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江都號哭敲喪鐘
楊廣嚇得雙腿發軟,嘴唇蒼白,耳邊只有自己的心跳聲,連宇文化及的驚呼聲都聽不清。
在龍舟戰場上,單雄信和程咬金兩人殺出時,隋軍和義軍的局勢立刻逆轉。
李世民只能在不打仗的時候拿著望遠鏡亂瞅。
李玄霸一手鹿腿,一手匕首,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二哥。
他們用袖子捂著口鼻,苦苦勸說楊廣。
李世民興奮地接過望遠鏡,十分寶貝地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放在眼睛上。
楊廣想著高麗,想著讓他不能完成讓高麗臣服執念的賤民,心裏就像是有螞蟻在爬般難受。
當援兵到達時,楊廣所乘坐的龍舟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只剩下焦黑的殘骸。
他連太子都不是的時候, 曾在江都待了整整十年。那是他風華正茂, 意氣飛揚的十年。
王薄聽從了薛收的獻策,投石機重新瞄準了已經只剩下宮人的領頭龍舟。
李玄霸搖頭:「我可沒逼反驍果軍,難道不是楊廣逼反驍果軍嗎?是我讓他在二表兄兵諫時殺掉大半驍果軍小軍官?還是我讓他剋扣驍果軍在雁門郡的戰功?或是我讓他在驍果軍拚死護衛他逃回東都后懲罰驍果軍?」
還好這時候貞操觀念不強,逃回家的女子們只是多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不會太過影響她們今後的生活。
李世民摸了摸下巴上幾天沒刮的胡茬,道:「頂多一刻鐘王薄和翟讓就會退兵。沿路的郡丞應該領兵來救援了。」
他默默轉頭看向弟弟。
這話是接他幾年前的話。
於是楊廣下旨停止將江都女子強配給驍果軍將士,並將原本已經強配的江都女子送還。
幸得樂聲足夠悅耳,才讓楊廣心中的焦急稍稍緩和。
虞世基想要救虞世南,卻被虞世南拒絕。
在得知楊廣離開領頭龍舟后,阻擋火船的宇文化及等人就已經退回第二架大船上,王薄也沒有再冒險派出火船。
李玄霸道:「好吧,我也是。」
李玄霸將望遠鏡遞給李世民:「我餓了,先下去吃點肉。」
宮人們在皇帝和大臣逃走時就紛紛逃竄,小部分人慌不擇路躲進船艙瑟瑟發抖,大部分人跳下水游向兩岸。爬上船的義軍很少,但沒有一人阻止他們放火。
有人逃竄,有人滅火,有人拉著楊廣往船艙里跑,還有人尖叫不能進船艙……
皇帝居然不回去了?那我們怎麼辦?我們的家人怎麼辦?
偉人和朱元璋對劉邦評價也十分高。這是只有當過一國之長后,才能明白漢高祖的厲害嗎?對劉邦為君能力評價高低,不僅是一款史盲鑒定器,還是一款明君鑒定器?
李玄霸道:「我已經讓薛收提議王薄,把王世充丟給江都百姓,讓江都被他禍害的百姓一人割他一刀。」
李世民時不時地往李玄霸那裡看一眼,然後在李玄霸看過來時迅速收回視線。
唉,沒什麼好看,完全沒什麼好看。李玄霸惡狠狠地啃鹿腿。
秦瓊矜持又得意地笑。主公說得對,只能與我拼幾招!
就在楊廣感慨賤民不宜多時,岸邊突然飛來一團火光。
女子被強配給驍果軍將士后自然也是哭著的,成親變成強迫,驍果軍有個屁的歸屬感,完全變成了泄|欲。
王世充心裏激動極了。這可是救駕之功,自己以後發達了!怎麼也能當個將軍吧?
