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君侯騙人,張口就來
「見過,徐君侯,徐君侯神兵天降,令我等猝不及防,此戰輸得並不冤枉,如今在這深山老林之中,我兵馬難行,寸步不可動。」
變化太快了。
牽招知道,問這句話當然不需要答案。
「君侯所言有理,」牽招也是覺得頗為有理,稍稍點頭,「只是,在下便不降了。」
相比之下,牽招顯得灰頭土臉,面龐都是斑駁傷痕,被風雪割裂了皮膚,看起來頗為頹唐。
因為袁紹門生故吏遍天下,不知麾下有多少豪士,文臣武將,故交名流。
牽招彷彿也明白徐臻錯愕,當即收斂了些許激動,苦澀的道:「君侯,在下失態了,可功績揚名,苦之久矣,君侯應當知曉。」
也是個妙人。
他只是想要再確認一番,而面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頗為熾熱的盯著自己,一瞬間牽招的心也放了下來。
牽招:「……」
讓他們得以吃飽飯,所以這陳蹈和他麾下兵馬算是因報恩而進入軍營,這樣的人應該比他們這些來投奔的人更該堅持才對。
「現在,只求能為普通百姓,種地耕田,若是君侯不許,請斬殺在下,收山中數萬部眾。」
牽招忽然眼睛一亮,麵皮都在顫抖,而且還說什麼……有人情相欠?!
牽招的眼眸內,忽而多了幾分希冀,他還記得我,記得當年情誼?
徐臻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我將軍備給你,你繼續領這四萬兵馬,至於取功之事,也就只有攻取漁陽郡了。」
「不錯,袁熙不管,我們可不能不管!」
牽招眉頭一挑,頗為意外,他記得這個陳蹈是當初營中頗為忠心的一批人,那時候因為袁紹的惠民之政,在當即救下了不少因戰而流離失所的百姓。
他們也在想著投降,以保全在山坳內困住的這幾萬兄弟。
牽招單膝跪地,抱拳行禮,嘆了口氣彷彿勞累到了暮年,雙眸神采已盡失去,接著說道:「在下追求功名多年,在戰場上從未怯戰而逃,出生入死大小數十https://www.hetubook.com.com仗,自問功績不少,雖官位不高,卻自得其樂,但當年跟隨錯了主公,如今局勢也是咎由自取。」
「便以此軍備,為我攻取漁陽郡,如果可下,這些兵士的家人還能保全,否則你現在去漁陽城外看看,到處都是死屍堆積,說不定就有他們的家人。」
牽招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此刻上谷和代郡都已經被曹仁所取,高覽想要進來救援,至少要連破兩郡。」
徐臻一襲黑袍,長發飄飛,身上著棉甲,頭髮紮成馬尾在後,將軍盔則是側放在胸前,等著牽招到近前來。
「阿備未曾忘了我,我還以為,他不肯見我是怪罪當年我離他而去,畢竟那時候……憲和一直不曾離開。」
「末將定不負君侯所望,」牽招抱拳道,此刻臉上多了不少意氣風發之色,讓徐臻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
「再無人管,這些人兄弟怎麼辦?我怎麼和他們的父母說?」
「不必叫我將軍!」
這是唯一能活下去的機會。
下山的路口,在碎石堆砌的小路之上,徐臻站立在某處等待,而黃忠等軍中箭手都在暗處張弓搭箭。
「那個時候,若是立刻出兵來救,徐臻是絕對不可能圍住要道!他的兵力雖然精銳,突襲得手,令人震驚,可也不過數千人!」
不肯去見徐臻。
這些年追隨袁氏,彷彿像是登一座永遠不知道峰頂在何處的山,竭盡全力,精疲力盡,但卻來不及停下來欣賞沿途的風景。
可以說袁熙在情急之下,不敢應對,更加不肯背水一戰,直接躲進城內之事,將會觸怒很多的人。
「更何況,郭圖和二公子,本身有了仇怨,如此狀況之下他根本不會捨身來救。」
「可是,阿備和我多年未見,他來冀州時候也沒有見過我一面,為何會提前特意囑託。」
