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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勇猛無畏，他們紀律嚴明，他們訓練有素，他們無愧於一支強軍的風采，但李定國心中卻已經篤定，這一仗他是一敗塗地了。

「是我錯了！」李定國忽然間淚流滿面：「是我錯了……可到底……錯在哪了？」

而大熙軍的臨門一腳很快就到來了，令人驚駭的木哨聲又一次響起，竇名望如天雷一般的吼聲連李定國的位置都能隱約聽清楚：「全軍突擊！統統殺過去！」

但他們依舊嚴守紀律，盡量壓抑著傷重瀕死的哀嚎，咬著牙一聲不發，即便是實在忍耐不住，也死死地捂著嘴盡量不發出聲響，以免影響同袍的軍心。

說著，高文貴跳下馬來，一把架住李定國，和身旁親兵一起將他往戰馬上推：「三天王，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沒柴燒啊！您如今才不過十五歲，戰死在這，不值當！」

「三天王，白文選那廝逃了！馮都督不知所終，他們已經全軍大潰了，您沒收到消息嗎？怎麼hetubook.com.com還在這？」衣甲殘破、連頭盔都不知扔哪去的高文貴領著一群渾身浴血的親兵奔來，見李定國這副模樣，頓時明白了過來，朝身後的親兵招了招手：「來人！護著三天王離開！傳令全軍撤退、各自逃命，去內江縣集合！」

「為什麼……為什麼同樣的操典教出來的兵，差距會這麼大？為什麼……弟兄們已經發揮了最高的水平，卻依然會有這場慘敗……」李定國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扶上腰間寶刀的刀把，寶刀剛剛拔出半截，幾匹快馬忽然賓士而來。

無須李定國指揮，獻營的將領都在拚命地嘶喊著，試圖維持著軍陣不散，但獻營的兵將在大熙銃手暴風驟雨一般的齊射下已經亂成一團，勉強列成陣勢進行還擊，射擊的火銃稀稀拉拉、凌亂不堪，又很快被大熙軍新一輪的齊射轟翻驅散。

後世的英軍龍蝦兵靠著一手抵近射擊的戰術打崩了一個和_圖_書又一個的敵人，這種戰術在軍陣的行進過程中必然會遭受大量的傷亡，跑步前進的行軍方式，一旦基層軍官對隊伍協調失控，便有可能造成整個軍陣的混亂，反倒是給敵人送菜上門。

李定國木然地上了馬，高文貴的一名親兵讓出戰馬讓高文貴騎乘，自己則抽刀反身去抵擋如潮水一般湧來的大熙軍戰士，高文貴牽著李定國戰馬的馬韁，拖著他向成都府的方向飛馳而去。

獻營的整個軍陣中，只有李定國的本部精兵還在原地堅持著，但他們的軍陣也已經搖搖欲墜。

不僅是他們，李定國本部精兵從官到將都在堅持著，不少將官也受了傷，卻依舊揮著拳腳指揮本隊組陣，兵卒們不少滿臉都寫滿了驚恐，但依舊遵守著指令，頂著潑雨一般的鉛彈進入位置，一次又一次地組成嚴整的隊形。

只有李定國的本部精兵還勉強地維持著陣形，他們處在正對著大熙軍的正面，遭到了最沉https://www.hetubook.com.com重的打擊，陣前一排一排的滿是屍體，軍陣彷彿被刀切豆腐一般切掉了一大塊，無數傷員痛苦地在地上滾動著。

獻營的其他兵馬沒有李定國本部精兵這種素質，隨著大熙軍陣的步步迫近，他們被火銃轟擊得散亂不堪的陣列也在不自覺地往後退卻，隨即退卻變成了零星的逃跑，逃跑又變成了潰退，無數個軍陣轟然陸陸續續地解散，更多的則在搖擺動搖，如同朽壞的木門，只差臨門一腳。

李定國直起身子，看著湧來的赤潮，二十餘步的距離，不過一個衝鋒就到，那些他一手操練出來的精兵還在抵抗著，但卻早已陣不成陣，崩潰在即。

而大熙軍的齊射還沒有結束，他們沒有採用三段擊的戰法，而是輪射前進，第一列銃手射完便站在原地清膛裝彈，第二列射手邁步向前，隨著哨聲齊射之後也停留在原地，第三列再邁步向前輪射，大熙軍的長矛手和刀盾手則緊隨其後、或護和*圖*書衛兩翼，隨著火銃手的輪射，整個軍陣都在緩緩逼近著獻營的軍陣，縮短著最後的距離。

距離實在太近了，鉛彈穿透了前列銃手的血肉之軀，往往還會繼續射翻兩三人才停下，連后列的獻營長矛手和近戰步兵都沒能倖免，也被射倒無數，李定國便親眼看見他身旁一名親兵被一髮帶血的鉛彈射中，頭盔上發出「鐺」的一聲巨響，頓時凹陷了下去，好在頭盔厚實，沒被射穿。

銃聲連成一片，化作一股滔天的暴風，無數鉛彈帶著駭人的尖嘯撞入獻營的陣列中，一片片夾雜著碎肉的血霧瞬間籠罩了整個軍陣，前列的銃手成排成排地倒下，慘叫聲響徹原野，扭曲的屍體和哀嚎的傷員瞬間在地上鋪成了一條長蛇一般的長線。

竇名望的吼聲彷彿就是一個信號，原本就搖擺動搖的獻營軍陣頓時轟然而散，所有人都在嚷嚷著「敗了敗了」，不顧將官的阻攔瘋了似的四散而逃，李定國的本部精兵還維持著軍陣，但陣www.hetubook.com.com形肉眼可見地散亂了起來，不少軍卒和官將也扔下武器悄悄地混入潰兵之中逃跑了。

所以這種戰術極為考驗一支軍隊的訓練水平、戰鬥意志和戰場紀律，一個不好就是全軍崩潰的下場，但只要承受住傷亡抵近目標，並且保持著一定的組織度，近距離齊射爆發出來的火力密度和精準度，是任何一支軍隊都難以抗衡的。

如今便是如此，一輪輪的齊射過後，滿地都是歪七豎八扭曲的屍體，獻營的各個軍陣已經徹底亂成一團，有的人拚命往陣后躲藏，試圖離得大熙軍迫近的軍陣遠遠的，有的則嘶嚎著衝殺上去，隨即又被大熙軍掩護軍陣前進的刀盾手用投槍射翻。

李定國呆坐在馬上，任由高文貴拖著馬匹飛馳逃跑，滿腦子被無數的疑問填滿，卻始終得不到答案，回頭看向那股涌動的赤潮，他的本部精兵也有不少將官兵卒隨著他而扔下武器逃跑，但更多的卻依舊堅守著位置繼續抵抗，似乎是要為他這個主帥的逃脫爭取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