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鏡中花水中月畫中仙
番外
「你在給誰打電話?」女人的聲音從電話的另一頭傳來。
林雲生躺在地上,血液流著,染紅了地磚,填滿了縫隙。
他放下了行李箱,環顧著四周。
「我的師父軒轅道人說我天資聰穎,可是我等到23歲才學會道術,從此我的世界看到的就是另外一種景象,我讀書並不好,不太擅長與女孩子交往,也不懂做生意,做道士前,我的人生就是一個徹底的失敗人生,但是當我發現,我具備終結那些妖魔鬼怪的能力時,我才知道自己是天生的道士,我就是為斬妖除魔而生下來的,這是我唯一擅長並且可以獲得成就感的地方,所以,我永遠不會退縮,不管有多危險,我都必須證明,我就是最好的。」林雲生踹了踹酒缸。
「你死了啊?」它問著林雲生。
——
林雲生不發一語。
隨後電話掛斷了。
他看了看奚睿軒,又多拿了一份碗筷,酒杯,給奚睿軒也斟滿了酒。
站在行李箱上,奚睿軒點燃了一根煙,他打了個電話。
「你覺得我會聽從你這隻心魔的話么?」林雲生也笑著對心魔說道。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發光……」他只是唱著歌。
「林雲生,你贏了。」年邁的心魔對林雲生說道,「我們也該上路了。」
「你沒死!」它很驚喜,它知道,林雲生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嗯。」林雲生笑了。
「走吧,別害人了。」林雲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說道。
「……」
奚睿軒能夠感覺得到,自己被什麼人抬出了屋子。
「挑什麼?林道長你在和我說話么?」奚睿軒奇怪的問著林雲生。
他們都死了……
林雲生把奚睿軒推了出去,拉出了那一道雲霧。
「嗯。」林雲生點了頭,雖然他知道那妖魔看不見。
「你是不是再想以前?」妖魔沉默了很久,詢問著林雲生。
「可是,別人是無辜的,我不能因為一己私慾,讓他們遭罪。」
是啊,他死了。
血色的雲霧衝破了酒缸,它大笑著,衝到了奚睿軒的身體里。
「可是……現在沒有妖魔鬼怪了……」老人凄涼的撫摸著身上的道袍說道。
「林道兄,是我,我是徐成平啊。」
「沒有,耳朵出問題了得去醫院看。」林雲生說著,「好了,你可以走了。」
「真好啊,你先我一步死了。」它說著,「是我贏了。」
語氣里滿是怒意。
巨大的聲響m.hetubook.com.com傳來,破舊的木門被人撞開了。
「幾十年了,我當然老了。」林雲生笑了笑。
林雲生沒有聲響。
「小子,你想迎娶白富美么?」
道袍的手感和以前一樣沒變,可是卻多出了發白的痕迹。
可是他卻還是能夠感受到漸漸窒息的痛感。
那種光芒,叫做希望。
林雲生踹了一腳酒缸。
「只要你把那個酒罈給砸碎,我就可以讓你得到想要的一切。」
「為什麼不讓她魂飛魄散?桀桀桀桀,林雲生,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的啊,你以前下手可狠了啊,還是說你心軟了?」酒缸里的妖魔挑釁著秦安憶。
林雲生看到了它,它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失去了行李箱的他懸吊在了半空中。
「現在哪裡還有殭屍?」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啊,當真想不到,原來你這般老了啊,原來我被你關了這麼多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哈哈哈哈哈哈……」它本來是笑著,可是後來卻哭了。
