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顧益純載譽歸來
顧益純就是累著了,回到京里,他的心事也去了,連給兒子的後路都想好了。一個有著良好名聲的爹,哪怕是死去幾十年,對兒子的庇佑都是實實在在的。一旦顧寧、顧寬要出仕,沒有競爭還罷,出現了競爭,這就是個加分項。總比為了一些並不多的財產,先爭得頭破血流,然後破了名聲強百倍。
鄭靖業皺眉道:「你不過是偶有一病,就說這樣的喪氣話做什麼?好生將養,等你病好了咱們再秉燭夜談。讓了也就讓了,那點兒家財,又遠又不好打理。還不如在京中就近置業。」
慶林大長公主又邀鄭琰去說話,走到門口了還轉過頭來命令顧益純:「你給我好好休養!」
有要裝病還這麼明目張胆地告訴大家的嗎?鄭琰扶額,她這位老師,純老小孩兒一個!慶林大長公主氣地揪顧益純的耳朵:「你再胡鬧試試!」
「她有她的盤算,咱們又何必多這個嘴呢?」鄭琰倒是看得清楚了一點,「除開至親摯交,誰又非得為誰做到什麼樣子呢?」
又有,勛貴諸人近來也屢屢示好,尤其是杞國公家,他們為的什麼,鄭靖業心知肚明。可他不能給予明白的回復,只好回一句:「我只依禮法而行。」擺出了一副道貌岸然的姿態來。
鄭琰心說,那蕭十七就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鄭琰心說,蕭令先這皇位能不能坐穩還是兩說呢。魏王現在朝中一力拉攏諸人,他岳父葉廣學又是蔣進賢去世之後世家的標杆,他不生事才怪!口中卻道:「皇后自有分寸的,說得多了,讓她心和-圖-書生逆反可不成。」
慶林大長公主恨道:「如果眼見二郎更得聖心,你能忍得下將來給僕役之女執禮?」
慶林大長公主聽他像是交待後事似的說了這許多,再說不出阻攔的話來,心底實在是慌亂得緊,一時失了主意。她是在京城長大的,自然是不想回顧益純的老家的,更不想兒子們回鄉——不是自己的主場,去了找虐嗎?一想顧益純說得也對,心裏盼著顧益純沒事,又想京城的醫療條件總比路上好。眼看顧益純能起身了,又問過大夫說能撐到京城調理,果斷拍板啟程。
鄭靖業鬱悶地看了池之一眼,意思不言而喻,這小子太年輕了,沒辦法給他再高一點的位置啊!鄭靖業的想法里,自己的位置自是不動的,讓李幼嘉去做宰相,兼任一下禮部尚書。可這個吏部侍郎要讓誰來做呢?他的兒子是不行的,父子同掌吏部,沒這個規矩,蕭令先再混,也不會答應。調鄭安國?也是掩耳盜鈴,何況太僕現在很重要。
回到京里,他又緩過氣來了。他姓顧,是蕭家的女婿,蕭令先對他的「義舉」與有榮焉,關心得不得了。人還沒到,御醫先打發到路上去迎了,到了京中,什麼都不用他們夫婦操心,蕭令先已經派了萬能的「有關部門」給他們都料理得妥當了。
「十七郎要借宗室壓一壓朝臣呢,他在朝上吃了好些個明虧暗虧,但凡有一絲心氣,都不會白白咽了的。」
「從來世事難兩全,幸而先生無恙。」
「徐九娘家才幾個人?不過求一二位置,國m•hetubook•com•com家本就優待外戚。宗室不一樣,他們從出生起就給了優待了,這是額外再給!就怕人心不足啊!他只看著要借宗室的勢,卻也不想一想他能不能壓得住這些人。到時候請神容易送神難,一個個不是兄弟就是長輩,打不得罵不得,一直不用也就罷了,一旦用了,再要黜了去,又要招怨了!」
鄭琰因問是誰。
慶林大長公主道:「經了這一回事,倒是顯得長大了些,我固然欣慰,又不想他們小小年紀就學會愁字怎麼寫。」
顧益純氣得夠嗆:「我還沒死呢!」
慶林大長公主嘆兩聲:「也是傻孩子。」就不再多言。是么,幫皇后可不是學雷鋒做好事,也是有自己的利益考量的。要是把皇后勸好了,在這過程中又把皇后得罪了,損己利人,慶林大長公主還沒這麼無私奉獻。鄭琰,當然也不是這樣的五道杠好少年。
顧益純嚴肅道:「我這是用心跟你說呢,若我死了,孩子們還小,就先不要返鄉,哪裡黃土不埋人呢?不要為了我把兒子們給累壞了,那樣我死不瞑目的!我推財與侄子,也是為他們弟兄兩個掙一個好名聲。」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李幼嘉已經是吏部侍郎了,還需要人栽培嗎?這個栽培,只能是更有深意。鄭靖業道:「林季興去了,他原是一部尚書,徐梁現在不能大用又不能不用,李幼嘉不能一直按著不動。」他要趁自己還活著,把事情儘早地安排一下。
如果有池之在,就好辦了很多,女婿是外姓嘛!「唉,我再看看吧。」少hetubook.com.com不得要分世家一些好處了。