蕭皇后趕緊派宮女去告知楊廣,楊廣卻殺了宮女。
這個時空中,李淵和楊暕迅速擊敗了楊玄感,王世充還未拉起一支援洛大軍戰鬥就已經結束,所以他仍舊是江都通守。
後世稱李世民麾下第一名將是尉遲恭,但尉遲恭在戰場上被秦瓊打敗過,所以只論個人武力值,秦瓊應該略高於尉遲恭。那麼按照斗蛐蛐排位原則,秦瓊或許是隋末最頂尖的斗將。
驍果軍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江都,剛被蘇醒的楊廣訓斥了一頓,連治傷的撫慰金都不給,就聽和-圖-書到了這個噩耗。
李世民和李玄霸率先潛入江都成,散播不是謠言的傳言——皇帝這次下江南,並不是簡簡單單的遊玩,而是放棄大興洛陽,想要定都江南。
楊廣半眯著眼睛, 品鑒著悅耳的歌聲。
楊廣暈頭轉向,腦海中一片空白。
楊廣自繼位后常南巡北巡,從來閑不住。所以雖然在天下大亂時南巡很蠢,將士和大臣大多也以為楊廣只是普通昏君般的「貪玩」。他們不知道楊廣這次南下,就沒想過再回去。
最靠近河水的是縴夫,縴夫外是護衛的隋軍和沒有資格上船的官吏。所以楊廣下江南說是坐船,其實大半隊伍都在岸上前行,所以耗費的人力物力才如此巨大。
不過裴世矩是建議將江都寡婦和未嫁女子嫁給驍果軍將士,而且是嚴格遵循了婚嫁規矩,雖然是強迫,但也沒有引起太大民怨。
但楊廣不敢。
但驍果軍的怨氣更重了。
所有大臣都知道他觸怒了楊廣,原本與他交好的朝臣都不敢送他,只有虞世南一人前來送行。
混亂的廝殺持續了兩刻鐘,比李世民所預料的時間多了一倍。
沒有火船,投石機投來的火石點燃的火焰很容易撲滅,就是嗆人了些。
李世民現在沒打過守城戰或者攻城戰,和突厥人打仗都是擺開兵馬直接衝鋒。他總身在軍陣中,用不上望遠鏡,還容易把望遠鏡摔壞,所以李玄霸不肯把唯一一架望遠鏡給他。
李世民道:「有多厲害?比秦叔寶還厲害?」
但楊廣已經嚇破了膽,看見亂賊就不肯上岸。
李世民舉起雙手:「我就隨意說一句,你怎麼話這麼多?」
秦瓊坐在樹下嘆氣。郎君們在說什麼啊,自己聽得好暈。
他們所隱藏的地方,離王薄所在地很近。李世民和李玄霸是扮作薛收的家丁隱藏在這裏。
通濟渠周圍原本是南方最繁華的地段, 遠在先秦時就已經開發。現在房屋成了廢墟,良田長滿雜草,礙眼的不整齊的民居和衣衫不整潔的草民消失, 通濟渠沿岸的自然風光更加純凈美麗。
望遠鏡的鏡片是極其稀罕的沒有一點雜質的透明水晶。李玄霸也不知道望遠鏡鏡片的具體參數,讓匠人磨廢了許多珍貴水晶,才終於磨成了一架望遠鏡。
蕭皇后聽楊廣自比陳後主,將她比作陳後主的皇后沈后,心中憂懼不安。
李玄霸道:「總之,這是楊廣自己的錯。」
為什麼自己會落到這種地步?
李玄霸道:「你問我?不該是我問你嗎?」
楊廣坐在龍舟高高的船頭, 輕輕晃動手中酒杯。
但見多了,不代表就不會心生觸動,也不代表就認可了這件事。
楊廣心中想到高麗,怒火升騰。如果不是已經無法再召集全國兵卒,他定要再碾壓高麗一次。
這一幕其實如果入了眼肯定很礙看風景的人的眼,但楊廣坐在高處遠眺,看不到岸邊的情況。
畢竟驍果軍將士的地位都不低,對江都寡婦和未婚女子而言也算是良配。至於許多將士在北方已經成家立業,這時候大部分女子是不在乎這一點的。戰亂時候,在各地都有妻子多正常?她們也是明媒正娶,還是皇帝下旨,後院的地位又不是爭不得。
蕭皇后悄悄向群臣求助,裴世矩接連上奏楊廣,就像是蘇威當初那樣,一改往日作風直言上諫。
李玄霸失笑。
李世民點頭:「所以還是死在江都更好。」
挺好的,這樣弟弟才能保護好他自己。
楊廣想起自己的嘆息,感慨現在通濟渠沿岸的景色才剛剛好。
「護駕!有刺客!趕緊護駕!」
「和月和花,天教長少年。天教長少年……」
裴世矩沉默了一會兒,慘然一笑:「當然如此,理應如此,他們可是大隋忠臣。」
……
楊廣不在乎百姓,但是在乎自己居住的環境。江都城人人哭和_圖_書喪掛白幡,他還怎麼享樂?
