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黃沙兩萬里
第八十九章 大荒星隕
黑霧褪去之後的蟒河流域，泛濫的河水依舊浩浩湯湯，這條大河在庫莽古叢林中分散為無數細碎的支流，穿過厚重的雨林直入大海，于外人看來，這裏只有古怪的大河遊民生活，但也不乏失心瘋的冒險者說自己在這裏聽見了巨龍的嘶吼。
無盡黃沙從卡爾亞的小世界內傾注而出，聚沙成軀之後，被熠熠天光鍍上了一層銀光。
「別想著離開了，傻瓜。」似乎看透了潘森的想法，卡爾亞的面具上露出了嘲諷的表情，「你們總能輕易控制凡人，不是因為你們的意志有多麼堅不可摧，不過是因為凡人心甘情願而已……你以為我諷刺你不過是過一過嘴癮？天真！」
第四卷尾聲·走下神壇
「我——」
沒有人知道，阿瓦羅薩部族的未來在哪；也沒有人知道，弗雷爾卓德的未來在哪。
那就……一起去死好了！
阿特瑞斯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那你還能活多久？」拉克絲皺起眉頭，看著面前一臉無所謂的卡爾亞，語氣無比嚴肅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說實話，卡爾亞——失去了不朽的你，還能存在多久？」
「這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卡爾亞微笑著搖了搖頭，「不過，也許不是最後一次——相信你已經對巨神有了清楚的認知，現在，下山去看看吧，去看看恕瑞瑪，去看看符文之地更廣闊的世界，狼狽逃走的潘森將部分力量留在了你的體內，雖然他是個混蛋，但力量本身並無屬性，一定要好好利用才是。」
如此羸弱的凡人，正應該承受暗裔崩潰的反噬！
「你要解脫是吧？」潘森獰笑道，「我給你解脫！」
燃燒我摯友的靈魂、以我作替死鬼？
「那真可惜。」卡爾亞的反應讓蕾歐娜相當疑惑，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坦然的卡爾亞，似乎是思考了半天，才開口問道，「放棄了永恆，捨棄了不朽，難道你真的希望擁抱永恆的死亡么？」
「好，說得好！」卡爾亞的面具上露出了深以為然的表情，「凡人的戰爭，又豈需要巨神親自動手？堂堂潘森，又怎麼會畏懼虛空？暗裔戰爭中，巨神按兵不動，絕對不是心懷畏懼；符文戰爭中，巨神僅僅暗中支持，那都是因為憐憫！」
「就跟她說的一樣唄。」卡爾亞語氣輕鬆，彷彿說的不過是下一頓飯吃什麼一樣，「感謝傻乎乎的潘森，我終於褪去了不朽的身軀，回歸了凡人——唔，還是這種感覺最舒服啊……」
作為最弱雞的飛升者、實力最差勁的暗裔，從一開始，卡爾亞都沒有指望著自己能夠擊敗潘森、給天界星辰來上一劍。
戰爭巨神只知道逃跑而已，根本不願意為戰爭付出代價，呸，這也配叫戰爭？
神火再次被引燃。
拉克絲一把拿起了這柄伴隨了自己多年的佩劍，然後，她就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一點就炸的戰爭巨神雖然本尊實力強悍，但在卡爾亞眼裡，其實一點都不可怕。
墨西斯的遺體在流血。
卡爾亞必須死在這。
直到阿特瑞斯離開，蕾歐娜這才收起了自己的劍盾，平靜的臉上，拉扯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
