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過路仙人
顧朝夕在人情世故上,遠沒有謝恆敏感。但他畢竟聰明,也喜歡分析。在他看來,修真者如非必要,是很少管俗世的現實的。這他完全可以理解。畢竟要超凡,這個奮鬥過程極為艱辛,沒有哪個找到了通「天」的途徑,卻還將過多的精力和時間浪費在世俗的是非上。可以說,對待世俗,修真者的態度冷漠如視螻蟻,這樣的描述一點都不誇張。
「有利益,有顧忌,於是順道來示好、賣人情。想來應是如此。」顧朝夕暗自嗤笑了下自己,勢利、市儈,以此角度來分析,是不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不敢保證,不過,他眼中的世界因此而損失了不少美好的東西、艷麗的色彩,這倒是真的。
「就好像天使和惡魔般俗套。」顧朝夕微微翹翹嘴角,無聲地嗤笑了一下。隨後,以十二分的小心向目標潛行而去。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范兒。就王學斌那種貨色,三兒根本不屑跟他過手。你沒聽說那些有真本事的武林門派,都有著不許挾武傷人的規矩么?」
「這是……」顧朝夕像一頭從全速奔跑轉為隱匿潛伏的獵豹,身形猛地收住,悄無聲息落於地面,然後,伏低了身子,近而一動不動。血腥味中,混有奇異的能量,似乎還有某種藥草的成分,怪異的帶著腐爛的腥臭味與血腥味混合在一塊,讓顧朝夕聯想到了暴戾、陰暗、邪惡。更重要的,他感覺到了魔的存在,儘管他從未以任何一種方式接觸過魔,但顧朝夕就是能肯定,在千米之外,有修魔者存在。
「不了,東西雖好,但我現在已經吃得飽飽的。」林炅笑嘻嘻地回絕。
謝恆站起身回應道:「謝謝。我們正準備回營地,就在南面偏西大約七公里的地方。」
與此同時,謝恆給家裡打了電話,結果得到確切消息,就在十幾分鐘以前,直升機駕駛員以手機報告了直升機強行著陸的情況。謝德考慮到謝恆及其同學、朋友的安危,所以沒有打電話通知,而是另派遣了一組人去營救。
「哥倆聊什麼呢?神神秘秘地壓著個嗓子?」謝恆湊過來道。
「之前已經冒險用直升機送回了山莊。」
「見到了,就你呼救那會兒,三兒跟我在一塊兒呢,你說他趕到你們那裡用了多大工夫?」
「這還用說么?天天大魚大肉,自個兒掏錢那種。我愛吃回鍋肉,小幺愛和_圖_書吃糊辣魚,你愛吃五香肉,兩子愛吃油浸魚,肉乘以二,魚乘以二,這不是大魚大肉是什麼?」
「哦?然後呢?」顧朝夕睜開眼,笑呵呵的問。
林炅朝四米外老神在在的顧朝夕努了努嘴。「說我三哥呢。這回要不是碰上這邪門事兒,還不知道我們身邊就有一個能飛檐走壁的高手。」
事實也正如謝恆預料的那樣,顧朝夕本就心思縝密,得了仙緣以來,更是處事謹慎,不僅是那三頭怪物,就是之前被他殺死的犬魔,也是又在關鍵位置補了槍,並進行了一番處理的。怕的就是事後有人翻查屍體,尋出漏洞破綻。
「正是。請問先生怎麼稱呼?認識家父?」
那男子點點頭,道:「這個選擇不錯。」說話時的神態語氣很有些居高臨下的味道。這種態度本身無疑是讓人厭惡的,尤其是貴胄出身的謝恆幾人,只不過,見識了對方的本事,謝恆倒也不敢怠慢。
謝恆徵求顧朝夕意見道:「老三,有什麼建議?」
「嗯,這個目標很崇高。」謝恆點評。
