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誅獠
說時慢,那時快,就在顧朝夕開槍的剎那,鴉疾的羽衣上,泛起一層濃稠如煙霧的烏光,子彈有兩顆射中,「噗噗!」如中腐木,再無聲息。鴉疾愣了半秒,醒過味兒來,按捺不住嚎叫:「騙我?」
心情在這一刻變得愉悅的鴉疾,輕鬆愜意地沒有理會那射來的箭矢,而是伸手召回射出的羽箭,同時,繼續向顧朝夕追去。
呼嘯一聲,鴉疾猛地提速,瞬間就接近到顧朝夕十米內,身形再閃,手臂已經能探得著顧朝夕。也就在這時,「啪!」顧朝夕竟回身擲出一顆雪團,與其說打,不如說抹在了鴉疾身上,這樣的反抗意志,鴉疾自然毫不吝嗇地給予了獎勵,本來擒拿的動作直接換成了抽擊,一掌過去,顧朝夕直接被抽飛,翻滾到十幾米外。然而,等鴉疾緊跟著衝過去的時候,等待他的是一支箭矢,一支僅是根枯枝、連元炁都沒有依附的箭矢。
顧朝夕已經再度奔于樹冠之頂,鴉疾知道了顧朝夕有看清他動作的辦法,於是不再做無用功,而是奮起直追。此刻,兩人已在迫降點一千五百米之外。
「嗤!嗤!嗤!」奔跑間,鴉疾揮動衣袖,十幾根裹著暗紅光芒的羽箭激射而出,掠空而過,發出「嗚嗚」的鳴響,如同鬼嘯,異常刺耳。這羽箭是鴉疾的「邪鴉羽衣」的主要攻擊手段,速度比不得子彈,威力卻是奇大。又因有數種激發之法,所以針對性強橫,現在發射的這種血羽,是專門針對吸納天地靈氣為己用的修真者的,中之便如毒箭于普通人般,歹毒異常。更主要的是,用此法者遠非普通人類可比,就如一名頂級狙擊手獲得了一把普通的狙擊步槍一般,所以鴉疾所發的血羽箭,對顧朝夕的威脅,便是普通十名狙擊手也難以匹敵。
而對面的顧朝夕此刻的姿勢也頗為講究,蹲伏于地,利於彈起。幾乎是在箭矢命中的一剎那,顧朝夕一掃之前的頹敗,電射而起,迎著鴉疾而上,手中一把七孔開山刀上,釋放出的元炁豪光照亮了一方空域。
「嘭!和*圖*書」沉悶而輕微的炸裂聲中,箭矢上帶著的元炁力量散盡,剩餘的箭矢威力更是不足以穿透羽衣本身的防禦,如一顆以彈弓射出、砸中皮革的石子,輕描淡寫地彈了開去。
本身都是奔跑起來瞬息百米的人物,這一耽擱,彼此的距離又加大到兩百多米,這個距離對顧朝夕來說是橙色警戒距離,如果低於一百五十米,那就是紅色了,意味著對方發動法寶類攻擊,他已沒有閃避開的可能。
顧朝夕又快速地檢查了一遍,收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百寶袋,見其屍上只剩常物,顧朝夕這才放手。在做這些事的時候,顧朝夕的另一隻手連連揮袖,罡風四起,毀了現場的幾處打鬥痕迹后,再閃至鴉疾頭顱旁,凌空一拳將之砸個稀爛,然後奔出百米外,盡全力自挖一僅容他蜷縮的坑,多餘出來的土則全部收入貪蛇。然後蹲于坑內,運起元炁,將之前小心移開的地被落葉及積雪蓋在自己頂上,最後催動元炁,透過落葉層,激起罡風,使得附近的積雪被吹飛、再自然落下,完全掩蓋了人工的痕迹。這才通知凝碧使用另一種毒素。
雖然仍有著遠超于普通人的迅疾,然而,鴉疾卻已經看出了對方的蹣跚,身中至少十根羽箭,強弩之末已經是獵物的唯一寫照,此刻這般不要命地逃竄,只會使羽箭上帶著的魔毒更快速地在身體中流動,這傢伙,離徹底失去抵抗力恐怕已不足三十秒的時間。
不是技法,那就是某種寶貝,修真宗派長輩賜晚輩一些小巧實用的偽器,倒也不算什麼罕見的事。鴉疾想到這兒,看著距離愈拉愈近的顧朝夕背影,獰笑一聲,心中狠道:「有偽器又如何?來個無差別範圍攻擊,看你如何躲!」