「君侯,小人也不算是固執之人,如今局面不降,累及數萬人一https://m•hetubook.com.com起凍死在山坳之內,現在我等在山中已經殺馬充饑,不降自然不可能,但若是讓這些兵馬去攻打漁陽郡,小人自問沒這個能耐。」
「將軍,君侯治下的冀州,百姓能活得更好,我母親如今五十幾,卻還可安享晚年,家中存糧,比當初數倍還多,各郡任用皆是當地德才兼備之士,所有將士皆感念天子之德,有大漢昌盛之風。」
「嗯?君侯認識阿備?」
而且,他有情有義,不會拋下自己的軍士。
牽招都選擇了留下。
徐臻現在還肯交談,若是拒絕,接下來甚至不需要再交戰,他只要圍住要道,再過三日,戰馬全部斬殺吃食后,這幾萬人就必然會全部餓死。
都說士族之人不拿百姓當人命,只認為是可用的棋子,袁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這麼多年,牽招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日夜操練兵馬,認真募集軍士,作戰勇猛身先士卒。
所以牽招沒說什麼,來投奔了冀州,后冀州刺史換了袁紹,牽招更為努力。
徐臻登時上身後仰,稍稍站得筆直,深吸一口氣肅然起敬。
「如此看來,諸位心思都是同樣如此。」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
牽招等人,開始重行任俠之事,護一方百姓安寧,聚集豪士在身後。
那些百姓裏面,其中不少應該都是這些在外作戰將士的家眷,或者是熟知之人。
「將軍!請見吧!如若不然,這些兄弟們可就要餓死了!」
當下說道:「我到此,專為了招降你這幾萬兵馬,你若是顧念他們性命,還記掛他們家人,那就下令投降。」
不過臉上表情還是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眼睛眯了一下,道:「或許他一直未曾忘記。」
「君侯與阿備,還有人情往來!?」
「那這些兵馬……」
權力越發的重大,又聚一堆猛士賢臣,所以沒辦法,體會不到牽招的心靜。
卻依舊還只是名聲不顯的小將。
「這……」
因為我哄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的呀。
反倒看著別人一一擢升,有關係背景者,有人提點者,慢慢的為曲軍侯、校尉、都尉。
「他們早就投誠冀州了!這些日子,糧草足備,軍備精良!您也看到了,冀州兵身上穿著的那甲胄,厚實取暖,無懼嚴寒!」
直到今日才算是真正看清了,袁熙果然並不將他們的命重視來看,當時來救,絕不至於如此。
徐臻搖了搖頭,「還真不知道,我第二年就做了功曹,第三年便做了別駕……沒經歷過。」
「他若是要招降,或許我可以給諸位兄弟尋一條出路。」
他這個白丁出身不純粹,因為他對聞達與權勢還沒有產生渴望,就意外得到了戲志才舉薦,並且慢慢的在亂世聲名鵲起,還深得曹操寵信。
「幽州必然有失。」
大雪封山,碎石坍圮,這山腳下都是嶙峋凸起,兩人在崎嶇不平的山道上對立。
但到後面幾年,也可能是為了將錢財收歸國庫而不是進入宦官的口袋之中,所以開始直接逐年賣官,各地百姓深受其害,每年都被搜刮民脂民膏。
徐臻心裏下意識的回答道。
此刻,在遠處等待的一名曲軍候走來抱拳,他和牽招算是舊識,當年在袁紹麾下的時候就曾見過。
那時起,賣官鬻爵開始逐漸興起,一開始靈帝還沒有明目張胆的標價去賣。
甚至成了偏將、裨將,到軍中領兵,那時候牽招就已經有些心涼,心中甚為著急。
不過,在氣氛稍稍尷尬之後,徐臻還是又補了一句,「當他們看到漁陽城外,死屍無數的時候,或許就會有所改變。」
那時候牽頭的人,便是劉備。
再看山坳這簡易軍營內的軍士兄弟,苦澀在嘴中蔓延,連吞咽口水都感覺到酸楚。
「將軍不覺得可笑嗎?我等效忠的二公子袁熙,一開始便躲進了城樓之內,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一點要來救的意思都沒有!」