舉兵擴張征服的時候祈求潘森的力量，擴張完畢之後強調我永遠忠於恕瑞瑪皇室，戰爭巨神真不熟。
面對著氣勢洶洶的神火長矛，面上的笑容不減，只是輕輕拍打了一下翅膀，無盡的黃沙就紛紛湧來，匯聚為一面沙牆，抵住了長矛，燃燒著神火的矛尖在刺入了沙牆之後瞬間熄滅，潘森想要抽都抽不出來。
「我覺得我更應該抓緊時間學習一下菁純元素的理論。」拉克絲面無表情地開口道（身邊的伊諾也點了點頭），「而不是浪費時間看星星。」
「死亡本就是生命的一部分，與我而言，不朽才是可怕的扭曲。」卡爾亞搖了搖頭，「未知生，焉知死？」
……
新人登上了巨神峰，擁抱了天界光輝。
此謂之……
和之前一樣，卡爾亞依舊不閃不避，隨著噗嗤一聲，他的心臟被長矛洞穿。
眼見著虛空之力沿著長矛怕向了阿特瑞斯的身軀、再不放棄自己就要被感染，潘森終於顧不得徹底消滅卡爾亞，迅速放棄了阿特瑞斯身軀的控制權。
沒有人知道，這標志著烈陽教派第三次大規模世俗化的開始；也沒有人知道，之前烈陽教派的每次世俗化，都有發生在生死存亡的關頭。
結果就是，潘森陷入了暴怒之中，當卡爾亞還要再說點什麼的時候，他直接就舉起了長矛。
所以，當派拉斯的靈魂燃盡、當潘森那閃爍著星光的眼睛看向了自己的時候，阿特瑞斯遲疑了。
……
黑色的胸口和-圖-書之下，那顆依舊在跳動的心臟，恐怕已經徹底和虛空撇不開關係了。
眼見著話不投機，蕾歐娜也不再多說，只是一面可惜地搖著頭，一面轉身離開。
對於巨神來說，只要不親臨符文之地，那就註定了永生不朽。
哪怕拼著被撕裂的風險，他依舊在撕扯著潘森的意志，讓它不得離開！
見到對方這幅模樣，潘森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下一刻，裹挾著熊熊神火的長矛再次刺向了卡爾亞的心臟。
然而，坐視著潘森完蛋的蕾歐娜卻並沒有動手的意思。
目瞪口呆的阿特瑞斯腦海之中幾乎是一片空白。
「你來！」他大步上前，「拿起長矛和盾牌，來迎接你此生最大的榮耀！」
再出手時，以派拉斯的靈魂為柴薪，神火燃燒得更加旺盛了幾分。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烈陽。」
大荒星隕！
但誰料狡猾的褻瀆者用了詭計騙過了自己，讓這場阻擊戰變成了追擊戰。
下一刻，一雙光鑄羽翼張開，拉克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以公主抱的形式抱著伊諾，縱身一躍。
換星靈如換衣裳的潘森輸在了對死亡的畏懼，輸在了對凡人的輕視，正如卡爾亞所說的，巨神能輕易奪舍凡人，不是因為凡人的意志軟弱可欺，而是因為他們崇敬巨神，主動接受。
「那不過是凡人的戰爭！」卡爾亞的譏諷讓潘森青筋綻出，「你們不尊敬戰爭，自然要在戰爭中毀滅！」
雖然高居天界之上，但當初暗裔戰爭的慘烈和符文戰爭的可怕，時至今日潘森依舊曆歷在目——于巨神而言，超凡之輩哪怕多如牛毛也並無大礙，但如果符文之地的半神達到當初恕瑞瑪帝國的程度，那巨神就真的有危險了。
再然後，無論是暗裔戰爭還是符文戰爭，當凡人真正擁有了威脅神祇的力量之後，這些巨神有一個算一個，都只會老老實實地坐守巨神峰這一畝三分地，要求信徒緊閉山門，表面上說是不理凡間俗物，但本質上不還是畏懼巨神隕落么？
當然，作為勝利者，卡爾亞的狀態也一點都不好。
下一刻，一聲凄厲的哀嚎響徹天界。
……
……
