
我奮力咽下那塊該死的點心,滿嘴囫圇不清地說道:「多謝……多謝姐姐的贈飯之德,滴水之恩,他日必湧泉相報。」
「奴家花名莫憂,官人既然來到奴家的花船上,還請忘卻一切煩惱憂愁,與奴家一起逍遙自在吧。」莫憂說著,傾身從簾內移了出來。
熱騰騰的包子被小販從蒸屜上取下來,送到了一桌客人面前,桌上幾碟別緻小菜,直看得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少女會心一笑,抬起手伸到我的頰邊彈了下,調笑道:「真瞧不出你這小公子倒是個風流種子,奴家還當你是老實人呢!」
我收斂心神,細眼打量她的五官輪廓,卻又感覺她與公子蘭相去甚遠,少了那份特有的神韻。她像極了艷熾的風中桃花,每一絲淺顰輕笑都能讓人心醉,而公子和*圖*書蘭卻是天上的素輝冷月,讓人有心仰望卻無心親近。
莫待無月空折桂。
莫憂說著,不忘用眼角了簡荻,雙頰浮起兩片桃紅,實在是非常良好的職業習慣。
清吟,清吟,腦海里驀然一動,這可不就是當日客棧里聽人談論過的當世第一紅坊嗎!?
她轉頭,回眸,花絮紛飛,我看得目瞪口呆,整顆心彷彿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不自禁地對著她的臉發起呆來。我正看得銷魂,自家臉皮上突然一陣陣地劇痛,心下暗叫一聲不妙,我硬著頭皮抬眼看去,簡荻一面忿恚地瞪著我,正用兩指捏住我的臉左右拉扯。
我走上前去拽住他的手臂,他任我牽著,逐漸遠離了河岸。身後的眾人還在不停地鼓噪,我和簡荻走到一處樹蔭下站住腳,他冷冷地盯著我,我惡狠狠地盯著附近一處小吃攤。
舟行和緩,風過無痕,莫憂將桃紅紗簾掩住,回眸對我笑道:「再過去不遠處就是清吟小班的下處了,二位如若不介意,且和奴家去那裡歇歇腳吧?」
「這個,這個,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總會有辦法的。」
「妹妹不須多言了,我這就叫丫頭們備下細點,妹妹和簡郎先壓壓底。等咱們的船到了地方,我再為兩位尋一個落腳的去處,只是不要嫌簡慢了才好。」莫憂說著,對蹲在一旁的白衣小鬟睇個眼色,那丫鬟恭身退出艙去,片刻工夫便端來了一隻紅漆荷葉托盤。
簡荻端著茶杯的手不停地顫抖,看他嘴角眼眉都在一抽一抽的,不知是氣到沒話說還是憋笑得萬分辛苦。我怕他一時忍不住穿幫,咬牙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把,眼淚立時擠出眼眶,我一聲悲鳴撲倒在矮几上嚎啕起來:「奴家那短命狠心的『簡狼』啊——!!」
「哼!虧你還記得本公子兩日未吃飽飯,你找來的那些果子根本就難以下咽,已經讓本公子倒足了胃口。」小屁孩得理不饒人,劈頭蓋臉地教訓起我來。
我指著他的臉,有些氣惱地說道:「你現在還有心思顧及顏面?回hetubook•com.com頭餓死你個只愛面子不要命的,你不去我去!」
「誒喲喲!他又不是你的情哥哥,這位姑娘可也管得太寬了些吧?」青衣少女將鬢邊的藤花摘下,揚腕間拋到我的懷裡。
莫憂姐姐,您這拍馬屁的功夫真乃女中豪傑,佩服,佩服!我在心底一聲讚歎,若是我也能有她那張巧嘴,或許平日里能少挨些簡荻的欺負。
「這位公子可是要搭船嗎?」少女酥軟的嗓音藉著水氣吹入我的耳中,讓人全身泛起說不出的愉悅。
「公子請坐,我家姑娘這就來伺候公子。」青衣小鬟將我引到矮几旁的綉墩上坐下,抿著嘴兒邊笑邊退出艙外。簡荻看我坐下了,也跟著一屁股坐到了對面的綉墩上。
那少女抿唇一笑,說道:「公子好會說笑,咱家的畫船是請那些個達官貴人吃花酒的逍遙所在,什麼時候成了載人的渡船?」
「誒——!莫姐姐所料果然不錯,我並非男兒身,對面的那位『姑娘』也不是真正的女紅妝。其實我與他……我與他私定終身後花園,但是他出身寒微,只是個走街串巷的賣油郎,因此我爹爹他抵死反對我與『簡狼』的這樁婚事,還將奴家好一頓毒打。嗚嗚嗚……奴家沒了辦法,只得與『簡狼』約定在那月黑風高的夜晚私逃離家,打算等生米煮成熟飯以後……再回家給爹爹謝罪,想來到那時,爹爹雖氣,但也沒有法子了……」我嘴裏飛快地胡扯出一段賣油郎獨佔花魁梁山伯苦戀祝英台的混搭版,聲情並茂地講到最後,連我自己都差點信以為真了。
一瞬間,我和簡荻屏息靜默,怔目看著那隻手的主人。簾后款款露出一張絕美容顏,淡蹙的遠山眉,眼角眉梢間天然藏盡風情,唇邊擒著似是而非的淺笑,將那張臉融入了春風般的柔情里。
不由分說,我扯起他的衣袖朝那艘竹船跑了過去。
「不瞞姐姐說,我就是想尋個吃花酒逍遙自在的地方,只是……」我拿眼瞟了下身後的簡荻,對她附耳說道,「咱兄妹二人出門時,家母曾叮https://m.hetubook.com•com囑不許我恣意妄為,所以這一路家妹看管得甚是嚴苛呢。」
「公子呢?這兩日沒吃過一口正經東西,現在也一定餓得狠了吧?」
我看了看天色,沖他笑道:「阿荻,餓了吧,要不咱們去找些吃的?」
簡荻見我與那女子有說有笑的攀談,冷冷地俏立在岸邊,也不搭話,也不幫腔,我看那少女一臉甜笑,是個很好說話的主兒,便探了身子,離得那少女更近了幾分。
越想越氣,嗓子眼裡塞滿糖糕,噎得我直梗脖子,我兩眼一翻衝著艙頂順氣,簡荻恨鐵不成鋼地蔑視我,繼續優雅地吃他的餅子。
「妹妹慢些吃,糕點還備了很多,別噎著了。」莫憂被我的吃相逗得笑起來,伸手在我的背上緩緩拍打。
……厄,莫非最近總挨餓,胃酸分泌太多了?
