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9章 鄉紳
一箭射出,羽箭飛躍池塘,準確地命中池塘另一邊的箭靶,周圍的官紳卻沒人像以前一樣喝彩,一個個愁眉苦臉的不說話。
梅之煥卻沒有因此而消沉,麻城毗鄰大別山,山中藏著的土寇時常侵襲地方、燒殺搶掠,梅之煥便與麻黃地區的一些官紳商議,以麻城沈家莊為中心,編練起上萬團練鄉勇,用於剿寇安民。
這支團練效果倒是不錯,大別山中的土寇與之屢次交戰,皆大敗而逃,都稱呼這支團練為「沈庄軍」,見了沈庄軍的旗幟就逃,如同老鼠見了貓。
麻城,地處湖廣東北、大別山中段南麓,位於湖廣、河南、南直隸三省交界之處,乃是著名的「柏舉之戰」的古戰場。
「叔白說得對!」又有一名官紳憤憤不平地說道:「咱們花錢花糧拉起來的團練鄉勇,朝廷給道聖旨就要咱們去和武鄉賊拚命,沒錢沒糧的打個屁的仗?這不是逼咱們去送死?」
「如今的啊……m.hetubook.com•com就是各掃門前雪,左良玉如此,唐暉也是如此……」梅之煥苦笑著搖了搖頭:「唐巡撫靠不住,咱們這些團練鄉勇,就是一支孤軍了啊!」
如今襄陽已被武鄉賊佔據,武昌和承天府哪個丟了,唐暉都得掉腦袋,特別是承天府,若是有失,沒準得掉九族的腦袋,相比而言,黃麻地區唯一的價值就是阻斷賊寇東進南直隸的道路,但南直隸有左良玉盤踞,有其他官員負責,賊寇竄入南直隸和他唐暉也就沒什麼關係了,他又哪會管黃麻地區的死活?
但己巳之變改變了他的命運,崇禎廣招各地軍兵入京勤王,梅之煥自然也響應聖旨領甘肅兵入京勤王,但崇禎催逼甚急,甘肅兵本就欠餉日久,還要大冬天穿著單衣日行百里往京師趕,一路上累死凍死無數,於是自然而然地嘩變了,梅之煥平定了嘩變,將不願去京師的軍兵遣散回家,只領著願https://m•hetubook•com.com意跟隨的軍兵入京,結果等他抵達之時東虜都已經退兵了,崇禎惱他帶的兵少還遲到,便將他革職罷免,趕回了老家麻城。
「可沈庄軍能對付得了大別山裡的土寇,如何能對付得了流寇乃至武鄉賊?」穿著一身黑色勁裝的梅之煥一邊將一支羽箭搭上強弓,一邊朝身後暖亭里坐著的幾名官紳說道:「左良玉都畏武鄉賊如虎,洪巡撫更是一個多時辰就兵敗身死,咱們哪裡是武鄉賊的對手?」
「彬父說得對,天子也是薄涼,讓彬父挑起這麼重的擔子,一文錢、一把刀都不給,連彬父當年獲罪罷官的事也不平反,就給了個團練使的空銜,都不知是幾品的官、歸屬哪一部!」一名捏著佛珠的年輕官紳附和道:「再說了,准許湖廣截留稅銀以作團練之用,但彬父你總管團練事務,卻無權插手此事,團練資費還得靠湖廣巡撫發放,哼!咱們到時候能https://www.hetubook•com.com拿到多少銀子,豈不是全憑那些當官的一張嘴?」
「彬父,那些金銀財寶你就別想了!」那名年輕官紳冷哼一聲:「宮裡直接派了個太監來抄家,太監貪一些、錦衣衛貪一些、唐巡撫新官上任,他和他手下的也得貪一些,襄王帶到武昌的金銀首飾、珠寶禮器什麼的,摺合差不多有五六十萬兩,他們只給朝廷報了十萬兩,這十萬兩還得緊著山東、陝西的戰事使用,一文沒給湖廣留下。」
「送死有個好結果也就罷了,最怕的就是像洪巡撫那般,自盡殉國還落不得一個好,替左良玉背了鍋,沒有賞賜不說,撫恤也一直拖著不發!」又有一名官紳嚷嚷起來:「洪巡撫都落不得好,咱們這些沒在朝中當官的,戰死沙場能有個什麼好結果?」
梅之煥用屁股想都能知道,唐暉必然集結重兵力保武昌和承天府城不失,至於其他地方,莫說施以援手,恐怕他還會想盡辦法地禍水hetubook•com.com東引,以減輕武昌和承天府受到的壓力。
「唐暉那廝,一文錢都不會吐出來的!」那名年輕官紳臉上更加憤恨:「他在京中不過是個太僕寺少卿,當了這湖廣巡撫,要錢沒錢、要糧沒糧,朱巡撫又在棗陽城把巡撫標營送完了,他還得去募兵練兵、去西南苗地調苗兵,哪裡不需要錢糧?武昌和承天府哪個不比咱們麻城緊要?他哪裡還顧得上咱們?」
暖亭中一陣沉默,那官紳說得沒錯,湖廣最緊要的地方有三處,一則分隔南北的襄陽城,二則湖廣布政使治所之地、連通南方諸省的武昌城,其三便是嘉靖皇帝為興獻王時的藩封之地、龍飛之域、當今天子的祖陵之地承天府。
麻城七里之外,有一座沈家莊,前甘肅巡撫梅之煥便居住在沈家莊內,明末兵事頻繁,文官士紳之中也興起了練武學兵的風潮,以文武雙全為榮,梅之煥乃是萬曆年宣大、山西總督梅國禎之侄,本有家學淵源,是此股風潮的領頭和*圖*書人之一,十四歲時就隨梅國禎鎮守邊關,曾在校場上與軍官比試射箭,九發九中,入朝之後也以兵事著稱,在廣東打過海寇、在甘肅抗擊過蒙古、平定過叛軍,官場上也算平步青雲。
梅之煥又是一箭射出,嘆了口氣,轉身向那名第一個發言的官紳問道:「叔白,之前朝廷抓了襄王、除了襄國,襄王那些金銀珠寶呢?咱們去與唐巡撫商量下,能不能分咱們一些。」
「那唐巡撫那邊呢?他肯定貪了不少,總能擠出個幾萬兩給咱們吧?」一名官紳詢問道:「咱們能拿一點是一點,武鄉賊打不過不說,對付流寇,咱們的兵力也太少了,要擴軍就得有錢有糧啊!」
「朝廷這封聖旨,是把老夫架在火上烤……」梅之煥接過家奴遞來的汗巾擦著手,嘆道:「天子難道以為一道聖旨,湖廣的各路官紳,就能聽老夫號令了?就算他們聽從老夫的號令,難道靠著一道聖旨,那些鄉勇就能與武鄉賊堂堂而戰了?怕是守城都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