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8章 殘軍
一旁同樣在更換著漁民服飾的一名叛軍將佐眉間一皺,提醒道:「大王,海上還有黃龍和尚可喜的水師四處阻截,恐怕也不安全。」
登州附近的一個海岸邊,一群脫了鞋襪的叛軍正將一艘艘漁船從隱藏的地方推入海中,岸邊上百名叛軍將盔甲兵器扔了一地,只等漁船入海便蜂擁逃命。
所以吳襄屢次臨戰脫逃,朝廷卻一直不給予重懲,哪怕是盧象升捕了吳襄,也只是打落了他的官帽,還得讓他兒子吳三桂統領舊部,就是為了扶持吳家牽制祖家。
「此事無須擔心,本王早就有了準備!」孔有德冷笑一聲,指了指附近幾名寬面高鼻、發色雜亂的葡萄牙教官:「本王早與瀋陽的范先生商量好了,之前毛承祿他們投奔東……大金之時,帶走了幾十條戰船,為了這些懂造炮、會操炮的佛郎機教官,大金會把那些戰船停泊的地方暴露給黃龍他們,順便給他們設下一個口袋,如今黃龍和尚可喜應當都準備去突襲那些戰船了,咱們趁機渡海,投奔大和圖書金!」
但祖大壽親身經歷過當年袁崇煥被誘捕一事,哪裡敢入京?各種借故推託,躲在錦州城裡不動彈,到後來左良玉擁兵自重的消息傳來,祖大壽乾脆也有樣學樣,以錦州為中心逐漸吞併關寧軍各部,當起了軍閥,聽調不聽宣。
大凌河之戰中祖大壽殺何可綱投降東虜,后又以勸降錦州的名義逃回錦州城,回到錦州后卻又閉門堅守、抗擊東虜,皇太極本來招降祖大壽也是拿他當塊招牌,對其子祖可法等親眷禮遇有加,興緻來了便寫封信送去錦州,提醒祖大壽不要忘記自己勸降錦州的承諾。
盧象升沉默了一陣,長嘆道:「楊文弱……他也算吃一塹,長一智吧,他因黨爭而被罷官流放,致使他那三策無疾而終、不了了之,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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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朝堂,所謀划之事比之前三策更為龐大精密,自然容不得半點錯失,他是用黨爭之法排除隱患,說到底還是為了做事的。」「但他鬧得太過了!」盧象升回身看向耿仲明那具無頭屍身:「周首輔的底牌是洪彥演!動周首輔怎麼可能不動洪彥演?但洪彥演是那麼好動的嗎?楊文弱以為天子把洪彥演從陝西調到遼東就讓他成了孤家寡人、失了依靠嗎?本院敢斷言,洪彥演此時恐怕已經和祖大壽勾搭上了,和他鬧起來,沒準就是和整個遼東軍鬧起來!」
「幸好早做了準備,只是沒想到老耿那般不濟事,害得咱們也只能各自分散突圍,家眷都得扔城裡!」孔有德一邊換著漁民裝扮,一邊急匆匆地說著:「關寧軍還在到處搜剿咱們,咱們得趕緊離開,他們騎兵凶得很,但還能追到海上來不成?」
孔有德怒目而視,腰刀拔出半截,就在此時,卻見一支衣甲殘破的叛軍慌慌張張從樹林中鑽了出來,當https://www.hetubook.com.com先一名將佐跳下馬來,朝孔有德稟告道:「大王,咱們撞上了關寧軍,陳光福將軍被關寧軍殺了,關寧軍已離此不遠了!」
孔有德狠狠瞪了李明忠一眼,知道如今不是和他糾纏的時候,猛地啐了口唾沫,指著李明忠說道:「老李,當年咱們一起在毛帥手下辦事,也算有些交情,你既然不願跟咱們走,我就放你一馬,勸你一句,乖乖滾回江西老家藏著,日後等爺爺隨大金入關,再來尋你!」
「中原人當歸中原,異地富貴非我所願也!」李明忠怒吼一聲,後退幾步:「我寧願在此死於亂刀之下,也絕不願北投東虜!」
「如今這時候,是性命重要還是血仇重要?」孔有德冷哼一聲:「李明忠!你個江西人,若非看在毛都督的面子上,早把你扔在登州城裡了,弟兄們護著你逃出來,你卻要攔著他們去大金享用富貴、拉著他們去送死嗎?」
對付洪承疇就是對付祖大壽,對付祖大壽就是對付關寧軍,朝廷連沒有穩固地盤、四處拼湊和圖書軍兵的左良玉都對付不了,又如何能對付得了盤踞錦州廣寧、幾乎鐵板一塊的關寧軍?
洪承疇與祖大壽一文一武,洪承疇是個深諳朝政、能力極強的頂尖文臣,祖大壽也是當今大明最頂尖的將領之一,他們兩個若真的勾結起來,這遼東之地朝廷還能插|進手去?
「投奔東虜?」那名將佐愣了一下,當即怒道:「孔將軍!我等反亂朝廷,是因為朝廷苛待歧視我等東江舊部,為保命而不得已為之,如今卻要離了狼口、又入虎口嗎?爾等遼兵與東虜血海深仇,誰沒有被東虜屠戮過親眷友人?如今為求一己苟活,竟然要投奔往日仇寇嗎?」
明廷卻炸了鍋,前遼東巡撫丘禾嘉將祖大壽投降東虜一事捅了出來,都察院里的言官跟過年一般熱鬧,紛紛上疏參劾祖大壽,崇禎倒也沒有失去理智,封祖大壽為左都督,令其進京參拜,順便「辯誣」。
楊陸凱一面擦著還在滴血的尚方寶劍,一面勸說道:「盧帥,您也別太過生氣了,如今這朝中,有幾個不爭權奪利的?您一直說楊嗣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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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想辦事的,結果他不是也一樣陷在這黨爭之中嗎?」說完,孔有德讓人將那些葡萄牙教官架上船,自己也登上一條漁船,一艘艘漁船朝著漆黑的大海深處飄去。
「天下之大,哪裡會沒有咱們容身之地?」李明忠朝四周看了看,下定了決心:「扔了武器戰馬,咱們步行逃離山東……大明不會要咱們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李明忠看著漁船遠去,回頭掃視一圈,周圍還有兩三個叛軍跟著他,都是不願去遼東的人,有一人見李明忠看來,趕忙上前問道:「李將軍,我等……該何去何從?」
「如今這時候,我大明哪裡還能再受一次叛亂?」盧象升揉了揉掛著濃濃眼袋的雙眼,眼中的憂慮怎麼也藏不住:「只希望楊文弱還分得清主次輕重吧!」
高起潛滿面春風地和盧象升客套了一陣便告別離去,盧象升單單是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都能感覺到他拚命壓抑的憤怒,冷哼道:「登州城剛剛收復,這些傢伙就跳出來爭權奪利、黨爭不斷,絲毫沒有為國著想之心,當真可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