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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那位敦略可汗是個野心勃勃的人物。」葉薰有些擔憂地說道。

葉薰沒有看完就明白過來，這小子是在嘲笑自己畫的菊花像螃蟹。

若有若無的清淡馨香混合著松墨的香氣，交融成一種溫暖的味道，瀰漫在空氣里。窗外的陽光斜斜投入房裡，將桌椅書案拉起長長的陰影。

葉薰手腳輕便地將懸在半空中的鏤空盤絲銀球打開，把裏面的香囊拿出，換成新的。

「中原向來富庶，突厥人哪一代可汗不覬覦這塊肥肉。再說他們在中原失利，被太祖和威帝驅除出去也不過幾十年的時間，尚未忘記征戰中原的威風，自然更不死心，時時刻刻想著揮兵南下。」提起邊關的局勢，沈歸暮亦有一些憂愁，「其實當年若不是突厥自己鬧內亂，大周也無法那麼順利地將突厥人趕出中原腹地……」

仔細看看自己的畫，實際上……那朵又大又扁的菊花，還有張牙舞爪的花瓣，確實是有點像一隻螃蟹……

「你是在想你弟弟吧。」沈歸暮溫聲問道。

看來真是自己打擾他了。葉薰有點心虛地想著，嘴上卻不服輸，乾脆地笑道：「不就是一幅菊花圖嗎，我來賠你一幅可好？」

是自己表現地太明顯了，還是他太敏銳呢？其實這些天她心情確實很忐忑。ｗｗｗ•ｈeｔubｏok.ｃｏm•cｏm

葉薰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葉薰總算明白古詩里常說的那種，親人征戰沙場，卻只能夠無力地等候在家的心情。

沈歸暮不喜歡用熏香，這些香囊里包著的是新鮮的桃花瓣，清晨時候採摘下來，抹去露珠，裝入薄如蟬翼的絲絹綉囊，再放置入懸挂在窗前的空銀球里。涼風習習，銀球輕輕晃動，就有清淡的香氣飄逸而來。

沈歸暮無奈的搖了搖頭，依言低頭磨墨調色。

面對葉薰的一陣搶白，沈歸暮倒也習以為常，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嘆氣道，「我不過說了一句，你倒是有一籮筐在這裏等著了。」說著放下筆。

將大作拿起來，葉薰捧著手裡吹了吹，然後遞給沈歸暮，揚聲笑著問：「怎麼樣？如此神作，可堪比你那俗不堪言的秋霜傲菊圖？」

葉薰心緒稍安，點了點頭。此時別無他法，只能夠等待著了。

葉薰不服氣地哼了一聲，「還不都是為了伺候你這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自己沒有靈感，就來責怪我們，以後看誰還敢來伺候你。」說著將銀球扣上，氣呼呼地轉身來到書案前。

抬頭看了看一臉「你不誇獎我別想有安穩日子過」的葉薰，他明智地沒有把真實想法說出來和-圖-書，而是滿臉嚴肅地點頭道：「果然是神作，只是……」說著他話鋒一轉，唇邊揚起一抹笑意，「只是有畫而無詩豈不寂寥，在下不才，就勉為其難，以一首詩相應和吧。」說著不等葉薰阻攔，提起筆來，刷刷幾下就寫完了。

「紙上淺描本無名，無經無緯任君行。八面威風橫無忌，鐵甲黃花兩相映。一朝脫盡鐵甲去，秋醉珍饈伴酒行……」

「哦，日常倒真沒有見過你作畫，難不成葉大才女還有這樣一手絕活兒？」沈歸暮挑了挑眉頭，似笑非笑地調侃道：「可千萬不要像你寫的字那樣。」

「其實不用擔心，近期戰事都是我們大周捷報。」沈歸暮安慰道。

視線轉向窗外，桃花開得正好，深深淺淺的桃花瓣簇擁在枝頭，彷彿少女臉頰上濃淡相宜的紅暈，花落飄零，還要漫長的一年嗎？

本來就是兩人胡鬧的玩耍，幾筆揮毫下來，葉薰就完工了。

沈歸暮笑著將手中的筆交給葉薰。

在這個沒有電話，沒有網路的年代，就算涼川是距離北方邊關最近的城市，其間的通信訊息也要延後十幾天。

葉薰走到書案前低頭端詳，沈歸暮畫的是一幅秋霜傲菊圖，已經成了大半。雖是淺淡的水墨畫，卻也枝葉濃彩，流動著華章麗態的韻和-圖-書味，筆觸之間更是渾然天成。只可惜……葉薰看著左手邊的那部分，那裡的一朵花只畫了一半。

