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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沒有你王薄，將來還有黃巢，有方臘，有李自成，有洪秀全……還有真正能改天換地的人站在我目光所及的末端，正微笑著對我頷首。」

畢竟他從小心裏就常常被弟弟驚起驚濤駭浪，救了個砍了皇帝腦袋的賊帥，確實不是什麼大事。

「王薄，你曾和我說你試圖教導農人孩子，卻發現農人孩子從小吃不飽穿不暖，比士人孩童愚笨許多。但愚笨只是學得慢，不是不能學。」

孫宣雅用胳膊肘撞了王薄一下：「快答應。能不死就別找死！不就是扮做另一個人，多容易？我馬上就給你扮個大家閨秀瞧瞧！」

「我們的存在，在歷史長河中就只佔這麼一點。」

李玄霸滿意地翻身上馬。

李玄霸道：「顏真，就交給你了。有信心做好這件事嗎？」

這不是說他們成婚時就變得貪生怕死。正因為會想象美好未來還慷慨赴死，才更顯悲壯。

李玄霸：「魏玄成就是王薄曾經軍師的身份很快就會暴露。我曾藏身王薄軍中的事也會被人知曉。他真情意切地與我針鋒相對，才更能顯示出我們對王薄的事毫不知情。」

王薄問道：「為何？」

李世民：「聽不見。」

明明做的是正確的事，就因為這狗屁世道逼人悲壯，就必須悲壯？

他收回手臂，比了一下自己的小指節。

李玄霸道：「不麻煩。我會讓你再揚名一次，史書和天下人不僅會記住『孫宣雅』，也會再次記住你新的名字。」

「我能看得很遠很遠。歷史也很長，未來也很長。我們現在做的事重要，也不重要。」

李玄霸輕踹了二哥一腳：「怎麼，捨不得你的劍？」

李玄霸：【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王薄驚訝：「幾年前？這、這……三郎君，如果我沒有殺楊廣呢？如果我殺了楊廣后不肯跟你走呢？你不是白忙碌了嗎？」

李玄和-圖-書霸道：「教化百姓，不僅是先賢對自己的要求，也是先賢對明君的期盼。現在的讀書人為了自家的利益，不再遵循先賢的教導。但若出現一個遵循先賢教導的人，仍舊會獲得他們的稱讚。」