給顧益純掖了掖被角,鄭琰又仔細看了一下他的氣色,伸手拉過他瘦了一圈的手腕。顧益純看她伸了指頭按下來,笑道:「你那點兒粗淺的把式還是我教的呢,遇上事兒你也只有找大夫看的份兒,又到我這裏來裝樣子。」
回到家裡,鄭琰對池之說了慶林大長公主關心宗室的話。池之道:「師母這是多慮了,宗室里成材的少,庸人成不了氣候。最頂用的那一個,卻是一個君子。」
顧益純抱頭討饒:「你就饒了我吧,自從我好了些,你師母已經念了我一路了,你又來!早知道這樣我就接著裝病!」
就算是吃飯的時候,鄭靖業也沒忘了再埋怨顧益純不愛惜身體,又嘟囔一句:「你倒是大方,白便宜了他們。」這說的是財產的事兒。
「糊塗!」慶林大長公主拍了一下桌子,「他怎麼樣這樣做?」
池之淡定地感受著老師和岳父的言傳身教,最後才提了一提宗室的明日之星蕭正乾同志要返京接受表彰,接下來可能要被調往北疆戰場上去繼續建功立業。
鄭琰看了暗笑,拉著慶林大長公主去外面說話。
鄭琰聽他的聲音還夠宏亮,義氣也足,擦了擦眼淚:「那你還這樣嚇人?把自己累成了這個樣子,也不知道為別人想一想!我們得多擔心你!」
「蕭……掙錢?」鄭琰下巴都要摔碎在地上了,她還真沒顧得上這茬兒,誰給起的名兒啊?要不要這麼搞笑?要不要這麼坑人?通常情況下,這孩子他爹不是窮光蛋就是葛朗台,可不對啊,和-圖-書掙錢君他家,有這麼艱難么?旋即又想到,如果蕭正乾真肯幫蕭令先,那麼,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啊。
顧益純閉嘴了,鄭琰摸來摸去,也沒摸出什麼大毛病來,這才呼出一口氣來:「好生靜養!早晚無事,院子里多走動走動。」
顧氏夫婦一回京城,鄭琰就找上門去了。鄭靖業、池之都在上班,鄭琰最閑,跑來一看,顧益純瘦得有些脫相,襯著一部白鬍子,怎麼看怎麼凄涼,一時沒忍住,眼淚滑了下來。
慶林大長公主道:「皇后糊塗!就該為陳美人請封的!」
「皇后那邊兒自然是失望的,聖人給小公主起了個名兒叫招弟,可見也是熱心的。倒是宮裡徐婕妤又有了身孕了。陳美人生了個皇子,也不見聖人給她晉一晉品級……」鄭琰把慶林大長公主離京期間的事情一一說了。
「國家自有制度,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兩人又交換了一下看法,慶林大長公主對自家親戚里的出挑者比較感興趣。鄭琰就把蕭令先最近又任命的一批宗室的情況給慶林大長公主說了,慶林大長公主心生憂慮:「這麼些個宗室,聚在一起難免生事。這裏面又有得官得爵者,越發勢大,出了事也不好彈壓。雖說都是我娘家人,沒有盼著他們不好的道理,可是十七郎這樣做,我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對呢。」
顧益純舉起杯子:「倒也不全是為了省麻煩,還是為了兩個孩子。我不定能看到他們長成,留下一段好名聲給他們,也是好的。」
晚間,鄭琰還沒回家,鄭靖業與池之下了班又趕了過來,看到顧益純精神還不和*圖*書錯,又問過了大夫,才放下心來。顧益純又留他們吃飯。
慶林大長公主保證一定參加。
「就是前番轉敗為勝,平了亂民的蕭正乾,你不知道么?凡事都依理法而行的一個人,他若能出人頭地,對聖人倒是一件好事。」
「牛牛從來體弱多病。」
鄭琰的醫術真不怎麼高明,真像顧益純說的就是「粗淺」而已,被他一打岔,更是看不出什麼來了,怒瞪了一眼:「不要打岔!」一邊慶林大長公主已經柳眉倒豎了。
「他這也算無恙?可把我嚇了一大跳,」慶林大長公主心有餘悸,「虧得好了。」
只有兩個人了,鄭琰又詢問了顧寧顧寬的情況:「他們年紀還小呢,這樣一路奔波,先生又病了,嚇壞了吧?」
鄭靖業默然,喝了一口酒,才問顧益純:「你看李幼嘉如何?」
顧益純心說,就這還是我教的呢,也知道女人開罪不起,口上乖乖答應了。
「蕭正乾?」顧益純沒見過這個人,老婆娘家人太多了,「且看一看再說吧,一次兩次的看不出什麼來。宗室,不拖後腿就很不錯了。」
鄭琰握著慶林大長公主的手,權作安慰。慶林大長公主回神很快:「皇後生了個公主?大伙兒都怎麼說的?」
顧益純鄭重地道:「你有意要栽培他?」
兩人又唧唧喁喁說了許多,鄭琰還邀慶林大長公主參加女兒的周歲宴。
慶林大長公主紅著眼睛啐他:「你又胡說些什麼?」
鄭琰奇道:「先前皇後為娘家人求個官,您還說是十七郎做得不對,怎麼這會兒又說他還是不對了呢?」
顧益純道:「他倒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