羽箭終是拔完,顧朝夕看那樣子已經連東南西北都分辨不清了,卻仍在一路跟頭把式地狂奔,鴉疾不得不佩服對方的意志力實在夠強。這對他來說是好事,一個強大的魂魄,有助於他祭煉魔魂時的成功率,畢竟,那是很考驗技術以及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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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邊的顧朝夕腳步虛浮、越跑越慢,緊跟其後的鴉疾此刻已經知道,顧朝夕中了十四根羽箭,他不急著衝上去,而是看對方的最後掙扎,當然,他也不會只是看著,而是一根一根地召回射中顧朝夕的羽箭,每拔出一根,顧朝夕就疼痛地抖動一下、悶哼一聲,鴉疾感覺自己像在一根一根地薅孔雀的羽翎,對方的痛不欲生正是他快樂的源泉。
凝碧在此次戰鬥中見識了顧朝夕那幾近可怕的冷靜和分析能力及想象力,對顧朝夕的智慧十分佩服,不理外界變化,只是陪顧朝夕苦挨,直到過了十二個小時,才讓顧朝夕從假死狀態轉醒。
鴉疾追上了樹冠,顧朝夕又跑進了樹林。不過,鴉疾這次沒再跟上,而是利用他在空中的優勢速度,直線距離接近顧朝夕,如此一來,也就三十秒時間不到,儘管顧朝夕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不斷地轉換方向,仍是被鴉疾追了上來。
「該死!」鴉疾更為惱火,這一次失手,同樣是在他出手的瞬間,獵物福至心靈地選擇了規避。鴉疾並不是笨人,一次或許說是運氣,兩次,那麼就只能說明,對方雖然從未回頭,但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其觀測之內,而且是細緻入微的那種。鴉疾倒不認為這是因為獵物有特殊的窺視技法,因為那類技法施展時的元炁消耗之劇,就是他也支付不起,更別說動用了絕大元炁用於跑路的獵物了。
這時,星野中的凝碧仍想著顧朝夕的話:「此地離直升機迫降點有三千七百多米,以對方實力最高者,來此怕用不到四分鐘。我殺鴉疾,有三個擔心,第一就是以修魔者功法之詭異和對方主事者能力之高絕,怕是鴉疾一死,便可感知。這獠若來報復撲殺,距離即使再遠上一倍,我怕也難逃其追殺。第二,同樣是因為修魔者法門詭異,我殺鴉疾后,必毀其心臟,以防其魂魄寄宿,日後借屍還魂。必毀其大腦,以防邪術下被對方獲得戰鬥時的種種情形。第三,兵不厭詐,hetubook.com.com我斷那修魔主事者臂膀,對方想來不會善罷甘休,故去而復返的可能性極大,而且不止一次。然而,迫降點那邊估計才是重點,以我判斷,怕是以特殊之法引誘懷有肉毒殘餘的野獸入籠。且霧松嶺聚集的修真者只會越來越多,這一點,那修魔主事者想必也清楚。我的活命之機就在於那主事者顧忌迫降點那邊,無法為了報仇而大肆搜索或過長時間停留此地。」
雖然一擊誅殺了鴉疾,可顧朝夕絕不認為自己已經安全,顧不得欣賞自己的驕人戰績,也來不及感嘆,顧朝夕以毫秒必爭的態度,直接上去,先行找到那特殊的箭矢,收進貪蛇。若是換做旁人,這箭在手中一揉一搓弄成粉末,也就罷了,偏顧朝夕連一絲痕迹也不願留下,直接收起。同時,鴉疾的邪鴉羽衣和惡鬼血蛛網及手中的烏刺也被顧朝夕收取。一刀插入其胸,將心臟攪碎。頓時,一股青煙哀號著順刀溢出,最終消散。
「噗!嗤!」兩聲幾近重合的聲響中,勝負揭曉,鴉疾的短刺從顧朝夕的左肋側穿過,撕裂了他的衣服,凌厲的氣息豁開了一道指長半寸深的傷口。而鴉疾為此付出的代價是被顧朝夕削首。如此大的差異,完全是最後那一箭所致,那箭源自凝碧,內蘊毒素,雖威力奇大,卻也只能讓鴉疾麻痹一秒。然而,關鍵時刻,這一秒,卻足以分出生死。
果然,數分鐘之後,青色煙霧再度飄回,巡視一圈,然後突然衝天而去,且發出如同怒吼般的嘯聲。再過十多分鐘,再至,收了鴉疾屍首而去。最後一次則是又過得二十分鐘之後,那煙霧僅是在空中停得片刻,然後發泄般猛地從煙霧中膨起無數黑光,將下面百米之內毀成一片焦林,這才悻悻離去。
「嗡!」千羽齊發,鴉疾惱怒於顧朝夕的戲弄,活捉獵物的心思漸漸淡去,瞅准機會直接一記狠招。一時間,雪霧激蕩,密林中被射出一塊直徑十米的不規則圓形空地,空地之上,大量被射斷的斷木殘枝和積雪泥土攪在了一塊,狼和-圖-書藉不堪。而顧朝夕就被埋在其中,鴉疾甚至看見了他的一隻腳。