當初從行營出發時,趙彬特意安排人帶了一個套爐子,現在正好派上了用場。這套爐子顧名思義,結構如同暖瓶水膽,中間是個酒精灶,外邊一圈鐵皮包著,最外層還有圈套有隔溫石棉罩的鐵皮,鐵皮與鐵皮之間可以用來烤熱餅子之類的麵食,上邊則能穩個小鍋子或水壺什麼的,燜燉燒燴,那就隨意了。
等到脫離了眾人的視線,顧朝夕全力施展,僅用五分鐘,離目的地已不足千米。沒來由的,心中突生警覺,然後,他聞到了隨風而至的血腥味。
這對突然而至的男女見了趙彬等人的表現,眼中閃過一抹訝異,瞬間便趨於平淡,只是那女子輕輕一笑,以示友善。
十幾分鐘以後,謝恆、戴嬈等人吃上了熱餅、喝上了熱湯。還有醬肉可以吃。趙彬他們是第二波,劉根生、那柱等幾個衛侍,則乾脆冷肉冷餅,一口雪一口飯,這些人無一不是吃過苦受過罪,簡直稱的上鐵打的腸胃,根本不怕鬧肚子。
一先一后,女子和男子的目光從顧朝夕身上掃過,而且後者在他身上時,略作停留。顧朝夕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調節自身,尤其是盡量控制心髒的脈動頻率,他知道,對於融合期以上的修真者來說,一個人即使是衣服之下的後背起雞皮疙瘩,也絕對瞞m.hetubook.com.com不過其感知,那簡直就是一架超精確入微的掃描儀,雖然表面看起來,僅僅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眼神。
顧朝夕又跟劉鑫等人打了招呼,然後在保留了一半實力的情況下,展開身形,直奔迫降點。留下身後親眼見了他身法的一干學生唏噓不已。
「謝先生出手援助,如有空閑,請到聽濤山莊小坐。」既然對方無意告知身份,謝恆也不就順其自然,不做深究。
想至此,謝恆忽然有了某種明悟。隨即,他笑了,他忽然發現,以「逍遙」為目標的自己,竟然有了新的人生方向,如果說謝家的長子,他的大哥掌握的是權,他的二哥掌握的是錢,那麼他,為何不能修仙呢?正所謂逍遙似神仙,如今又恰好有這樣的機會,輕易放過,那就太可惜了。想著,他的目光瞟向了顧朝夕……
顧朝夕雖然臉上像其他人一般裝作略顯驚訝,但其實內心很是緊張,這無疑是一次考驗,他也不清楚五色巾是否能完美地遮住凝碧的氣息。如果被發覺,那情況就大條了。
「嗯。有緣再見。」說罷也不等謝恆再說什麼,與他身旁的女子對視一眼,身形一閃,兩人已經重新上了樹,樹上的積雪再次簌簌而落,之後兩人就如同他們來時那樣突兀地消失了。從始至終,負責警戒的四名衛侍帶的獵狗都沒有叫。
「你就是謝恆?」
「你們有沒有遇到異常的動物,比如說比平時兇猛了數倍的狼或者野豬什麼的?」那男人提出了問題。顧朝夕看他那意思,倒不是真的在尋找答案,而只是在提醒眾人,危險會出自哪裡。
兩人剛一落地,「嘩啦」一聲,衛侍們的武器已經第一時間瞄準,趙彬看清是人後,右手一抬,衛侍們又「唰」的一聲放下了槍,繼續該吃吃,該喝喝。表現出了良好的素養。
「嗯,確實是非常厲害,有了這個金牌打手,以後我們可以在學校里名正言順地收保護費了。」劉鑫摸著下巴、撇著嘴「嘿嘿」直笑。
考慮到風阻以及例如雪穴、墜崖等風險,隊伍幾乎大都是在林間穿梭,碰到山峰也是繞行而非攀越,無形中,多走了不少路。再加上林地難行,積雪深厚,使得速度大降且無比費力,連續走了一個小時多一些,MM們的體力便開始難以為繼、嬌喘連連,趙彬一聲令下,隊伍開始了第一和_圖_書次休息。