「你早就該死了。」帶著滿滿惡意女人的聲音,響徹在奚睿軒的耳邊,回蕩在奚睿軒的腦中。
奚睿軒本能的抗拒著,可是那聲音還在不聽的敲擊著奚睿軒的心防。
繩結勒入了他的脖子,壓迫住了他的氣管,他的肺部無法得到空氣中的氧氣。
那黑色的身影從奚睿軒的身體里被一陣金光震飛了出來。
「剛剛那個酒缸在說話?」奚睿軒有些驚恐的詢問著林雲生。
「這樣啊。」它沉默了。
「都讓開!貧道要斬妖除魔了!」林雲生的臉上帶著悵然的笑意。
「喏,這些東西你自己看著挑吧。」林雲生說著,笑了笑。
在他的面前,籠罩著傢具的發黃白布緩緩的突顯出了一個輪廓。
「……」
中年無為,又遭到了這樣重大的打擊,他覺得,不如死了算了,起碼死了以後,一切都會一了百了。
「……」林雲生沉默了。
奚睿軒顫抖站了起來,血色的雲氣在他的身上蔓延著。
林雲生回頭,那萬家燈火一盞盞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凄厲的哭嚎,而那哭嚎也隨後戛然而止。
「你在想什麼小老弟?你是不是在想你是什麼時候打敗我的?我是不是猜對了?哈哈哈哈,算一算,我在這酒缸里多少年了?一兩二三四……算不清,算了不算了。」酒缸里的妖魔停下了計算。
可是他不知道,將希望撕碎以後https://m.hetubook•com•com,便是絕望。
「是啊,我老了。」林雲生虛弱的道。
奚睿軒笑了一下,他心裏想著,這樣一個破敗的地方,真適合自己自殺啊。
過了一會兒,林雲生坐在了飯桌上,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
妖魔思索著,自己到底被困了多少年,而後,它聽到了支離破碎的聲音。
——
林雲生的身上燃燒起了火焰,那是道火,林雲生的道火。
——
「被你壓了這麼多年,你終於壓不住我了。」
「啊。」酒缸里的聲音凄慘的痛嚎著。
在他的身後,是萬家燈火,是芸芸眾生。
「林雲生,把我放出來。」酒罈里傳出了蠱惑人心的聲音。
林雲生揮了揮手,夢裡的一切,化作了城市。
「哈哈,那可不是,因為你也快要死了。」心魔也笑了。
他的眼神凄涼,無奈,他扭頭看向了身後的酒罈。
「小子,你想重返人生巔峰么?」
「幾十年沒見了,那隻邪魔放出來了么?」年輕的他笑著問道林雲生。
「所以啊,林雲生,你再不醒來的話,你身後的萬家燈火,可就要滅了哦。」心魔笑了。
「從前道士都有一家相熟的米鋪,買糯米都是以進價買,米鋪和道士的關係,是一代傳一代的。」
是啊,現在的這個年代,沒有那麼多的鬼,也沒有那麼多的妖,更沒有那麼多的魔。
他的身後,是萬家燈火。
——
「又見面了。」林雲生的聲音聽上去很是疲憊,卻又帶著一份釋然。
……
「嗯,我知道。」
「林雲生!」他看到了眼前蒼老的道士。
奚睿軒拉著行李箱,走入了破敗的房間里。
「你還記得那隻女鬼么?」林雲生問著心魔。
「林雲生,你贏了。」血色的雲漂浮在林雲生的身邊。
林雲生瞪了一眼奚睿軒,奚睿軒想說什麼話,可是他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來,也無法動起來。
——
吊在半空中的奚睿軒發出了掙扎的喘息聲。
他的臉慢慢的漲紅了。
他是個過氣的演員,投資失敗破產,和老婆離婚,也失去了孩子的撫養權。
只是笑著,眼中滿是光芒。
「明月吐光,陰風吹柳巷,是女鬼覓愛郎,誰人願愛,凄厲鬼新娘,倍伴女鬼,深宵偷拜月光。」林雲生哼唱了起來。
「林雲生,不如你煉製一具殭屍出來,然後扔出去,接著你再去把那隻殭屍給收服了,怎麼樣?」妖魔攛掇著林https://www•hetubook•com•com雲生。
奚睿軒愣住了。
奚睿軒的身體上出現了那些黑色的氣息,他於半空中扭動著身體,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不歸他所掌控了。
