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這就是政客
鄭靖業不會為了皇帝而把自己給陷進去,皇帝什麼的,能吃么?跟皇帝關係好是一方面,對皇帝有些感情也是真的,還沒到挖心挖肝份兒上而已。他想的是,首先,這個不一定能成;其次,一次弄成了,蕭令先謝過也就謝過了,沒有太深的「戰友情」。鄭靖業要需要蕭令先跟他心理上更親近,需要操作一些細節。現在不成,等蕭令先登基了,為了許氏的名份問題,還得再吵一回,又是鄭靖業展現自己的一次機會。
比起苗妃乍變成熟,慶林長公主可瀟洒多了:「得啦,事已至此,大家心裏都明白了,還是想想下邊兒要怎麼辦才好。」
皇帝真是愧疚啊,顧左右而言他:「二十四郎呢?」
「我讓二十三郎帶他去玩了。」
皇帝淚流滿面,拉著苗妃的手許諾:「便是我死,也不令你們母子無依。」
慶林長公主正驚訝著呢,卻見她哥哥幾乎是撲上來抱大腿式的哀求:「丫頭啊,這回全靠你了!」
蕭令儀不放心地拉著弟弟到一邊去了,再擔心,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夠過問的,更別提他現在還不知道朝上發生的事情呢。
「你這話說得,我倒是不明白了。」
「那就接著糊塗吧,」慶林長公主才不是什麼好脾氣呢,「好生糊塗著,讓二十四郎看著他的糊塗娘。嘖。」
苗妃唇角掛著一絲嘲諷的笑:「他哪裡是要立后了?分明是看中十七郎,想要他做太子了!我已結怨於後宮,也是結怨于諸王,哈,他真是,真是,對我很好、很好啊!」指甲掐進掌心,「堂https://www.hetubook.com.com堂君王,跟我一個小女子開這樣的玩笑,很好玩么?很有趣么?」尼瑪看著老娘跟個傻子似的你丫開心透了吧?啊?
宮裡的人都在笑話她吧?自作多情惹笑話了,對吧?日夜相伴、愛她至深的男人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說話不算數耍手段,苗妃傻了,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直到二十四郎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阿娘?」
苗妃微笑著回答:「聖人這話從何說起呢?我本是一個無知的民女,蒙聖人青眼,恩寵多年,已享了別人幾輩子都享不了的福,這算什麼對不起呢?如果這也是對不起,聖人再多對不起我一點兒吧。」
被鄭靖業念叨著的皇帝也沒打噴嚏,他在流眼淚,一邊看著苗妃一邊流眼淚。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變幻莫測,節操全碎。
皇帝落荒而逃,從沒這麼狼狽過。
如果到時候,有人能幫著蕭令先硬扛並且扛贏了,鄭靖業認栽。然而是眼下,鄭靖業已經是蕭令先心裏的「好人」了。
有世家在,這方面的討論實在是龜毛無比。但是,你不得不說,人家講究得還是有道理的。
兩下妥協,就是既不追封皇后,又能冊立太子,這才是皇帝需要的。鄭靖業正好借了皇帝這把算盤的東風,既在現任老闆這裏表了忠心,又讓下一任老闆感激他的維護。
苗妃的臉上時常帶著嬌憨,小女孩兒式的純真不知愁,時常讓皇帝擔心:這樣的性子委實可愛,這樣的性子讓人擔心啊!如今倒好了,苗妃成和-圖-書熟起來了,皇帝哭了。
「通通,我就是看她太通了!」
一句話、一個口令,苗妃像接到了指示一樣動了起來,先是一聲凄厲的長嘯,把親生兒子嚇得哇哇直哭,苗妃臉上掛著兩道淚,獃獃地看著兒子,一點感覺也沒有了。這裏的動靜把二十三郎也給引了來,他也嚇了一大跳。倒是苗妃,緩緩地抬起手來擦了擦眼淚,又給二十四郎擦了把臉,對二十三郎解釋道:「剛剛好像打了個盹兒,魘著了,嚇了我一大跳。現在醒了,就沒事兒了。」
皇帝鼻子一酸:「我對不起你啊。」
孩子們走後,苗妃低低地笑了,嚇得涼秋拚命勸她:「也許只是謠言呢?聖人再怎麼樣,也不會立個宮人做皇后啊!」
你妹!慶林長公主心裏爆了個粗口,有沒有搞錯啊?以往都是她掛兩道淚讓她哥整人好吧?現在整個兒反過來了,還是讓她去安撫苗妃?有沒有手足情同胞愛啊?有你這樣當人哥哥的么?