雙生子就像是一個冷漠的旁觀者,看著江都百姓號哭,看著江都百姓人心惶惶,看著江都……偷偷接引義軍入城。
楊廣得知虞世南居然敢去送別裴世矩,將虞世南關入了大牢。
這次火船上的人沒有跳水逃走,而是攀爬上龍舟,然後直接在龍舟上點火。
他半眯半張的雙眼前浮現出一幕幕過往。
李玄霸在樹上看到這一幕,低頭對薛收道:「讓王薄只盯著為首的龍舟燒,不要管楊廣在哪裡。這次襲擊的目的是嚇唬楊廣,本就不可能傷到楊廣。燒掉楊廣所乘坐的龍舟,給楊廣的心理壓力會更大。」
他以為這是對所選官員莫大的恩賜,選拔的官員足足走了三千余里,凍餓病死者十之一二。
皇帝不上小船,船上哪個朝臣敢上船?
李玄霸放下望遠鏡,白了二哥一眼:「你能不能別把自己當斗將?誰家主公當斗將?」
李玄霸道:「看虞老師自己選擇吧。虞世基該死,就算落到我們手中,虞老師求情也沒用。」
如果是這樣,二哥現在就已經頗具明君之能了。
他嘴角又勾了勾,這次笑容帶著一點苦澀:「以人為鏡能正衣冠,這以人為鏡不一定是以明君賢臣為鏡,也可以以昏君奸臣為鏡。看楊廣所作所為,我獲益良多。」
楊廣離開洛陽前,曾觀察洛陽的情況,感慨「洛陽的人還是太多了」。
裴世矩等人指揮龍舟垂下小船,讓人護送楊廣下船。
讓高麗王真心誠意臣服,已經成了楊廣的執念。
魏徵在高處眺望,一旦看到援軍到來,就迅速點燃煙火通知他們撤退。
以後研究和打造新的望遠鏡全靠這個樣品,可不能被毛手毛腳的二哥弄壞。
又有小船從下游划來,在快要撞到龍舟時燃起了火焰,火船狠狠撞向龍舟。
驍果軍和大部分大臣將領是不知道楊廣心思的。
李玄霸皺著眉頭為難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鹿腿,最終還是先吃飽了再看。
李世民樂呵呵道:「我可以不學項羽,但我得學劉邦啊。漢高祖親自打天下,多帥!」
楊廣和其餘朝臣鬆了口氣。
李玄霸道:「該給裴公和虞老師寫信,讓他找借口離開江都了。正好群臣都催楊廣回大興,楊廣為了堵住這些人的嘴,應該會派人回大興坐鎮。」
歌女聲如鶯啼, 舞|女輕輕搖擺著柔軟的腰肢,絲竹彈奏著宮商角徵羽,裊裊白煙從香爐中飄出。
詞曰, 「玉樹后|庭前, 瑤草妝鏡邊。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圓。莫教偏,和月和花,天教長少年。」
楊廣卻道:「我們在河上,有的是水滅火,怎麼會燒死!」
此時,王世充率先提出了原本歷史中是裴世矩提出的安撫策略,命令全江都所有適婚女子停止談婚論嫁,配給隨行將士和官員。
李玄霸道:「不知道啊,又沒打過。不過秦叔寶應該還是厲害些。」
龍舟很快被火焰包裹,點火的義軍跳下船游到兩岸,高呼「狗皇帝已經被燒死」。
他掛上了旗幟,豈不是讓亂賊知道他在哪條船?為了自身安全,楊廣讓護衛把建議掛起旗幟的官吏全部捆起來堵住嘴,並罵他們是想害死自己。
李世民轉移話題:「這場大戲要落幕了?」
李玄霸罵道:「你學他們幹什麼!」
楊廣勃然大怒,將裴世矩逐出江都城,一個兵卒都沒給他,讓他孤身跨越戰亂的大地回大興接待不存在的西域番臣。
李世民晃了晃腿,笑道:「你折騰這麼多,就是為了逼反驍果軍?」
薛收叼著一塊鹿肉,親自騎馬去通知王薄。
宇文化及護著楊廣,聲音顫抖:「縴夫中混入了民賊!」
憑什麼啊!自己看了這麼久都沒有猛將衝出來,二哥剛拿到望遠鏡就有熱鬧?自己的運氣也太差了!