阿特瑞斯眨了眨眼睛，他低下了頭，看著手中黯淡下來的長矛和圓盾，又轉過頭看了看神色相當微妙的蕾歐娜，終於點了點頭。
「你知道凡人和巨神最大的不同是什麼嗎？」卡爾亞一面用手攪動著自己的心臟，一面樂呵呵地開口道，「凡人並非不朽，凡人有生老病死，凡人更珍惜這一刻的喜怒哀樂。」
沒有人知道，黑霧何時會捲土重來；也沒有人知道，一直致力於清除迷霧的重生教團，會不會抓住這個寶貴的機會。
「這就急了？」卡爾亞面具上的兩條眉毛變粗，調皮地挑來挑去，「急了有啥用呢，爬都爬上來了，拉克絲和伊諾已經證明了，凡人只要攀上巨神峰，那就能獲得強大的力量——我已經寫好了旅遊攻略了，用不了多久，這片平台就會成為符文之地最著名的旅遊景點了！」
但在墨西斯和派拉斯相繼完蛋之後，在阿特瑞斯的眼中，這份「榮耀」終於要打上引號了。
靈界和現世的屏障變得格外脆弱，沉睡的惡魔悄無聲息地蘇醒過來，他們飢腸轆轆，他們迫不及待，他們對羸弱凡人的種種情緒充滿了渴望，渴望著完成一場收割。
在阿特瑞斯靈魂的糾纏下，潘森眼睜睜看著卡爾亞體內的靈魂沿著長矛一寸一寸地攀上來，直至侵染了這幅身軀、侵染了自己的意志。
「不，不是製造飛升者，是製造新的巨神。」蕾歐娜呵呵一笑，「跨過登神長階，就是巨神的一員，天界之上會有祂的星辰——真正的加入我們。」
戰爭巨神嘛，他可是太熟悉了——別看祂名頭響亮，但實際上卻不過是蠅營狗苟之輩而已，在恕瑞瑪帝國，不少擴張派都曾經得到過他的支持，但每一次這位戰爭巨神都不過是被當做了夜壺而已。
平日里學習魔法出了些許問題的時候，卡爾亞也會偶爾諷刺一二，拉克絲和伊諾對於他的話術也算是相當習慣，甚至偶爾還能用「啊對對對」的擺爛糊弄過去。
……
懷著將功補過的心情，阿特瑞斯和好友派拉斯一路扶持著，最終抵達了巨神峰頂端。
「戰爭，烈陽，這麼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真是好久不見了呀！」
在弗雷爾卓德，寒風依舊凜冽，咬著牙苦苦忍受著極寒的弗雷爾卓德人沒有什麼心思去觀察那兩顆墜向了南邊溫血人地盤上的流星，當然，他們更不在意某個自稱是阿瓦羅薩後裔的部落在一場追尋阿瓦羅薩遺產的hetubook.com.com旅行中分崩離析。
「這不是什麼玩笑，卡爾亞。」控制著蕾歐娜身軀的烈陽再次搖頭，「凡人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潛力，凡人之中的佼佼者完全可以加入我們，成為我們之中的一員，而你……我和暮光都認為，你是最適合的那個。」
一抹明媚的笑容從拉克絲的嘴角溢出，她皺了皺鼻子，淡淡地哼了一聲，將佩劍交給伊諾。
「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嘛。」卡爾亞搖了搖頭，彷彿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嚴格，言語之間難得有了幾分慵懶，「多休息一會，多感受一下這煌煌天光，明天天亮之前就要下山了，機會難得！」
「早啊，拉克絲。」卡爾亞的聲音充滿了活力，彷彿昨夜的一切並未給他造成任何影響，「既然醒了，那就出發吧——離家多年，是時候回去看看啦！」
而現在，失去了枷鎖的阿特瑞斯，心中卻滿是迷茫。
重獲新生的艾歐尼亞雖然名義上得到了統一，但內部的矛盾卻再也無法控制，不少艾歐尼亞人都以為趕走了侵略者之後可以再次回到過去的生活節奏，但很可惜，昨天就是昨天。