夜色之下,是萬家燈火。
「你不如把魂魄給我吃了,身體給我掌控了吧。」女人依舊不停息的說道。
「林雲生……你老了。」它對林雲生說著。
發白的破舊杏黃色道袍掛在晾衣架上,隨風飄蕩。
「像你這樣的窩囊廢,不如趁早去死吧。」
奚睿軒聽出來了,這是那個酒缸里傳來的聲音。
「ho,這可說不準啊,你明明動搖了。」心魔嘴角勾起。
破敗,雜亂,灰塵落滿了整座房間,電風扇的扇葉也生鏽了。
就好像有人站在那白布當中一般。
——
「老子信了你的鬼,你這個糟老頭子壞的很。」酒罈里的聲音氣急敗壞的罵著,「你以前就這麼說了,我跟你說我才不相信你說的話,老東西,壞的很!」
——
老者抬腳踹在了奚睿軒的面門上,奚睿軒被踹了出去,老者緊隨其後,手掐劍訣,口中念誦著道訣。
他的腦海里回想起了一個年輕的少年。
老人站了起來,收回了那破舊發白的杏黃色道袍,穿在了身上。
林雲生置若罔聞,依舊平靜的望著窗外。
林雲生笑了笑,走到了門口,打開了大門,可是他看到了隨之而來的奚睿軒。
——
只是,笑容不一樣了,皮相也不一樣了。
他很得意。
林雲生也系好了道袍的扣子。
「你死了啊……」
一柄水果刀切斷了繩子,奚睿軒從空中跌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林雲生,起來了,你老了很多啊。」年輕的他對他說道。
「林道兄,最近妖魔鬼怪又多起來了,我來您這裏借幾件法器。」徐成平笑嘻嘻的說道。
而酒罈的周身刻印著金色八卦。
老者咬破了手指,一指點在了奚睿軒的眉心。
奚睿軒苦澀的笑了,他踢開了腳下的行李箱。
他本來暮氣沉沉的身上,似乎多出來了一絲生氣。
而後,這黑影沒入到了奚睿軒的身體當中。
可是下一刻,奚睿軒手腳並用的朝著來者撲來,此刻的他好像一隻扭曲的怪異人形。
「可是你也快要死了。」少年笑了起來。
恍惚之間,它好像看到了以前的那個小道士。
「我老了,打不過他了。」少年虛弱的說道。
奚睿軒有些驚駭的看著林雲生,但是他並沒有貿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發問。
「因為你的自暴自棄,你的妻子也對你失望至極,所以你現在獨身一人。」
「你快要死了。」
白布被莫名的力量掀開了,黑色的身影輪廓呈現在了奚睿軒的面前,淡淡的黑氣在它的身後衍生著,消弭著。
「再等等吧,再等等吧。」林雲生說著。
「都進來吧。」林雲生看到了奚睿軒,也沒說什麼,只是讓兩個人都進來。
可是那歌聲是那麼的微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終停了下來。
就好像無數鮮紅色的死字組成了一隻手,扼住了他的脖頸,讓他喘不上氣來。
「哈哈哈哈哈!」
黑影停頓了一會兒,離開了。
「嗯。」
——
「閉嘴。」林雲生踹了一腳酒缸,金色八卦散發出了一陣金色的光芒。
「是啊,我不如死了算了。」奚睿軒漸漸的放棄了抵抗。
竹椅后,放著一個酒缸,酒缸開口被黃布包塞著,黃布包上布滿了由硃砂,雄雞血,黑狗血所書就的符咒。
「想。」可是他最終還是回復了邪魔。
林雲生抓住了它的臂膀。
「你還記得她唱的那首小調么?」
「八十年。」林雲生說著。
血色的雲霧,崩散了。
望著閉上了的門,奚睿軒還想敲門,可是他停下了,他離開了。
「唯有斬邪,永不退縮!」
「他能聽到我的聲音,林雲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么?我會蠱惑他來砸開這個酒缸,這樣我就會出來了。」酒缸里的邪魔說道。
「林雲生,你聞到了么?這是死氣的味道啊,這裏馬上又會多出一隻遊魂野鬼了,哈哈哈哈,嗯?3442的那隻鬼出來了……哈哈哈哈,有趣……」酒缸里的聲音幸災樂禍的說著。