驍果軍對楊廣怨氣極重,居然在大庭廣眾之和*圖*書下公然討論謀逆之事,連密謀都不「密」了。
當第一團火光砸在高高的龍舟上時,宮人高亢的尖叫聲讓楊廣回過神。
李世民收回視線:「沒什麼。」他只是再次確定,弟弟對百姓的同情心比他更重,有時候心中的戾氣也比他更重。
歌女唱的詞,乃是李玄霸早年為楊廣填寫的宮詞。
就如在原本時空中,翟讓讓位給李密后,就從未想過把位置要回來一樣。翟讓決定了追殺楊廣,就帶來了自己麾下最勇猛的將領,並親自上場殺敵。
不過中間的大船沒有火船襲擊,投石機臨時調整彈道也十分困難,所以大船上只有零星火焰,很快就被撲滅,連煙霧都沒多少。
楊廣看著大運河上的火船和兩岸的亂賊,死活不敢下船。
虞世南目送虞世基離開,默默垂淚。
李世民道:「讓薛收去。他亮出身份,裴公和虞老師就會離開……唉,虞老師不一定會離開。雖然虞世基是大奸臣,卻是他的兄長。」
他在瓦崗寨時,程咬金還沒有加入瓦崗寨。他很遺憾沒能看到演義中頗具名氣的「三板斧」程咬金。
龍舟現在是最顯眼的靶子。他們讓龍舟靠岸,想要逃下船。
楊廣提前清理兩岸義軍的效果其實很好,兩岸的義軍不多,遠遠不是隋軍的對手。
當楊廣從雁門郡回到洛陽,他站在宮城樓閣上低頭看著街頭熙熙攘攘,再次生出感觸,人還是太多了。
當唐太宗當了幾年皇帝,再次評價劉邦時,卻言「觀高祖、殷湯,仰其德行,譬若陰陽調,四時會,法令均,萬民樂,則麒麟呈其祥。漢祖、殷湯,豈非麒麟之類乎」,對劉邦極其推崇。
李世民好奇:「他們二人很厲害?」
之前驍果軍因廢太子楊暕兵諫死了許多中低層將領,現在又罰下了一些中低層將領,導致領兵的軍官更換太過頻繁,且心生膽怯,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願意出頭承擔責任。
他消瘦得厲害,騎在馬上的身姿都佝僂了。
秦瓊耳朵支棱起來。
他只看到隋軍護衛之外的地方即使已經入秋,草木仍舊鬱鬱蔥蔥,風景很是幽靜秀美。
可惜秦瓊和羅士信已經在二哥麾下,不會再有「瓦崗寨名將」的稱號了。
蕭皇后委婉勸說,楊廣卻道「貴賤苦樂,更迭為之,亦復何傷」,又攬鏡自照,「好頭頸,誰當斫之」。
虞世南搖頭,送別裴世矩後轉身回江都。
楊廣還沒反應過來,許多團火光從岸邊飛來,就像是從岸邊下了一場流星雨。
這時縴夫丟掉手中繩索,有的立刻逃散,有的在岸邊摸索一番后居然拿出棍棒刀槍,朝著沿岸官吏和隋軍奔去。
楊玄感剛起兵叛亂時,楊廣認為是天下人太多,所以楊玄感謀逆才會有民賊呼應。
這次聽薛收說,程咬金已經加入了瓦崗寨。瓦崗寨的名將終於又湊齊了一個。
虞世南冷漠道:「你還是想想如何自救吧。」
李世民嘆氣:「等我管了一片地和一大幫下屬后,我才知道漢高祖有多不容易。」
聽聞楊廣要到江都,王世充早早就準備妥當,親自率兵離開江都來迎接楊廣,居然趕在沿途郡縣官員前面,最先到達戰場。
當他帶兵攻打陳國時, 江都就是後方指揮所在地。
李世民和李玄霸冷眼旁觀了這一幕人間慘劇。
李玄霸道:「你不是看不起劉邦嗎?」
皇帝不準備回中原、回關隴了!