舊人褪去飛升之軀，巨神也大荒星隕。
「無恥至極！」雖然言語之間挑撥離間的意味昭然若揭，但潘森依舊怒不可遏，「活該你死在戰爭之中，活該恕瑞瑪帝國毀滅、分崩離析！」
在恕瑞瑪剛誕生的時候，戰爭巨神的信仰也是很廣泛的，絲毫不遜於今日的烈陽信仰——那時候整片大陸上，處處都是戰火，大小部族都會信任戰爭巨神，祈求獲得百戰百勝的力量。
這是一個理智的選擇，但考慮到戰爭巨神也按兵不動，卡爾亞的一句「縮頭烏龜巨神」也算得上是精準稱呼。
眼見著潘森似乎終於學聰明了，卡爾亞的面具上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他雖然再次召喚了沙牆，但在以靈魂為柴薪的神火面前，沙牆終究還是化作了一團散沙。
對於拉闊爾人來說，登臨頂峰是無上的榮耀。
沒有人知道，在不朽堡壘中，貴族們已經悄然做好了兩手準備；更沒人知道，在帝國的角落之中，一朵漆黑的玫瑰正悄然綻放。
「褻瀆者——死！」
當阿特瑞斯雙眼裡也亮起了代表潘森的光芒之後，潘森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直接將長矛刺在了倒下的派拉斯身體上。
沒有人知道，剛剛土包子一樣，撫摸著祖安城區路燈上花紋的，就是恕瑞瑪帝國的大學士；也沒有人知道，剛剛在商會處購買了一批符文樹材料的南恕瑞瑪豪商，其實曾經是個飛升者。
但真正見到卡爾亞對戰爭星靈陰陽怪氣、火力全開，兩個人這才發現，原來平日里卡爾亞那都是收著來的！
在他的身後，拉克絲和伊諾一左一右護衛著他，警惕著面前的蕾歐娜。
「不，不是示威，而是邀請。」蕾歐娜搖了搖頭，向著卡爾亞伸出了右手，「你的不朽已經被潘森打破了，現在的你已經跌落凡塵，所以，我邀請你走上這條登神長階——走上天界，成為我們之中的一員。」
思及此處，潘森轉過身來看向了阿特瑞斯。
「都這個時候，我還能有什麼好隱瞞的？」卡爾亞搖了搖頭，「好啦，別想那麼多，珍惜這個安靜的夜晚吧，來，過來和我一起看星星多好，我還從來沒有在這個角度上看過星星呢……」
潘森意識到了不對勁，但當他想要離開的時候，卻驚愕地發現，原本已經被擠在了角落裡的那個叫阿特瑞斯的凡人靈魂，此時卻變得如此難纏！
「別露出這幅模樣，拉克絲。」卡爾亞向後一仰，乾脆躺在了巨神峰的頂峰之上，面向著浩瀚的星空，「我其實還好，真的。」
對於潘森的惱羞成怒，卡爾亞早有準備。
「啊，仁慈寬厚的巨神啊，想來一定是我這兩個傻乎乎的弟子在攀登巨神峰的時候所有冒犯，才招致了烈陽教派的阻攔吧？」卡爾亞顯然沒有放過對方的意思，嘴上都不帶停歇的，「她們可是沐浴齋戒出發，踏雪赤足攀登的，這應該符合巨神們一貫以來的要求吧？」
「塑造元素軀體不是問題。」拉克絲的表情既自信，又糾結，「但我總覺得你還隱瞞了什麼。」
「她們是褻瀆者——」
沒有人知道，艾歐尼亞的內戰和明天到底哪一個會先一步到來；也沒有人知道，這種脆弱的均衡還能維持多久。
阿特瑞斯很少閱讀經典，也不喜歡參与禮拜，他將自己的全部時間都花在了磨練自己身上——他篤信巨神，但他的信仰並不如很多人那麼狂熱。
潘森本以為卡爾亞還會有什麼計倆，正小心的舉盾準備後和-圖-書撤，但眼見著長矛徹底刺穿心臟，他當機立斷，一面回收長矛，一面試圖將自己的意志的從阿特瑞斯的體內抽離，由阿特瑞斯一人承擔這弒殺暗裔的代價。