他知道這肯定是邪魔,所以他並沒有回復。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穿上過那身道袍了。
「你沒有商業頭腦卻去投資,所以你破產了。」
隨後夢境破碎了,心魔也破碎了。
「喂,兒子……」奚睿軒還沒有說完。
「……」奚睿軒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比不過現在的年輕人,所以你過氣了。」
他死在了斬妖除魔的路上,他死在了自己的希望當中。
死吧死吧死吧……無數的死,傳入到了奚睿軒的腦海里。
「學藝不精,還想斬妖除魔,一把年紀了,然後死在了鬼手裡。」林雲生說著,喝完了酒杯里的酒。
「買糯米,治殭屍么?」
「還記得,她喜歡你,可是人鬼殊途。」心魔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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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腹部,已經被它的手洞穿了,隨後閉上了眼睛。
「你想死就死遠一點,如果她殺了你,身上的罪孽就會更深一分,到了地府會受到更多折磨。」林雲生淡淡的說的說道。
眼前,奚睿軒拿著鎚子,猛然砸向了酒缸。
——
「嗯?」奚睿軒還沒有說話,林雲生已經下了逐客令了。
八卦散發著金光,妖魔哀嚎著。
「那讓我猜猜啊,是不是因為你沒有鬼可以抓了,所以你放了她一馬?乾脆你放了我吧,我定個小目標,先逃他個三五年,然後你走遍天南地北的再來抓我,你說怎麼樣?」妖魔商量一般的對林雲生說道。
「為什麼不讓我死?」他無力的詢問著林雲生。
「沒把你除掉,我可不會那麼容易就死啊。」林雲生笑了。
「剛剛的那個,他的記憶只有二十四小時,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么?」林雲生看著奚睿軒。
妖魔哀嚎著。
八十年前,那個少年也是這般和那些血食們說的。
城市裡,芸芸眾生過著自己的生活。
奚睿軒的耳朵旁一直回蕩著這個聲音。
奚睿軒搖了搖頭。
林雲生站在這萬家燈火之前。
——
它凝視著面前的老人,老人還有一絲氣息。
它想起來了。
原地,只留下了愣神的奚睿軒。
「好……」奚睿軒的眼神漸漸的黯淡無光,可是卻又好似有著什麼光芒一般。
「或者說,小子,你想把兒子接回到自己的身邊么?」
林雲生又踹了一腳酒缸。
「螻蟻尚且偷生,做人做到你這個地步真的是失敗至極了。」林雲生說著,離開了。
林雲生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以前的自己。
它很希望,他還能在站起來。
——
「南針定的磨,驅散世間魔。」
林雲生端著碗筷,吃著完飯,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傳來的是敲門聲。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林雲生並沒有踹酒缸,他只是穿著道袍坐坐在竹椅上,聽著酒缸里妖魔說話。
他就這麼看著林雲生在和空氣中的某個存在交談著。
老人躺在竹椅上,眼神平靜的望著窗外。
躺在竹椅上的林雲生猛然間睜開了眼睛。
——
血色的雲霧凝固了。
奚睿軒掙扎著從地上爬起。
他拿出了準備好的麻繩,系在了電風扇上……
「林雲生,你準備就這樣睡下去么?」年邁的心魔問著年輕的少年。
「你是林雲生?」它的聲音聽上去悲憤交加。
「你現在可以動了。」林雲生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