但王世充可沒有裴世矩這麼好心,他的舉止粗暴許多。
驍果軍不是關中人就是中原人,華夏人自古故土難離,連舉家搬遷都難以接受,更別說這些人都是孤身南下,家中親人都還在北方。
秦瓊道:「鹿再烤就焦了。」
「哇哦,真的有猛將衝出來,不知道是阿玄你說的誰?」李世民驚呼,「真厲害!說不定真的能與叔寶拼幾招!」
李世民道:「王和圖書世充該死。」
他們是在談論謀反嗎?好吧,這也沒什麼好驚訝的,我早就知道主公肯定想當皇帝。
翟讓雖然做決定時常常猶豫不決,但只要他做好了決定就會全力以赴,不會悔改。
薛收道:「李二郎李三郎自然在隴右戍邊抵禦突厥。」
李世民嘆氣:「我當然知道這是他自己的錯。」
歷史中的唐太宗原本和李淵一樣,評價劉邦時也有失偏頗,曾言「昔漢高祖,田舍翁耳。提三尺劍定天下,既而規模弘遠,慶流子孫者,此蓋任得賢臣所致也」。
李世民道:「先放一邊晾著,等我們想吃的時候再熱。」
都說慈不掌兵,一個頂尖的謀士,說不定比將領更要拋棄良心。
裴世矩道:「你與我一同離開吧。」
李世民:「……」
在冷兵器時代,「萬人敵」猛將的威脅度非常大。大部分兵卒只要在將領被斬殺時就會逃竄,單雄信和程咬金一出場就砍掉了盔甲最華麗的將領,隋軍陣型大亂。
「他當然不在乎。」李玄霸道,「二哥,驍果軍這次再不生亂,他們的脾氣就太好了。」
現在他決定把目標從楊廣變成楊廣的愛船,就再次派出了火船。
李世民:「……」弟弟的脾氣真壞。還是說弟弟只是想找個人聽他隨意叨叨?
王世充搞得江都城處處怨聲載道,哭聲震天,不少人家都掛起了白幡。
難道楊廣會在乎這一點人命嗎?
楊廣從雁門郡回東都洛陽時遭遇義軍襲擊,他認為驍果軍護衛不力,處罰了許多人。
裴世矩見狀,想了一個折中的法子,將逃生小船放到龍舟前端,一邊抵擋上游的火船,一邊給龍舟前端滅火。
宇文化及心底都快罵娘了:「陛下!我們再不上岸,就會活活燒死在船上!」
楊廣自幼想做什麼都能成功, 再大的困難在他手中都像是軟泥一樣可以輕輕拿捏,無論是攻打陳國、奪嫡繼位、滅吐谷渾,還是建造大運河和長城,都是如此。
魏徵燃起了煙火,翟讓和王薄帶人退去,在兩岸留下了一地的屍體。
大運河的水流幾乎是靜止的。楊廣所乘坐的這樣巨大的龍舟是不可能憑藉划槳而前行,所以沿路都需要有人在兩邊拉縴。
他和翟讓都知道很快沿途郡縣就會派兵來救,他們殺不了楊廣。所以他們的目的只是趁著隋軍援兵到來前儘可能地製造殺戮。
所以就算混亂,隋軍也能把兩岸義軍壓制趕走,只是死的人多一些。
記得幾年前下江南時,沿岸人很多,熙熙攘攘讓人心頭很是煩躁。如今風光更好。
亂世之中,女子向來不是人,是「財物」。
楊廣的心思有許多聰明的近臣都猜到了,但他們都閉口不言。
秦瓊嘴角無意識地咧到了耳根,心情和飛起來似的。
現在他卻為這首詞譜了不同的曲,讓歌女們日日歌唱, 讓舞|女們日日起舞。
輕歌曼舞, 仙樂渺渺,煙霧繚繞,彷彿仙境。
王世充本就是江都地方長官,他直接挨家挨戶搜尋適齡女子配給驍果軍將士。什麼婚聘之禮完全沒有,與其說是娶親,不如說是給驍果軍將士褻|玩。在這途中,常有已成婚婦人被掠奪,還有兵卒藉機擄掠。
裴世矩疲憊道:「李二郎和李三郎在何處?」
楊廣右手的酒杯隨著節奏蕩漾出一圈一圈的漣漪,左手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打。
大業七年二月,楊廣一征高麗時,他自己坐船,選拔了三千余名中低層官員在兩岸跟著走,從江都一直走到涿郡。
裴世矩讓驍果軍將士重新成家后,驍果軍軍心穩定了一段時間,至少還未成家的年輕將士想家的心情淡了一些;王世充這一舉動,讓驍果軍更加人心浮動,戾氣更加深重。
李玄霸道:「是厲害。聽聞翟讓又收了一個叫程咬金的猛將,不知道帶出來沒有。」