「我們飛升軍團只是花架子，聲名赫赫，卻在虛空降臨的時候，第一戰就折了武后。」卡爾亞明明在說著對他而言無比痛苦的事情，語氣卻一如既往地輕佻，「這時候戰爭巨神臨凡，引神火平滅虛空，豈不是分分鐘證明巨神才是最偉大的存在？你可是戰爭巨神啊，只要你做到了，那恕瑞瑪帝國將會提前不知道多少年崩潰，整個恕瑞瑪的局勢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果宿主不願意相信巨神，結果就只有大荒星隕。
最開始的時候，他只以為這是一次正常的、阻擊褻瀆者的任務。
然而，早有準備的卡爾亞面具時卻露出了笑容，他張開了羽翼，雙手死死地扯住了這支刺入了自己心髒的長矛。
別看現在那個太陽神教薅烈陽教派的羊毛薅得很爽，但論起被薅羊毛，還得是戰爭巨神！
沒有人知道，雨林的深處到底藏著什麼隱秘；也沒有人知道，這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能否永遠地掩藏下去。
「哪怕竭力壓制，虛空的意志依舊在啃噬著我的靈魂和理智，來吧，幫我終結者一切吧！」
「死！」
但如果被虛空能量侵蝕，那就是生不如死！
面對著自爆弱點的卡爾亞，潘森卻猛地停下了動作，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卡爾亞心口那宛若實質的虛空之力。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狡猾。」她的聲音變得縹緲了起來，「我們都以為你死了。」
自稱繼承了帝國技術的瓦祖安迎來了一波又一波藏頭露尾的客人，他們對這裏新興的、讓人眼花繚亂的海克斯科技絲毫不感興趣，卻對那支黃金翎羽的來歷相當在意，但可惜無論怎麼打探，知情人都只是語焉不詳。
想要離開？
「你到底是誰？」阿特瑞斯下意識地問道，「我們見過嗎？」
謊言並不可怕，真相才是快刀。
細碎的風沙在風中消散，在兩人之間，只剩下了一柄熟悉的斷刃，靜靜地躺在那裡。
潘森不願意賭。
而實際上，這兩顆飛墜流星的背後，卻藏著更多變革的開始。
畢竟……恕瑞瑪帝國的經歷已經證明，在捨生忘死的飛升者面前，哪怕是虛空裂隙，也不過是爾爾。
離不開了！
扯下了背後的斗篷、一撕兩半，阿特瑞斯裹住了墨西斯和派拉斯的遺體，將其系在一起后，一前一後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星靈不過是你們的軀體，你們的玩具；符文之地不過是你們收割信仰、隔絕虛空的屏障，你們向上竊據天界之力，向下愚弄信徒，真是噁心至極，無恥之尤啊！」
風停沙聚，沙翼張開，一張帶著誇張笑臉的面具扣在了臉上，在潘森和蕾歐娜緊張的神情之中，面具誇張地咧開了嘴角。
但也有可能虛空能量如附骨之疽般侵蝕而來，直接讓整個潘森星座從此黯淡無光！
恕瑞瑪河依舊向東奔流，無數大小船隻或是順流而下、或是逆流而上，彷彿血管之中的血液一般，為乾旱貧瘠的恕瑞瑪大地運輸著養分，不過，在沒人看見的角落，某些不怎麼和諧的邪教信仰正在繁盛的貿易之中緩慢滋生。
拉克絲和伊諾人都聽傻了。
「得了吧！」在拉克絲和伊諾獃滯的表情之中，卡爾亞擺了擺手，「離開花花世界去做一顆冷冰冰的星辰？抱歉，我可沒有這方面的興趣。」
「我聽見了靈魂的哀嚎。」卡爾亞面具上那粗粗的眉頭緊皺了起來，「潘森，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粗暴，只將星靈做衣裳——在這一點上，你應該和烈陽學學……」