「哇,真的?你見到了?」林炅小聲驚呼。
「讓大家都把手套戴上吧,有狀況我提前預警。」顧朝夕見衛侍們為了開槍方便,手上僅有薄薄的一副皮手套,風一吹就透時間稍長,手就會凍僵。
正說笑間東邊七米外一株大樹上突然有雪大量震落,緊接著,輕飄飄躍下兩個人,一男一女,衣著入時但單薄,牛仔褲、白色的圓領絨衣,白色的布夾克,兩人穿的是情侶裝,也都年輕,看樣貌絕不超過二十五歲,只是眼眸深邃明亮,隱隱有風霜之色。
「家父。」
隨著寄生事件的大幕拉開,到了現在,謝恆算是明白了,能在這個時間突兀地出現在霧松嶺,恐怕十有八九是「神仙中人」。即使是當今社會,這仍是個特殊的群體,是個就連權勢高層也不得不拿著幾分小心去對待的群體,像他這樣目前還在權錢方面沒有任何建樹而只是出身好的世家子弟,端架子是極不理智的。別說是對方還算客氣,就算是折辱,此時此地,他謝恆為己為人考慮,怕也不得不忍著。
「哦。」男子掃了一眼眾人手中的武器,打獵絕不會是此番裝扮,尤其是迷你崗,一梭子下去,獵物都成了篩子了。他問道:「那傷員呢?」
「您好,您所撥打的用戶……」謝恆要到了直升機駕駛員的電話號碼,然後,連著撥打了數次,都是無人接聽。
謝恆想了想,點頭道:「好吧,辛苦你了。注意安全,全程保持通訊聯絡。」
那麼,在這樣的大趨勢下,是什麼原因讓這兩個修真者巴巴地跑來示警的呢?顧朝夕首先就想到了利益,值得修真者追逐的利益。然後,勢力,盤根錯節、牽連極廣的關係。
劉鑫問身旁的林炅:「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又是兩名超級高手吧?」
謝恆點點頭,轉身又問戴嬈、劉鑫等人,大家都表示沒意見。於是隊伍重新上路。
選了一處山丘的被風面,眾人圍坐成兩圈,內圈是胡志恆戴嬈等人,外圈是趙彬和其他衛侍,還在二十米外安排了四個崗哨。時間已經是十四點四十五,雖然已經吃過午飯,但這一路消耗較大,還是有人開始有了飢餓感,所以這次休息還有進食的內容在裡邊。
「神鵰俠侶!」林炅一雙眼仍圓睜著,盯著那對男女適才所在的位置發獃。「看見沒,積雪上連腳印都沒有,踏雪無痕啊!」
顧朝www.hetubook.com.com夕就在謝恆的身旁,見此情況,他提議道:「還是我先行去看下情況。」
「嗯,我也沒想到。說飛檐走壁真是一點都不誇張,一躥,就能上了六七米開外兩三米高的樹上,什麼奧運記錄也破了。」
「我們去看下吧,也就是多行半小時的路。救援從山莊那邊出發,有些遠了。我建議你給德叔打電話,把那組人召回。」
隊伍行進了不足一小時,暴風雪降臨了,雪片還未來得及落下,便被強風揉碎成沙粒大小,然後橫著飛,一陣陣、一片片從人們的視線中掠過,如同延綿不絕的炊煙白霧。地上的雪也被吹起,到處肆虐,打著旋兒,發出「咻咻」的聲音,如同口哨。風雪吹的衣服、兜帽獵獵作響;打在人皮膚上,刺得人生疼,就如用針在不停的扎。人們不得不把圍巾提高,把絨線帽子拉低,再把兜帽邊沿的帶子繫緊,只留一雙帶著雪鏡的眼睛看路,好在眾人穿戴的衣物鞋襪品質極佳,就是去極地也符合標準,這才沒有凍傷的情況發生。
那男子沒有回答,僅是一笑。「從這裏往那個方向走,直線距離大約四公里的地方,有一架迫降的直升機,是你家的。機上的兩人都活著,其中一人右腿骨折了,現在已經止了血,而且,已通知了你家。」男子說著向正南方向指了指。