說著說著，發現葉薰臉上憂愁之色更甚，沈歸暮連忙收住話語，轉而安慰道：「不過邊關和涼川城都是重病把守，而且聽說朝廷最近也在商議向邊關增兵，最遲今年冬天小宸他們就能夠撤回來了。你也不必太擔憂。」

「我哪裡敢譏笑葉大小姐，明明是你最近脾氣越來越大了。」沈歸暮好脾氣地搖頭嘆道，說罷，復又看著她正色問道：「葉薰，你最近心情不好是吧？」

兩人之間談笑無忌。只是這談笑無忌也只僅限於兩人之間。面對外人，甚至面對同樣貼身服侍的雁秋的時候，沈歸暮都是沉默甚至沉悶的。

老兄，就算是打了勝仗也是要死人的啊。葉薰暗暗想著，只是這句話太不祥了，也沒有說出口，轉而感嘆道，「這幾年邊關的戰事越來越多了。」

「阿嚏！」一陣風過，綉囊被吹開一角，幾隻桃花瓣飄了出來，掠過葉薰的鼻端，她立刻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葉薰乾脆惱羞成怒，把筆一扔，不滿的抗議道：「好啊，竟然敢這樣譏笑我。」

但也是就算像螃蟹，也不能說出來。

「唉，好好一幅畫，就讓你這一聲給糟蹋了。」正背對著她作畫的和*圖*書沈歸暮忍不住停下筆，嘆息道。

「我有什麼心情不好的？」葉薰愣了愣，隨即心虛地掩飾著說道。

整日里服侍他在書房裡作畫，一來二去葉薰也學了不少東西，知道這種素繪，最講究氣韻，需要一氣呵成，不留間隔。若是分成多次完成，未免落了下乘。

「要不要我畫？哪來這麼多廢話？」葉薰憤憤地白了他一眼，果斷地問道。

不久之後這點小玩意更不知道被誰傳揚了出去，據說城內不少名門閨閣、文士書房都開始採用這種看似風雅的熏香方法，一時之間整個涼川城裡都蔚為流行。

這樣精巧別緻的想法，本來只是葉薰窮極無聊時候的空想。以她的懶惰，萬萬不肯早起動手去採集什麼花瓣的，倒是雁秋得了這個主意如獲至寶，立刻行動起來，成了蘭薔園書房裡常備的一景。

「突厥那邊敦略可汗統一了東西突厥，最近又大敗駑揚族。聲威正盛，自然想要開疆擴土了。」沈歸暮頷首說道。

沈歸暮的性情偏冷，沉默寡言，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但葉薰早吃透了他的性子，溫文儒雅也只是表面上，玩鬧起來有時候也惡劣的很。全涼川城恐怕也只有葉薰一個人知道，那位在名門閨秀口中津津樂道的「氣度雍容、冷若冰雪的貴公子」壓根兒就是和圖書一個騙局。

「替本小姐研磨。」葉薰豪氣地一揮手，吩咐道。

沈歸暮對著畫端詳了數遍，臉上隱約有幾條黑線垂下來。

冬去春來，轉眼之間又是開春了。她與蕭若宸離別已經一年多了，去年的冬天，本來預定返回的行程因為邊關戰事突起而耽擱了下去。如此，又要等待整整一年了，不知道他在那裡是胖了還是瘦了，而且最近邊關戰事又吃緊……

被人戳到痛處了，葉薰憤憤然地瞪了他一樣。來到這個時代，萬惡的毛筆字已經取代了上輩子的英語單詞，成為她今生永遠的痛。使用慣了現代硬性筆尖的她怎麼也掌握不住毛筆軟綿綿的力道，寫出的東西歪歪扭扭像一團蚯蚓，著實被沈歸暮嘲笑了很久。

似乎有一層看不見的牆壁，將他與這個世界隔離起來。拿到現代醫學里，葉薰懷疑這就是典型的自閉癥狀了。她很想建議他多和外人接觸，但是等到真的說出口的時候，卻發現根本沒有可建議的人選。夫人不待見庶出的大少爺是闔府上下甚至全涼川城上下都知道的。而那位二少爺……更不用提了。想了一圈下來，葉薰不得不承認，沈歸暮這樣彆扭又孤僻的性格，確實是有一定的成長環境因素的。幸好他和自己還不錯，不然整天對著一隻悶葫蘆，悶也悶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