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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阿六點點頭，立在殿中不動，高弘圖凝眉走上前來，問道：「龐……駱家那兩位和你們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不必了，龐指揮使的心思，朕明白了……」小皇帝搖了搖頭，語氣中卻沒有半點怪罪埋怨的意思：「龐指揮使要走，朕不攔著，你為大明立過大功，朕便是去了九泉之下，也會記在心裏的。」

韓阿六卻沒有回答，從地上爬了起來，站直了身子，繼續說道：「不止是我，在揚州城內誅殺東虜恭順王、大漢奸孔有德，犧牲的前勇衛營總兵、興昌侯忠勇公凌翔，也是我大熙軍情處的一員，乃是我大熙一等子爵，奉命安插在勇衛營中。」

殿中又是一陣嘩然，小皇帝滿臉震驚，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凌忠勇……他們若是武鄉賊的人，為何又要在揚州死戰、為了大明連性命都搭進去了？這……這實在說不通啊！」

小皇帝皺了皺眉，站起身來：「龐……你若要害朕，有太多的機會了，如今這兵臨城下的m.hetubook.com.com時刻，也沒有害朕的必要了，朕信你，稍待片刻，朕去去就來。」

奉天殿中一陣死一般的沉寂，過了好一陣，小皇帝才長長嘆了口氣，揮了揮手：「諸位愛卿，你們為扶保這風雨飄搖的大明，勞心儘力、鞠躬盡瘁，朕都看在眼中、記在心裏，大明享國兩百余年，時至今日，鼎革換代也是自然之理，你們都是當世人傑、天下棟樑，不必為一註定滅亡之國殉死，諸位若要辭官離去，朕不怪你們。」

殿中一陣嘩然，小皇帝驚得目瞪口呆，黃宗羲當即便跳了起來，有些語無倫次地質問道：「龐指揮使，你開什麼玩笑？你若是武鄉賊的暗諜，又為何要冒險奉先帝遺詔南下？馬士英造亂之hetubook.com.com時，你又為何要受那皮肉之苦？你若是暗諜……這，這怎麼可能？」

殿中又是一片沉寂，高弘圖又問道：「不知武鄉軍的鏡台伯今日為何要突然自曝身份？你明明可以什麼都不做，等武鄉軍入城的。」

周圍的太監宮女也跪倒在地，殿中頓時哭聲一片，小皇帝也是淚若湧泉，頻頻點頭，卻猛然間發現一旁還有個人筆直地站著，抹了把淚看過去，卻是韓阿六面帶猶豫地立在原地不動。

「陛下！」高弘圖、黃宗羲等人統統跪倒在地，每個人都是熱淚盈眶：「陛下以國士待臣等，臣等豈能棄陛下而去？陛下若要以身殉國，臣等皆願生死相隨！」

「你在大明貴為錦衣衛指揮使，天子親信，在武鄉軍那邊呢？武鄉軍的伯爵恐怕不少吧？」夏允彝急切地問道：「你崇禎三年投武鄉軍，第二年便奉命潛伏錦衣衛，在大明待的年份比在武鄉軍待得還要久，為何這麼多年，卻依舊心向著武鄉軍？」

「原和*圖*書來如此，駱宮保，當真是老狐狸！」高弘圖無奈地笑著：「當初馬士英差點無心插柳，時也，命也！」

韓阿六卻搖了搖頭，咬咬牙跪在地上：「陛下，臣……我並非明臣，我乃是大熙三等鏡台伯，真名韓阿六，我在崇禎三年參加武鄉義軍，崇禎四年末奉命潛入錦衣衛成為大熙在京師的暗樁，潛伏至今。」

「彝仲，當初馬士英造亂之時，你不過是一個微末小官，馬士英也必然拉攏過你，你為何不幹脆投了他求個飛黃騰達呢？」韓阿六微笑著說道：「我的理由和你一樣，馬士英救不了大明，大明也不可能救這個天下了。」

「但朕為大明天子，有守國之責，國亡，朕如何能獨生苟活？」小皇帝話鋒一轉，身子坐得筆直：「列祖列宗將大明交到朕的手中，朕就要守到最後一刻，先帝不懼一死，朕何懼哉？大明天下人人都可棄國而去，唯有朕這個天子不能也！」

「因為這場仗該結束了，但不該以你們的鮮血結束……hetｕｂｏｏk.cｏm•ｃｏm」韓阿六淡淡地回答道：「天子說得沒錯，兩百余年的大明，早就該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候，該為他陪葬的早就已經陪葬了，天子和你們……應該活著！」

高弘圖和黃宗羲等人也發現了韓阿六的「不合群」，都扭頭看向他，每個人的眼神都很複雜，有人詫異無比，有人暗自揣測，有人則怒火升騰。

「小皇帝若是不降，高弘圖和復社的這些人，恐怕真能跟著他搞出殉國的事來！」韓阿六將殿中的局勢和氛圍看得一清二楚，見小皇帝扭頭看來，無奈地嘆了口氣，強壓下心底泛起的緊張情緒，朝小皇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陛下，可否容臣回答陛下剛剛的問話？」

「此番揚州之戰，勇衛營犧牲的將士，共有一千六百餘人是我大熙的暗線，有一部分是凌忠勇發展的下線，有一部分則是我大熙軍清處的弟兄。」

「因為我們……不是為大明，甚至不是為了大熙……」韓阿六閃開身子，朝小皇帝行了一禮：「陛下在南京這麼久，但偌大hｔｔps://m.heｔｕboｏk•com•cｏm的南京城，陛下卻有許多地方還沒去過，甚至可能沒有耳聞過，陛下若是信我，請換一身平民服飾，我帶陛下去一個地方，陛下的疑惑，自然能解。」

復社的重臣們也呼啦啦圍了上來，黃宗羲急切地問道：「你老實回答我，我等復社上台，和武鄉……武鄉軍有多少關係？」

「只是給了你們一道密詔、稍稍做了些引導而已，歸根結底還是你們自己的努力……」韓阿六真誠無比地說道：「太沖兄要問的是什麼我清楚，我可以問心無愧地回答，雖然你我雙方分屬不同陣營，但諸位為救國而不懼艱險、不計生死的節操|我敬佩萬分，與諸位的朋友之誼沒有摻進半點的雜質，完全發自真心。」

「先帝還在的時候，駱老爺子就猜中了我的身份，之後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韓阿六平淡地答道，彷彿在閑聊一般：「義父自然也是知曉的，義父告老之後，名義上是在松江居住，實際上已經回了湖廣老家，在松江的只是一個替身而已，那個替身就是我們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