鴉疾正要發動,只聽前邊的顧朝夕一聲喊喝:「靈力子彈!」幾乎是同時,「砰!砰砰!」連著三聲槍響,原來顧朝夕藉著一個縱躍的動作,斜身向鴉疾發起反擊。
在狼狽逃逸的一路上,顧朝夕已經將之後種種全部思考完畢,且與凝碧討論了誅除鴉疾的方法手段,從始至終,顧朝夕對能夠殺死鴉疾都是自信滿滿,且計劃周密,伸縮性十足。就連那激怒鴉疾的雪團,都有玄奧,其中含了一種名為「陽花」的植物粉末,這是一種標記,類似於激光制導,就是為的最後「陰木」箭的命中。只不過局勢不斷變化,這一伏筆沒有用到,鴉疾就給了顧朝夕完美射擊的機會。
顧朝夕為了這一擊,不說一路上如何狼狽示弱,單是身中十四箭和硬挨鴉疾的一掌,都可謂代價慘重。若不是來自凝碧的另一種毒素在他體內控制血羽箭的毒傷,顧朝夕根本撐不到反戈一擊的這刻。
一矢中的,鴉疾只覺前胸被蚊子叮了般一痛。雖輕微,他心中卻翻起了滔天巨浪,以他的頭腦及作戰經驗,第一時間便明白,自己中暗算了。想及此,衝擊之勢頓時大盛,含怒全力施為,且右手中多了一枚烏黑短刺。
邪鴉羽衣中,共煉有專門用作攻擊用途的箭羽九百九十九支,平日隱於羽衣之中不顯,用時,最多可千矢齊發,籠罩十米方圓,如暴雨過境,閃避不易,殺傷力也極強。只是此等施威,消耗也是極其劇烈的,以鴉疾現在的能力,也不過是能用四次,就會魔元耗盡。
靈力子彈對邪物或修魔者來說,就如同紫外線子彈于吸血鬼般,造成的傷害大大增加不說,持續傷害也不可小覷。鴉疾之前曾吃過一次虧,為了清理一顆靈力子彈殘留在身體里的成分,整整花去一個多月的時間,這一個月里傷處刺痛難擋,他為此心情惡劣,殺了一個最討他歡心的姬妾。現在雖有羽衣護身,卻也不敢大意,聽顧朝夕一喊,本能的運功於法寶,抵擋m.hetubook.com.com攻擊。
確實,顧朝夕根本沒什麼靈力子彈,僅是來時拎了把沙鷹,現在已經可以功成身退了。
「砰砰!」有三枚血羽直透一顆人抱的杉木,然後射在了顧朝夕身上,另外的十余支,全部走空。有杉樹作為緩衝,顧朝夕來得及將元炁蘊於後背的外衣上、並集成三個聚點,那三枚血羽命中后,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衝撞炸裂,顧朝夕僅是趔趄著身形極限狼狽,卻並沒有受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大約行出六公里,顧朝夕借喘息之機,開通了對講機,「喂,我是顧朝夕,聽到請回話。」
顧朝夕本來就一身傷,假死後,被隱身者發泄時的攻擊波及,現在可謂傷痕纍纍,一條命去了半數。即使如此,顧朝夕神色間卻半分不顯,他冷靜地看了表,剛過凌晨五點,略微活動了下身體,又將潛伏處的痕迹處理掉,這才不惜傷傷加傷,運轉體內不多的元炁,拖著傷體上路,而選擇的方向,是直升機迫降點的反向。
鴉疾和顧朝夕,忠實地扮演者獵手和獵物的角色,獵物在前邊狼奔豕突,獵手在後邊緊追慢趕,兩人都是擁有敏銳感應力的人,在亂石和林木交錯凌亂的山間,仍以極高速度飛馳,唯一不同的是,顧朝夕明顯有著斧鑿的痕迹,鴉疾移動時的樣子,則是渾然天成,羽翼飄飄,如鬼魅般恍惚,其動作間的圓轉練達,又如同過山車的軌跡般路線驚奇多變得讓人看之震撼。
手腕上的木鐲內側伸出一根刺,綠光一閃,毒素注入,顧朝夕脈搏迅速衰減,最終停止。意識也在這一刻終止,進入假死狀態,凝碧則在功成后,靈體也進入「星野」,只餘一點靈識,寄於一株蒼松,充當耳目。
也就是數秒之後,一團繚繞的青煙霧氣飄落而至,在鴉疾的屍體旁停留片刻,又在被完全擊碎的鴉疾頭顱旁停留了一會兒,然後像來時那樣悄無聲息地飄然而去。
「嗤!」一支箭矢破土而出,勢頭頗為凌厲,且箭上附有充足的元炁,泛著銀光,直射鴉疾。同時,地面「砰」的炸裂,一條人影貼著地面竄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