顧朝夕適才睜眼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這兩個人的存在,那時,這兩人還在里許之外。見得二人,略一探查,顧朝夕便發覺,這女子有著比他略高的修為,差不多是融合後期。而這男子以顧朝夕現在的能力還無法準確判斷,只推測出至少也是靈寂期的修為。顧朝夕也僅僅是略一探即退,這兩人不是他能招惹起的,萬一引起對方的不快,就算他跟凝碧聯手,勝算恐怕也僅有三四成,更別說還要保這一行人的安危了。
「就像吸血鬼的避世戒律?呵呵。說實話我這兩年對國術都沒信心了,儘是些用於表演的花架子。這回雖然沒見上三哥的身手,但那異化了的獵犬的強悍我可是清楚得很,能用開山刀輕鬆的將那傢伙幹掉,這功夫肯定是差不了。等以後有了空閑,說什麼也得央求三哥讓咱見識見識。」
顧朝夕盤腿坐在雪地上,微闔著眼,呼吸細密而綿長。這並非是練功,僅僅是靜坐冥思,有靜心凝神的效果,只需二十分鐘的冥思,忙碌一整天的倦怠感覺就https://m•hetubook•com•com會大為緩解,在體力和元炁沒有過度消耗的情況下,這樣的小憩,頂得上普通人八小時睡眠充足的效果。
「我們只是路過,來提醒你們一下,這裏很不安全。」那男子終於開腔,聲音略顯低沉,且有著一絲讓人聽之悅耳的磁音,如果能溫和上四五分,那麼就很貼近顧朝夕平日的談吐特點了。
暴風雪猛烈而綿長,天都成了暗紅色。顧朝夕知道,這異常的天氣正是雷罡后的餘威,說不定還有些肉毒殘餘出世的功勞在裡邊,沒個兩三日,怕是難以消散。
「哦。」劉鑫轉手三兩口便都塞進了自己嘴裏,一邊咀嚼,一邊低著聲含混不清地對林炅道:「你發現沒?三兒比以前更神秘了,丫的竟然是武術高手,認識兩年半了,愣是沒看出來,深藏不露啊。」
男子聽到這裏,已經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問:「謝天擎是?」
劉鑫拿起一塊肉脯,遞給林炅道:「再來一塊?」
「誰說不是呢!不過現在想想倒也合情合理。咱四個裡,遇到事就屬三哥他沉得最穩,兩哥比起來都略差一線。為啥這麼少年老成、從容不迫?這回都清楚了,兩哥是有非凡的家世背景,人家什麼場面沒見過?三哥呢,有一身本事,這叫腰上叉著兩桿槍,不是猛龍不過江。不過說起來三哥可真是能忍的,上次404室王學斌那孫子,自己追不上肖晴拿三哥撒氣,三哥最後竟然一笑了之,要是換成我,早就大嘴巴上去抽他了。」
謝恆接受了顧朝夕的提議,把情況說給了趙彬,趙彬對顧朝夕的實力信心也很足,於是通過報話機下達了命令。這也是為了戰鬥需要,省的出現非戰鬥減員。
「通了電話我就就近爬樹,爬到樹上也就十幾分鐘,三哥就拉著雪爬犁、摻著李達來找我了。這要連殺怪物,坐雪爬犁,又步行到我那裡的時間……我擦,日行千里、夜走八百,這是飛毛腿戴宗啊!」林炅驚嘆。
「我們隊伍里有人被突然變異的獵犬咬傷了,殺了一頭,跑了一頭。」謝恆這樣回答。傷李通、李達那頭,他需要認下來,因為不如此沒法解釋李通、李達獲救的原因。其他的就不必了,一個能輕易斬殺三頭怪物的人,以足夠引起人們的疑心,既然顧朝夕並不想將自己的真實身份曝光,那麼這也回答也算是個小小人情了。謝恆想來,以顧朝夕的謹慎,那三頭怪物的善後一定是做得妥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