李玄霸兩手一攤：「沒關係，無所謂，我不在乎。」

「你將來不可能出仕。出仕就會和人爭權奪利，就會被人深挖過往，就算我再為你隱藏身份，你也會被人發現。」

李世民面無表情：「你與你哥的心聲連接已斷開，我什麼都聽不見。」

李玄霸放下手：「所以我的謀劃一直都不是奔著成功去，也不是奔著未來去，只是因為我現在胸中不平，我現在想這樣做。王薄，我知道，現在的你一定會接受我的建議。」

王薄道：「如果三郎君你輸了……」

「新生的王朝需要一個心系百姓的大儒作為招牌，來號召更多的文人教化萬民。」

李玄霸拂袖：「趕緊走，再會。」

王薄：「……」雖然這樣腹誹救命恩人很不好，但他怎麼覺得三郎君有一點點的瘋癲？

李世民：「……」

李世民再次抱頭。弟弟又要搞什麼鬼？

「我們成功，或許能讓未來變得更美好；我們失敗，也不過是走一段老路，不會讓未來變得更差。」

後世網路上常嘲笑，無論男女在與自己喜歡的人牽手時，都會把結婚銀婚金婚都腦補一遍，會想著將來兩個白髮蒼蒼的人也手牽手走在陽光下的模樣。

王薄疼得齜牙咧嘴，心中嘀咕，你還大家閨秀？當別人是睜眼瞎啊？

李玄霸催促道：「別耽誤，快離開。我和二哥也該回隴右爭奪天下了。這幾年你好好讀書，不準出門。顏七，這幾年辛苦你了，好好教導王薄。」

「即， 開民智。」李玄霸斬釘截鐵。

李玄霸笑道：「輸了就輸了。輸了又如何？」

李玄和*圖*書霸道：「因為心中不平——你沒有做錯，憑什麼被這個世道逼死？因為性格貪婪——只是讓楊廣被百姓公開行刑還不夠，我還能利用你做更多的事。」

李玄霸道：「是啊，誰讓你是我雙生兄長，從小把我拉扯到大？」

李世民：【閉嘴！！！！】

「當楊廣橫徵暴斂， 王雲不忍看民間疾苦，歸隱山間。直到……」李玄霸手動幫二哥把下巴合上，「直到大唐皇帝李世民聽聞王雲賢名，徵召王雲出山。但王雲拒絕皇帝徵召。他前往還未教化的地方，盡心儘力地教化一地又一地的百姓， 讓原本的蠻夷之地變成了文化鼎盛之地。」

李世民：「聽不見聽不見。好了，我們該回去了。我們這次出門就帶了秦叔寶一人，薛伯褒和魏玄成肯定很擔心我們。你真不告訴魏玄成？我想他應該不會泄密。」

但憑什麼要悲壯？

王薄長嘆一口氣，被樂呵呵的孫宣雅用手指頭戳著給李玄霸和李世民作揖告別，然後被孫宣雅拉上了馬車。

李世民無語翻白眼。阿玄！不要逢人就說我們家隴西李氏的世家身份是假的啊！

眾人眼神古怪。三郎君，你不就是最蔑視皇權的人嗎？

李玄霸：【內庫燒為……】

「但拒絕徵召，只在民間開書院，不會有人特意去尋你這個閑雲野鶴的麻煩。」

嗯？弟弟的祖宗也是我祖宗？怎麼？！我就罵不得自己的祖宗了？！

李玄霸把劍撿起來，重新塞回王薄的手中。

李玄霸搖頭：「我沒瘋。二哥， 這樣對你也有好處。如果人才只能從世家勛貴中選擇， 他們就會輕蔑皇權。還記得我和你提過的科舉嗎？越多的人讀書科舉，你才能越肆無忌憚地對待那些蔑視皇權的勛貴。因為他們不幹，有的是人干。」

即使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即使覺得自己已經釋然，但在成親和*圖*書的那一刻，與宇文珠拜堂的那一刻，李玄霸不可抑制地想象著他與宇文珠的未來。

李玄霸：【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李玄霸沒等王薄回答，又轉頭對孫宣雅道：「孫將軍若也想當個教書先生，我便派人教你讀書。將來你與王薄把手同游時，也能開個書院專教女弟子讀書習字。縱然女子難以為官，讀書本身也能讓她們多一點安身立命的本事。」

李世民沒好氣道：「你拿劍掛我頭頂，還問我舍不捨得？」

李玄霸張開手臂，像是要懷抱天地。

李世民崩潰：「你有病就折磨我啊？」

顏真嘆氣道：「郎君幾年前就在張羅這件事。雖然我不知道郎君要藏誰，但藏誰都沒關係，都準備了這麼久，我一定能做好。」

李玄霸笑道：「因為你成親了。別說什麼成親是為了完成人生最後的願望。我也成親了，我知道我在成親時想什麼。」

李玄霸道：「不，我的意思是你教導『王雲』的同時，我還會給你派其他事做，很辛苦。」

「昔日琅琊王氏南渡，南朝在建康附近僑置琅琊郡，讓琅琊王氏聚居。發展到如今， 建康城被隋文帝所毀， 琅琊王氏也早就不復曾經輝煌， 族人有的投奔關中為官，有的散落江南四處。王雲便是其中一支。」

該！

不管周圍人快要瞪出來的眼珠子， 李玄霸繼續興緻勃勃講解「設定」。

王薄：「等等，我還……」

李世民冷靜下來后，發現自己好像心裏也沒起多少波瀾。

李玄霸拍了拍王薄的肩膀，道：「放心，族譜造假我家是最專業的。再者琅琊王氏已經衰敗久矣。當你傳出不慕名利只願教化萬民的大賢名聲，琅琊王氏絕對會承認你的身份。有世家為你證明，你可高枕無憂。」