在王世充的護送下,楊廣順利進入江和_圖_書都城。
楊廣身邊的近臣有許多都曾經上過戰場,用過或者見識過火攻,阻止了楊廣躲在船艙中,免得被煙霧熏倒。
他睜開雙眼,遠眺沿途美景。
如果楊廣這時在自己乘坐的船上掛上帝王的旗幟,就能迅速結束岸上的混亂。
良心未泯的朝臣湊了些錢,給這些女子作補償。
待火焰稍微熄滅后,裴世矩就放下小船,讓楊廣逃到後面的船上。
李玄霸道:「也不一定。如果單雄信、徐世勣等人在,隋軍不一定抵擋得住。」
裴世矩和一些朝臣實在是看不過去這人間慘劇,連虞世基和裴蘊這兩個大奸臣都受不了王世充的惡毒,紛紛勸諫。
他給了高麗王一次又一次臣服的機會,高麗王卻一次又一次戲耍他。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失敗,也是他認為的人生唯一一次失敗。
「裴公,請上馬車。」薛收恭敬道。
天下根本不需要這麼多百姓。
大部分在岸上的隋軍不能觀察到龍舟上的情況,見到龍舟著火,居然真的有人信了。
李玄霸點頭:「廢話,如果不是楊廣,你這個自幼錦衣玉食沒可能與庶民有太多接觸的勛貴公子,哪可能會生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感慨?」
兩岸護衛的驍果軍也發現了敵襲,立刻循著火光發射的方向尋找敵人,遭到了早就等候在此的義軍的伏擊。
激烈的戰鬥在山林中爆發,火光仍舊不斷從兩岸飛到龍舟上。
有小部分人還留著獨立思考的能力,知道皇帝肯定能逃上岸或者逃到其他船上,但心裏不確定,也不敢亂說。
虞世基憤怒地拂袖離去。
李世民道:「項羽和劉邦都是親為先鋒!」
李世民道:「這樣啊。那比起我呢?」
李世民問道:「阿玄,你說這場戰鬥什麼時候結束?」
龍舟建造時塗了防火的材料,包裹著浸滿了油的碎布的石塊砸在甲板上,引發的火焰很快就被撲滅,只有濃厚嗆人的煙霧不斷升騰。
兵過如篦,這種事在破城的時候時有發生。李世民帶兵攻打突厥時,也沒把突厥部落的人當人。
王薄見翟讓殺出,自己也領著精兵強將從山林殺出。
連隨行官員都要死十之一二,那些拉縴的縴夫就更不必說了。
一到江都,楊廣就日日笙歌,不理朝政。天下送來的緊急文書全都被他堆在書案上,壘成了一座小山。
原本歷史中裴世矩讓江都城處處掛上了喜慶的燈籠,敲鑼打鼓送新娘出門。不管新娘樂不樂意,至少表面上是全城都在辦喜事。
隋大業十二年,楊廣到達江都。
李世民沒好氣道:「說的你好像不是王公貴胄似的。」
楊廣堅持不肯下船,命令宮人和大臣提水滅火。
原本歷史中,江都通守王世充援助洛陽,然後就一直留在洛陽。
秦瓊再次嘆氣:「好。」
李玄霸道:「我話還沒說完呢。驍果軍大多都是關中人,關中人有多重家鄉盡人皆知,是我讓楊廣生出逃到江都,放棄關中的想法,讓驍果軍將士不能歸鄉?他們的父母妻子可全都在關中和中原。」
但好像沿岸有眼線,楊廣逃到哪條船,投石機所投的火石就砸向哪條船。
因此裴世矩既得到了驍果軍的感激,在驍果軍叛亂時沒有被殺,也沒有被江都百姓怨恨,安全地活到了唐朝建立時。
李玄霸道:「怎麼?」
楊廣初聽李玄霸作此詞時,笑話李玄霸還是個垂髫少年, 感嘆什麼韶華不再。
大運河周圍被隋軍提前清理過,能隱藏的火船不多。兩岸生亂的縴夫人數也很少,大部分縴夫都只是逃跑。龍舟很大,給大運河留的空隙不多。上岸確實是最安全的選擇。
裴世矩已經六十八歲。
全軍嘩然。
可惜楊廣心頭提起的那口氣一松,就暈了過去。他沒能第一時間在楊廣面前表忠心。王世充遺憾不已。
倒下的縴夫就被隋軍迅速丟往一旁,動作熟練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