莫憂回頭對我柔媚一笑,掩口道:「這位姑娘說笑了,姑娘的易裝騙得過旁人,卻瞞不過奴家的這雙眼。奴家雖是生在胭脂隊里,但也算見識過不少男人,奴家身邊這位公子雖然穿了女裝,但眉宇間卓然不凡的氣度,又怎會是脂粉女流?」
我怕他再說出什麼,惹鬧了船上的少女,急忙拉著他躍過船舷,踏上甲板。少女咯咯幾聲嬌笑,對簡荻的話也不著惱,將我們迎入了竹蓬中。帘子剛撩開一角,濃郁的桃花香已經從簾底流溢而出,撲面湧來,我胸口一盪,身不由己地闖了進去。
簡荻踏上一步,指著那少女怒道:「好好說話,誰許你動手動腳了?」
清吟小班?怎麼這麼耳熟?
看簡小屁孩一臉享受的神情,他許是忘了此刻自己正一身女裝,和莫憂姑娘大演特演著「姐妹情深」的好戲。覷眼看旁邊那個扇風爐子的少女,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早已見怪不怪,我在心底為她默默豎起大拇指。
……好你個小屁孩,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莫憂仰起尖翹的下巴,姿態嫵媚地拂了下垂在肩頭的髮絲,竹窗上懸挂的桃粉細紗漫過眼前,將河面上飄飛的花絮吹入艙中。
莫憂的目光在我和簡荻身上來迴流和*圖*書動,驀地一頭靠進了簡荻的懷裡,探手上下左右不停撫摩著他的臉龐。看著他們你儂我儂的親密樣子,一瞬間,我的心中彷彿被無數根細小的針尖戳刺,胃裡跟著翻滾起酸酸的感覺。
這小屁孩真會假仙,美女當前就有模有樣地裝高雅,當初也不知是誰為了塊生肉都能和我大打出手!
好娃子!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強!
船行到河岸近處時,我朝畫船上的青衣少女招了招手,她抬起頭展眉一笑,招呼著梢公將船撐到岸邊,我拉著簡荻的手,迎船走了過去。
「說,說什麼?」我被她問得一怔,隨即打起馬虎眼,「哈,哈哈,想不到在這江偃也能尋到如此風流快活的去處,姑娘的花船真是好得很,好得很哪!」
竹蓬中合著地步打了一張矮几,對面放著兩隻綉墩,一個白裙少女跪坐在綉墩旁,手裡拿著蒲扇正在扇茶爐子。爐火不是很旺,紫砂茶壺裡發出「咕嘟咕嘟」的滾水聲,一股茶香混雜在濃郁的桃花香中。
「你可莫說是要去……乞討!?」簡荻見我扭捏,神色一凜,立刻兇巴巴地吼道,「要去你一個人去,本公……我決不去丟這個臉!」
他眉峰一挑:「兄長身上可帶了銀錢嗎?」
她咯咯連聲嬌笑,笑得一陣花枝亂顫,「柔若無骨」地從簡荻身上移開后,驀地收斂了滿臉笑容,正色道:「二位今日既然搭了奴家的花船,還是將實話說了吧?否則奴家的心裏可真不塌實呢!」
他冷冷地看著我,一撇嘴角:「疼也是活該!你心裏在想什麼,以為本公子不知道嗎?」
一陣又一陣的桂花香氣從托盤裡湧進鼻子,我迫不及待地等她把盤子放下,立刻伸手從盤裡捏起一塊千層蜜糖糕塞進嘴裏。醇香的蜜糖化入唇齒間,我差點感動得哭出來,抬眼看向簡荻,他捏著一塊茯苓餅,撕成一小片一小片地放進嘴裏,姿態盡顯優雅。
我懶得和他多費口舌,臉上又出奇地疼,心情沉到谷底,索性扭頭不理他,他「嘿」一聲譏笑,也扭過頭望向窗外,不理會我。
紅顏如月有盈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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