沒有人知道，這些惡魔到底誕生於何時；也沒有人知道，這些惡魔究竟藏身於何地。
……
符文之地的尋常凡人只看見了兩顆流星飛墜。
「褻瀆！這是可恥的褻瀆！」用盾牌抵在沙牆上，潘森終於拔出了長矛，整個人似乎都被點燃了，「凡俗之人，輕踐神聖之土，殺！」
「天界可敬不足畏，潘森不過是紙老虎。」就在阿特瑞斯有些茫然之時，卡爾亞伸出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幹得不錯，小夥子。」
……
眼見著蕾歐娜終於也離開了這裏，拉克絲和伊諾戒備的目光終於收了回來——下一刻，兩個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卡爾亞那張面具上，表情也變得緊張了起來。
從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開始，阿特瑞斯就每天勤奮訓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成為一個拉霍拉克戰士。
沒有人知道，娜伽卡波洛絲挑選的下一個試煉者是誰；也沒有人知道，下和*圖*書一次的試煉又會帶來怎樣的風波。
「別扯那麼多沒用的啦。」卡爾亞搖了搖頭，「怎麼，你們打算和索拉卡學？」
「沒那個必要的。」蕾歐娜搖了搖，「實際上，哪怕在我們之中，戰爭也是少數派。」
潘森這回是真的急了，如果放任卡爾亞安全離開、破除了巨神的神聖性，恐怕未來真的會有人跑來攀登巨神峰！
巨神的意志毫無疑問是極其強大的。
「你！」
「卡爾亞！」蕾歐娜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但在她身邊，潘森的聲音卻猛然提高了八度，「你這個只知道躲在後面的卑劣之輩，行事還是一如既往地偷偷摸摸！」
這傢伙雖然嘴巴厲害，但論起實力在暗裔里也是不入流的，自己沒必要和他一換一！
巨神峰上，終於只剩下了拉克絲、伊諾和卡爾亞三個。
雖然不知道對面那個表情誇張的鳥人是誰，但他說得很對，在撕破了神聖的面紗之後，神祇不過是虛偽可憐之輩！
「哦，恕我眼拙了，戰爭巨神的這幅新身體是頂盔摜甲的。」不待對方回應，卡爾亞滿臉恍然道，「原來是我孤陋寡聞，是巨神峰的規矩變了，攀援者不需要搞那麼艱難的繁文縟節了，穿一身盔甲也是可以登峰造極的，沐浴齋戒、赤足攀登都是老黃曆啦！」
「別看烈陽了，烈陽幫不得你，雖然我不怎麼看得上烈陽，但她可比你清醒多了。」
潘森最終並未被卡爾亞內體的虛空能量所侵蝕——但作為代價，在阿特瑞斯拼了命的阻攔之下，他的意志被嚴重撕裂，璀璨奪目的潘森星座，兩顆最明亮的星辰在今夜大荒星隕。
卡爾亞的話擲地有聲，潘森此時已經完全丟失了巨神的威儀。
或許，應該像那個叫卡爾亞的人說的一樣，去恕瑞瑪各個地方轉轉？
對此諾克薩斯毫無反應，因為在諾克薩斯東南部的血色平原上，德萊厄斯和克卡奧所率領的兩支大軍已經完全展開了，一場決定諾克薩斯未來的戰爭近在眼前，這場戰鬥，勝者為王。
「可是，當有棋子超乎了你的預料，真正可以對你造成威脅的時候，你們就會放棄一切的規則和矜持，用最直接甚至最卑劣的手段來解決問題。」
暗影島的黑霧在近些年愈演愈烈，不僅是比爾吉沃特，甚至艾歐尼亞、諾克薩斯、以續塔爾都受到了黑霧的影響——不過，就在拉克絲和伊諾登山的時候，黑霧沿著蟒河流域深入以續塔爾之後，似乎受了重創，或許明年的噬魂夜會是平安夜也說不定。