顏真微笑崩裂。郎君你真的還會使喚人啊！和*圖*書

李世民晃晃悠悠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給了李玄霸腦袋狠狠一下：「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沒有你在五六歲的時候就天天在我耳邊說『大隋要亡了，我家要當大唐皇帝，大唐要在三百年後亡了』的事大。」

不會有人在與自己心愛的人成婚時，不去想象美好的未來。

李玄霸道：「那麼王薄，你呢？你已經完成了一個夢想，現在是否願意變成另一個人，隱藏在世家的羽翼下，去完成下一個夢想？」

「皇帝已經被殺了，知世郎也成了不死的傳說。接下來要做何事才能讓百姓過得更好？」李玄霸語氣平緩， 但帶著笑意道，「首先，我們需要讓更多的百姓懂得思考， 知道自己過得不好。」

顏真微笑道：「什麼王薄？不是琅琊王氏的王雲嗎？我身為郎君的心腹，將來榮華富貴少不了。這件事比俗務有趣，我不辛苦。」

「隋朝還安定的時候， 王雲常行走鄉土之間，尋聰慧的孩童免費為他們開蒙， 教導鄉民移風易俗。」

李玄霸合掌：「那就這麼定了。我現在就派人把你送走，可不能讓魏玄成發現你還活著。你至少隱居三年，三年後我保准誰也認不出你二人。」

「王雲雖自幼家貧，耕讀為生， 但飽讀儒經，一直秉承先賢的教導，想要教化萬民。」

李世民喃喃道：「我弟弟又瘋了。」

李世民蹲在地上罵罵咧咧道：「阿玄，你的精神狀態是不是出了點問題？幸虧我是你哥，能縱容你做這些瘋癲事。你看換了個人，絕對會打死你！」

李世民蹲在地上，仰頭面無表情地目送王薄和孫宣雅離開。

「讓如今世上真正的大儒去教導平民百姓，他們絕不會做。王薄，但你會盡心儘力地做。」

李玄霸年幼時，便想救高熲和宇文弼便救了，想救楊昭也救了。雖然他有救不了的人改不了的命，但他的胸中生出https://m.hetubook.com.com不平氣的時候，他從未袖手旁觀。

就是明知道二表兄是去找死，李玄霸也給二表兄提過建議，只是二表兄不接受。

王薄反問道：「既然三郎君知道一旦我的身份泄露，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白忙一場，三郎君為何要冒險？」

孫宣雅笑道：「我男人教過我讀書識字，我覺得我還蠻聰明的。會不會太麻煩三郎君？」

「你希望能讓更多的百姓讀書，大概是這個世上唯一全心全意投入這項事業的讀書人。」

李玄霸義正辭嚴道：「我從小體弱多病飽受病魔折磨，我受了這麼多年罪，你還指望我能保持樂觀精神健康心理？二哥你說什麼廢話？你不是一直知道我有病嗎？」

楊廣不該死嗎？百姓不該砍下他的腦袋嗎？

服氣服氣，我真你祖宗的太服氣了！

李玄霸繼續道：「你要付出的就是你現在身為知世郎王薄的一切。王薄必須永遠消失。只有所有人都尋不到他，他才能永遠存在。你有信心扮演好一個心系平民百姓的大儒嗎？一旦你泄露身份，不僅你的性命，知世郎壯舉造成的影響和你教化百姓的夢想都會遭遇重創。你就白忙一場了。」

當我那麼多護膚品是白做的嗎？每天用甘油精油敷臉，不做重活不曬大太陽，再培養一下口音姿容……自己還在當網店合伙人時，又不是沒造過網紅帶貨。

李玄霸點頭，切換心聲：【對，沒有大唐滅亡時『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的事大。】

李玄霸道：「反正那劍斬不了你，還會為你增加聲望。至於大唐末代皇帝會不會落百姓手上，你還在乎這個？死野心家手中和死百姓手中有什麼區別？都是恥辱。」

「這世間學問大多掌握在世家手中，就是勛貴他們都瞧不起。如我老師高公、宇文公這樣的非世家大儒寥寥無幾。大儒身份高貴，早就忘記教化百姓的責任，不齒與鄉民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