慶林長公主湊上前去,聲音極冷:「知道你是爽直的脾氣,我才不理會的——剛才這句話,已經算是得罪我了。我現在威風?你以前不威風么?心裏有怨是吧?覺得我翻臉不認人是吧?我還過來了呢。你再這麼下去,能在你面前抖威風的可大有人在!覺著旁人負了你是吧?誰答應過你什麼了?」
苗妃坐在他對面,她的雙眼微紅,臉上的妝已經洗掉了,素麵朝天。她的臉上平靜無波,看著流淚的皇帝,像看著個哭鬧著要糖吃的小孩一樣。
事實上,被擺了一道的苦逼人正是苗
和圖書妃本人。
二十四郎口中含糊地道:「阿娘好壞,嚇到我了。」
沒出息!即使這臭男人是她哥,慶林長公主這會兒也不得不同情苗妃了,準是被她哥給忽悠了。她哥忽悠完了人,還要讓人不記恨,要是記恨了,就讓她這個妹子來化解仇恨,妹子是這樣用的嗎?你個混蛋!臭男人就是沒有良心!很有良心地慶林長公主罵完她哥,還是收拾心情去化解仇恨了。
光看此情此景,幾乎要讓人誤以為「女尊國里苦逼男哀求花心女不要拋棄糟糠」。
皇帝不完全是一個政客,他老人家的良心比鄭靖業還多那麼一咪|咪兩咪|咪的,所以,有時候鄭靖業沒辦法把皇帝的想法完全吃透。這不是鄭靖業不夠聰明,也不是皇帝過於高深,完全是因為兩人的部分腦電波不在一個頻段上所致。
腹誹歸腹誹,皇帝把這任務派下來了,慶林長公主也只有接了:「我只去試試啊,成不成的,得看貴妃自己想不想得通。」
「有你這麼乾的么?把人扶牆上,出這麼大的丑。」
只是,還是覺得好吃虧,皇帝突然發作,弄了他一個措手不及。本來嘛,這個「先帝託夢」的借口,應該由皇帝「在私下裡傳出」,而不是因為皇帝的任性,由鄭靖業在大正宮裡說出來啊!虧了,虧了,得撈點兒好處回來!聖人,你究竟抽的什麼風啊?
慶林長公主道:「你也別這樣啊,」還是心疼哥哥,「你允諾了么?你心虛個什麼勁兒?國家大事,哪裡是隨便什麼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呢?她是明白人,應該知道這個時候和*圖*書不能恃寵而驕,你都急成什麼樣了?」摸摸老哥花白的頭髮,慶林長公主心裏不太好受。
皇帝對妹妹的關懷很受用:「還是我不太厚道嘛。」
再然後,皇帝就來了,一臉的羞愧。苗妃跟個沒事兒人似的,頂著通紅的雙眼問皇帝:「聖人怎麼過來了?」
苗妃輕輕地笑了,無聲地流淚:「那很好啊。」
慶林長公主這氣場,還真不是苗妃能扛得住的,心中已生怨恨,脫口而出道:「以前長公主有說有笑,現在可真威風。」
今天皇帝這樣痛快就打出牌來了,鄭靖業飛快地給他圓了一回場,沒等散朝他就鬧明白了——皇帝這是有后招兒呢。即使不知道為什麼皇帝提前發動了,皇帝也不是沒有應對下面情況的辦法的。做了將近四十年的皇帝了,縱使一時頭腦發熱,也必然是在一定範圍內的發熱。就像他寵愛苗妃,絕沒有到要立她做皇后或者讓她兒子做太子的地步一樣——老皇帝心裏有條高壓線,平時看不著,一到那個份上,就自然覺醒,這是天賦。
這就是政客。
從少女變成御姐,苗妃只花了半個時辰。
照鄭靖業的估計,皇帝大概應該是他想的那樣,追封皇后是假,想立蜀王是真。世家與皇帝各讓一步,可以讓世家選,是追封許氏呢,還是冊立蜀王。這兩者,其實是個一二而、二而一的關係,但是在世家那裡還是不一樣的。追封了許氏,蜀王必然是太子。如果不讓追封,世家也得給這個老皇帝一個台階下。
兩人談話的內容好像與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這言語中的和圖書疏離感,讓皇帝倍感難受。苗妃很善解人意,很溫婉地對朝上發生的事情隻字未提,只問皇帝午飯想吃什麼,要不要來碗冰粥。
苗妃摸摸兒子柔軟的頭髮:「是啊,阿娘好壞,」讓養子帶著兒子出去玩,「我還有些沒醒過來,你們去看書也好、習字也好、玩什麼都好,我再靜一靜,涼秋,打水來,我要洗臉。」
涼秋用冷水打濕了條手巾,躡手躡腳地遞了過來。苗妃沒接,走到銅盆前,把整張臉都埋了進去。涼秋小小地驚叫了一聲,苗妃不等她來扶,自己掙扎著抬起頭一,用袖子一抹臉:「這樣就醒了啊!」眼睛被水一激,更紅了。
晴天霹靂,莫過於此!
皇帝被妹妹罵了,也乖乖認了:「好妹子,全看你的了。」
苗妃突然不說話了,慶林長公主道:「你再裝一個賢惠樣兒我看看。」
凡拿出來集體討論的事情,通常都沒有辦法保密,不論大事小事,只有「可能被忽略」而沒有「不讓別人知道」。更何況是追封皇后這樣的大事?皇帝還沒從前殿跑回來,苗妃就已經知道了。
慶林長公主到了苗妃那裡,敏銳地發現苗妃與以往不一樣了。苗妃以往偶爾與皇帝鬧個小彆扭,慶林長公主一過來,苗妃都會上趕上抱怨。現在卻很綳得住地招呼慶林長公主:「怎麼有空過來坐啦?」
跑了之後也不是不再管苗妃了,他把妹子給叫了來。慶林長公主已經知道了皇帝的打算,對於鄭靖業提前暗示給她很滿意。聽到皇帝讓她去翠微宮,也沒有任何猶豫。看到她那個哭天抹淚的哥哥,她就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