沒錯，卡爾亞對潘森來說，頂多讓他惱羞成怒。
但現在，殘酷的事實卻向他證明，巨神的信仰不過是一場噁心的騙局，那些高高在上的巨神也不過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卑劣之輩，他們所倡導的種種高尚，不過是束縛信徒的枷鎖而已。
卡爾亞這一張嘴簡直就是開了光的加特林，全程沒有一個髒字，似乎一直在誇獎，但看潘森表情，卻比被吞了一隻蒼蠅還糟糕。
說話間，卡爾亞放下了抱在胸口的雙臂，露出了黑漆漆的心口。
結果當恕瑞瑪崛起之後，由於恕瑞瑪本身太強、和烈陽教派合作，漸漸地人們發現信仰戰爭巨神沒什麼卵用，所以戰爭巨神的信仰就這麼衰落了，這就是卡爾亞所說的「人人厭惡戰爭，人人崇拜太陽」。
星穹之上，璀璨的潘森星座在這一刻黯淡無光，其中的原本最為璀璨的兩顆星辰，甚至直接化為流星，急墜而下。
但聽在阿特瑞斯的耳朵里、見到了派拉斯的凄慘死相，卻足以讓他對這位高高在上的神祇殊無半分敬意！
「我說錯了什麼嗎？」卡爾亞面具上的表情越發誇張了起來，「當虛空的裂隙降臨出現，扭曲的觸手從地下探出的時候，飛升教團也曾經找過你的吧？你可以做英雄的！」
「烈陽星靈說你失去了不朽。」拉克絲顯然不會被這麼輕易地糊弄過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的這幅身軀已經堅持不住了嗎？」拉克絲的目光落在了卡爾亞空洞的胸口，「如何製造元素之軀？」
在虛空降臨之後，飛升教團的部分成員的確向巨神峰求救來著，但很可惜，高居天界之上的巨神對虛空充滿了畏懼，他們不敢親臨符文之地彌合裂隙，派出星靈行事也不起效果，所以最終選擇了按兵不動。
他剛剛將派拉斯的靈魂作為燃料點燃了神火，現在這幅身軀雖然操縱起來如臂使指，但暗裔完蛋之後的能量爆發必然會沾染潘森的意志，這種和卡爾亞以傷換命的行為，潘森是絕對做不來的。
「這就要取決於你啦！」卡爾亞嘿嘿一笑，面具上露出了一張相當誇張的笑臉hetubook.com.com，「你如果能給我製造一副結實可靠的元素之軀，那在你完蛋之前，我應該還不會完蛋；但如果你給我製造的元素之軀是豆腐渣，那可就不好說啦！」
燃燒著神火的長矛洞穿了他的心臟，大片大片的黃沙開始在他的軀體上剝落，哪怕恢復了自由的阿特瑞斯第一時間收回了長矛，卡爾亞的虛弱依舊肉眼可見。
不等阿特瑞斯答應，他直接一把扯住了對方，將手中的矛和盾都塞了過去。
「不要著急，拉克絲。」卡爾亞搖了搖頭，「現在這幅身軀雖然一直在掉渣，但至少撐個十年八年還沒有什麼問題，在那之前，你需要學會菁純元素的使用法則才行——所以說，我的身家性命，現在可全都繫於你一人之手啦！」
潘森彷彿閉耳塞聽一般，終於完全無視掉了卡爾亞的絮絮叨叨，只是挺矛直刺。
「……」
面對拉闊爾人的時候，巨神大可寶相莊嚴，但卡爾亞卻比誰都清楚這些傢伙對於隕落的畏懼，所以他一張嘴就毫不留情地扯碎了他們虛偽的面紗。
瘋子，徹徹底底的瘋子，暗裔都特么是瘋子！
這一矛下去，也許的確能將卡爾亞刺得灰飛煙滅。
「真是厲害呀。」卡爾亞不慌不忙地再次咧開了嘴巴，面對燃燒著熊熊神火的長矛甚至連躲都不躲一下，「感謝戰爭巨神幫我凈化一切，我終於可以安息啦！」
這是一個變革的時代。
「凡人微不足道，但凡人會用生命踐行自己的意志，肝腦塗地，生死不渝；但巨神雖然名為神祇，卻根本承擔不起一方神職的名頭，不過是一群玩不過就耍賴的臭棋簍子而已。」
