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五、情，不知所起
她再忍不住，嚯然轉身。四百年來的修養和含蓄，都被扔到九霄雲外。
……
那是金烏，並且不止一隻！
這是扶桑木的一部分，準確來說，是一塊樹芯。
緊接著，頭有樣東西掉下來，落在她足邊的落葉，滾了兩圈。
有一個輕柔的聲音驚訝道：「這是作甚？」
他家的小妮子蔫兒壞，滿腹的陰謀詭計，可他怎那麼喜歡呢？
這是一片小小的林間空地。她一抬頭，望見營火邊坐著一人，紫衣黑髮，面容女子還要俊秀，還長著一雙招人的桃花眼。
他，他是說……？言先生心底湧來一陣狂喜，理智卻要他小心翼翼求證：「神君，她、她進了輪迴？」
他是一秒也不想多等了。
陰九幽？
覺出異常，言先生終於抬眸，對焦了好久才望見眼前站著的人。
正如後世。
「神君？」言先生笑得慘淡，「她已送寧小閑已
ｈｅtuboｏk•ｃoｍ•cｏm經回去了。」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每個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都想攔住月娥，不讓她完成使命。可是他心底明明白白，月娥若不將寧小閑送回去，那一段捲入了整個世界的因果不會展開。而月娥本人，從一開始不會出現。月娥直接將她送到了四萬五千年前的東海之濱、扶桑木樹下？
說好的推倒小鮮肉開葷呢？為什麼先被吞進肚子里的人是她？
巴蛇張大嘴，將她和扶桑樹芯一口吞了進去，而後毫不猶豫往地底一鑽，瞬間沒了蹤影。
這一回望，恰見那人年少，華茂春松。
……
營火在微風撥弄下跳動不已，對面而站的兩人影子被拖得老長，在很遠處交融在一起，再分不出彼此。
「扶桑木芯。」低沉的聲音從她背後傳出，帶著毫不掩飾的恣意，「這個賭，我贏了。」
他轟然砸在地面的時候，恰好聽見她口又低又細的呼喚https://www.hetubook.com.com：「長天……？」
他倚著的那株桃樹，卻在緩慢地吐露芳華，一夜之間開出了滿樹瓊粉。
看他這副模樣，長天臉什麼表情也沒有，只從樹拈下一朵桃花：「三年又六個月後，平青州洛河鎮的趙氏人家將有一名女嬰出生，你可以去看看。」
隔日天明。
因為她才剛剛撥開頭一片落葉，聽到空傳來異響。
「路揀的。」
唔，樹芯？她驀地瞪大了眼，等等，這該不會是……
她剛聽出金烏聲音的氣勢洶洶，眼前驀地一黑：
地面潮濕，厚厚的落葉踩起來很鬆軟。她還嗅到了一絲咸腥，那是海水特有的氣味。
他自己有多失魂落魄，對方看起來有多清傲華貴。
頭的聲響變大。
傳說，這是金烏棲息的家園。
不過言先生當神棍多年，寧小閑煩他神神叨叨，定要他親試一回求而不可得、怨卻不可泯的滋味。長天才讓言先生在這裏枯和_圖_書坐一夜，體會人間至苦。
她是不願言先生忘記她，才貫徹自己的使命。
言先生此時不復平日敏銳，聞言茫然抬頭，只見撼天神君的目光別有深意：「如果你等不及，趕去地府見一見也不妨，此刻正在第一殿。」
千鈞一髮之際，他逃走了，徒留怒氣沖沖的金烏在空來回盤旋。
寧小閑抬頭，赫然望見一條巨蛇從天而降，渾身黝黑，頭長角。
她怎麼還不回來？
她想活著，想活在他的記憶里。
更何況這兩棵樹同根偶生、相偎相依，這麼高大的身段、這麼獨特的造型，實在是辨識度很高啊。
陰九幽也望見了她懷裡抱著的樹芯，卻指了指她的人：「這個呢？」
這張臉、這個人，她熟悉已極，卻是頭一次見著他真正的身軀。
少掉了後世的算計和深沉，這時的陰九幽眸子里一片清澈，看起來弱安靜卻是無害。
吃下去了，怕是終生都不會痊癒。
寧小閑：「……」
果然是長天呢，那對和_圖_書金眸她絕對不會認錯。
她心頭咚咚跳得很快，他變回人形了？她一回頭，能見到他了。
她並不好這是哪裡，因為眼前矗立著兩棵高聳入雲的巨樹，即便放在大劫難之前的巴蛇森林，能與它肩的大樹也寥寥無幾。
那麼這一百年的溫情，根本不復存在。
她輕輕呢喃出那個如雷貫耳的名字：「扶桑木！」
言先生嚯然起身，眼重又有了光彩：「等娘娘回來，我親向她道謝！」
別以為按原例縮小為後世的百分之一，她不認識他了！
南贍部洲很大，這時候他會在哪裡呢？
離海好像很近，可惜她失了修為，否則可以聽到潮汐漲落的聲音。
長天搖了搖頭，緩步踱出了小院。
「月光杯！」窮的小尖嗓子從神魔獄傳來，「娘娘，月光杯還在咱這裏呢！」神王被鎮入七界以後，神魔獄也物歸原主，窮自然跟著回來了。這一回長天無法親至，讓她帶了這件保命的寶貝。
「這是玄天娘娘的意思。」自家和圖書丫頭太心軟，長天也有幾分無奈，「你在這裏枯坐一夜，也算和她扯平了。」他早來了，只是寧小閑要他保月娥一點記憶，投生轉世。旁人辦不來，他還是有辦法的，畢竟月娥為天道效力數萬年，還有一份功勞在身。
林子很密，天色好像也暗下來了，她得趕緊找個地方過夜，然後好生想想怎麼找到這個時代的長天。
言先生一動未動，布衣下擺都被清晨的露水打濕。
約莫是巴蛇在地下穿行，她在黑暗度過了數十息，突然被甩出蛇口，滾落地。
頭傳來憤怒的鳥鳴，還有翅膀扇風撲枝的響動。
木頭？她揀了起來，不須端詳，親和植物的本能告訴她：
準確地說，是扶桑木好像傳來怪的響動，好像是……鳥叫？
直立起來的巨蛇和她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斗轉星移，再張眼，她已身處一片林地。
原來他喜歡吞人的毛病，從這麼小養成了！
所幸，這個問題並沒有困擾她太久。
話音剛落，人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