不對,他根本就不會打敗仗,我不能辜負了阿備一番好意。
「不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開春之後,高覽也不會來。」徐臻斬釘截鐵的說道。
「多謝將軍,那就請您去見徐君侯!」
從一開始籍籍無名,再到英豪齊聚,當地聲名鵲起,被許多二千石官吏青睞,請為門客。
這些話,讓牽招心裏再次一緊,頹唐不已。
「這我們哪裡見過!?徐臻來見,肯定是要招降我們!」
徐臻點頭,平靜的說道:「他在聽見消息時,就已經選擇了退守漁陽城樓,並且將百姓驅逐出來,又劫掠了大量的糧食。」
「還請君侯明言吧,帶他們去漁陽城外一觀,心中豈能無怒?哪怕不是自家的親屬,眼見這麼多死屍橫呈倒地,如何不是心頭之痛?在下早就規勸過袁熙,要勤政愛民,不可只顧軍事。」
阿備還為我打點了徐君侯,用的是他的人情?如此一來,以這位君侯的秉性,有恩必報的作風,一定會扶持我,自然不會如同在袁氏麾下一樣。
徐臻點頭背手,不苟言笑,由衷的點頭道:「我所納第一位妾室,便是劉備為我牽的媒,人情還沒還呢,還想著牽招兄能幫我了了此人情。」
一名副將快步到了牽招面前,表情激動且期待,幾乎是按捺不住心中對求生的期盼。
「他想死守到明年開春。」
牽招深深鞠躬,時至今日多次交戰,袁氏的兵馬將士都未曾贏過徐臻,說實話,站在他面前牽招的心中的確有些恐懼。
「他不聽此言,只知窮民富軍,以民為奴,讓百姓為他獻命,如此之人,豈有不敗之理?」
「將軍!」
自十五歲起,因世道艱難,各地起不平之事,宦官逐步把持朝政,黨錮驅逐了不知多少黨人回歸山野。
孝治國的大漢,這等事決計不能無視,劉備散了部眾,回去守孝。
今年危機之時,他本來有機會逃走,又或者,當初官渡之時,可以再隨劉備南逃。
於是他們又沒了去處,牽招怪罪了劉備半日,但是後來就換來深深地愧疚。
六七名副將,都是牽招身邊的心腹,多年相隨,此https://m.hetubook•com.com時七嘴八舌爭先恐後的勸誡,生怕牽招還要忠心於袁氏。
低頭看向下方碎石土地的牽招,此刻雙眸之中的確也有淚水盈動,鼻頭頗為酸楚。
唯有奮發方可得擢升任用,但是偏偏越發努力精進,篤實辦事,埋頭苦幹。
正要名動一方,得徵辟重用,一幫兄弟都將脫離白身的時候,劉備母親過世了。
徐臻聽他的口氣之中,似乎還有所眷念,彷彿是要和徐臻復盤整個戰局,不過他現在並不想和牽招多言。
「我還打算,如果你歸附,便許你領兵,送你功績,來還劉備的人情。」
「將軍,徐伯文親自來!」
不再強硬堅守,若是固執下去,很可能會讓這些兄弟全部死於飢餓寒冷,他深吸一口氣,沉聲苦笑道:「好,既如此,我去和徐臻見一面。」
「始終不渝的追隨阿備身旁,相比之下,在下倒像是個無情無義,追逐名利之徒。」
那可是他的母親。
徐臻臉色一凜,伸手將牽招扶了起來,而後面色平靜,居高臨下的說道:「可惜了,當初劉備離開許都時,特意與我說了牽招所在,讓我日後若是得勝,定要護你一命。」
沒想到是這麼個結果。
「糧食短缺,孤立無援,二公子只怕是根本不敢來救。」
「將軍,哪怕是要我們去衝鋒陷陣,俺也願意!」
「請您務必要求得歸降!兄弟們快餓死了!」
「陳蹈,你也投誠冀州了?」
「不光是徐君侯,而且還有當年少公子的并州軍副將們。」
「將軍又何必再抵抗?」
「嗯,」徐臻不知可否,輕聲回應了一句,說到這他已經明白,牽招也是想來投誠,本身就不需要如何規勸。
領軍不過數千人,今日卻要負擔數萬人的性命。
「都想我去和徐臻商議,讓兄弟們歸附,投降冀州對吧?」
牽招的語氣很誠懇,看得出來他的確很絕望,或者是對自己這一生感到絕望。
牽招當即抬起手,止住了眼前之人的話語,「我不算是將軍,頂多校吏而已,現在不過敗軍之將,不足言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