「終於捨得完全臨凡了？」卡爾亞毫無形象地坐在巨神峰的邊緣，面具上的那張臉誇張地挑了挑眉頭，「怎麼，還有第二場？」
阿特瑞斯一愣神的功夫，自己的意志就徹底被封印了起來——潘森留下拉了他的意志，等待著用他為自己擋槍，去承受暗裔崩潰之時那致命的虛空感染。
「是啊，恕瑞瑪毀滅了。」卡爾亞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得彷彿只是在說自己早上喝了一杯羊奶一般，「不過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尊敬的縮頭烏龜巨神？」
沒有人知道，這個教團的終極目標是引導虛空降臨這個世界；也沒有人知道，有一個失去了孩子的父親正盤算著向這個教團發起熾烈的復讎。
帶著這兩具屍體，阿特瑞斯沿著來時候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攀下了巨神峰——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但至少知道隊長和摯友的遺體不應該被留在這個虛偽的地方。
「怎麼，打算製造新一批的飛升者了？」卡爾亞的面具上露出了驚訝的模樣，「這次你們挑選了哪個國家？」
「這還真是學乖了呀。」卡爾亞聞言點了點頭，「不過，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呢？向我示威？」
但承受暗裔反噬的人，不能是自己！
命運的齒輪悄然轉動，當第二天早晨的晨曦降臨，拉克絲和伊諾睡眼惺忪地醒來時，卡爾亞寬厚的身軀已經消失不見了。
「放手！」潘森對卡爾亞的話題絲毫不感興趣，察覺到了虛空之力的蔓延，他的語氣都變得驚恐了起來，「鬆開我！」
巨神峰之巔，卡爾亞身軀的崩潰還在繼續。
「……」
「……捨棄身軀來到符文之地也大可不必。」卡爾亞的話讓蕾歐娜噎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面上隨即露出了一抹笑意，「我們很難成為凡人，但凡人也許可以成為我們。」
派拉斯的遺體幾乎被燃盡。
被納施拉美大軍圍困的烏澤里斯城內，太陽神教和烈陽教派徹底合流，久攻不下的納施拉美人在丟下了上萬屍體之後，最終被迫撤退，烏澤里斯撤去了諾克薩斯旗幟，宣布重歸恕瑞瑪懷抱。
以一己之力對抗身在巨神峰之巔的潘森，這種事情對卡爾亞來說完全不可能，想要給對方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唯有拿出玉石俱焚、天地同壽的氣勢才行。
「這是人貴有自知之明。」卡爾亞搖了搖頭，面具上的嘴巴裂得更開了，「我又不是你這種傻乎乎的愣頭青，只知道用蠻力……瞧瞧人家烈陽，就很有分寸——人人厭惡戰爭，人人崇拜太陽，這就是差距啊！」
「巨神總是惜命的，高居天界之上的你們，只是將凡人當做了一張棋盤上的棋子，隨意擺弄，有時候下棋下不過，就親自去玩一出角色扮演。」
比爾吉沃特剛剛迎來了一場變革，隨著商業運輸貿易的崛起，不少摸慣了水手刀和火槍的老海狗漸漸對如今的海盜女王產生了不滿，有不少海盜樂於賺錢，但也有不少懷念過去那種肆意妄為的日子，海盜女王接下來恐怕會很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