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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將軍和伏戕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靜靜地望著立在山崖上的浮屠大尊不敢言語，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觸怒了浮屠大尊。扔了兩個多小時大石頭，它倆完全可以想象現在的浮屠將軍內心是何等的憤怒。然而，兩人也拿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對付山下的惡道。昭文將軍已見識了顧朝夕陣法的厲害，伏戕也心裏有個小賬本兒，浮屠大尊都探不出深淺，它能行？還是省省吧！

清晨七點有多，天已經蒙蒙亮了，清新的山風吹盪，昭示著新一天的來臨。

不過，顧朝夕既然之前就想到了浮屠大尊的策略，自然不會讓對方輕易如願。實則虛之，虛則實之，他之前以陰力直接破壞的那幾塊石頭其實便是幌子，艮為山，此陣正好缺乏山石，而中央己戊土同樣不介意容納巨石。相較而言，這就是顧朝夕的戰略決策了。而如何應對飛石對自身的威脅，如何儘可能快捷地將山石搬運排疏，則是戰術問題。

「嘩啦！」顧朝夕懷中掉出一塊碎裂的胡楊木，正是他的護身胡楊令，這是第二道防禦，同樣，被磅礴之力直接破除。

「令你二人速去帶十二位陰靈將軍（陰靈皮囊及其中的陰靈）及三百精銳前往破土舟，解除錨定，靜待本尊回歸。」說完，目光凌厲地看了伏戕一眼。

正在準備應付下一輪攻擊的顧朝夕忽然猛然察覺到一束奇異的能量穿透法陣，尚未來得及動作，就被紅光射中。

「去！」喊喝聲中，這塊半間房大小的巨岩便呼嘯著橫空過野，直衝法陣而去。

巨岩扔到第十波的時候，數量已從初期的十幾、二十枚，猛增到了四十余枚。浮屠大尊也知道戰場絞肉機最忌諱的就是添油戰術，所以他在對方習慣了某種頻率后，突然來一記狠的。這裏他玩了一個積少成多的策略，那就是每次切割岩石，都留那麼兩三塊不發，於是這第十波，時間間隔相同，數量卻是添了一倍有餘。

浮屠大尊右手一翻一彈，沒入了伏戕的腦袋，「去吧，辦好此事，自有你的好處。」

浮屠大尊這些年想明白了很多事，也看淡了很多事。做王爺要有王爺的本分，做妖屍就要有妖屍的覺悟。天道面前，優勝劣汰，一千年都拉扯不起來的部屬，留之無用，棄之可惜。與其看著它們便宜了別人，還不如最後為統帥效把死力。再加上他耗費了百m•hｅtuｂｏｏk.ｃｏm.ｃoｍ年的歲月以純陰之力淬鍊自己的身體，以至於提前出關時，體內並沒有多少法能。這才有了吸取陰靈的那一幕。

浮屠大尊手一震，一把撥浪鼓大小的紫金八棱小鎚子出現在他的右手中，劃破左手食指指尖，滴一滴金色的血液在那小錘上，小錘頓時發出柔和的紫色光芒，未幾，便有氤氳的紫色光煙在鎚子周圍產生。

浮屠大尊站在山巔，遙望著山下法陣，「壞我修行，毀我基業。小賊，此仇本尊便是拼上十二年的道行，也要索你性命。」

這次閉關雖是五百年，實質上兩百年前才徹底擺脫了以前走火入魔的遺禍，九十七年前正式接觸大成領域（修為等同於靈寂期），本來，浮屠大尊至少還要三年滿百年才功德圓滿。可是馮承業的戰敗卻讓他不得不提前出關。

符役力士一個沒剩，原以為夠用一年的黃符紙已只剩那麼幾張了，硃砂早沒了，從第八波開始，顧朝夕就已經是又一次壓榨精血了。顧朝夕已經瀕臨破產、瀕臨死亡，然而，他的眸中仍燃燒著熊熊戰意，死亡也許就在下一波、下一刻，但他此刻只問自己一句：「儘力了沒有？」

其間，伏戕不失時機的蹦出來，阿諛道：「大尊實已到了化繁為簡、大智若愚的境界。兩次出手，便探出了虛實，又找到其要害。而這隔空移山的本領，更是令屬下驚嘆贊服。」

大陣上空的光罩光芒大亮，在巨岩接觸的那個部分，光罩於一剎那間化作了一張光網。之後，彷彿是黃油塊砸在了燒紅的鐵絲網上，巨石一下子被切成了條、切成了塊，然後「轟轟隆隆」的消失在陣中。

這下，顧朝夕惆悵了。這可不是單純的巨石重量，還要加上落差和速度帶起的動能，說是萬鈞之力，此刻便是一點折扣都不帶打的，而且是遠遠超標。

浮屠大尊嘴角翹了翹，折身又回。額頭紅痣光芒再閃，一連切下十余塊巨岩、堆積于峰頂，然後連續砸下。落差三百多米，相隔也有兩三百米，這樣的距離，普通人就是扔塊石彈也難以做到，然而浮屠大尊卻是一派輕鬆，直接給顧朝夕來了場隕石天降。

顧朝夕搖頭道：「螻蟻尚且貪生，你又何必……」

也就在這一剎那，浮屠大尊手中的紫金錘化作了一道紫色的流光飛擊之下，如晴空霹和圖書靂、似荒野雷霆，穿透一切阻礙，那邊一發，這邊已經擊中，「噗」的一聲后，紫金錘化作紫光一閃而回。浮屠大尊看也不看顧朝夕這邊，一閃，身影消失於在青彌寺後院的洞穴入口。

「不好！是神煞眼！」性命雙修、肉體堅固，又有法能護身，顧朝夕倒不至於像那些陰靈般不堪一擊，一掃就被收了去。然而他知道，這神煞眼不僅有奪人心神的威力，還有鎖定其正神的功效。這讓他馬上意識到，一記絕狠的攻擊即將到來。

「是，是！」伏戕也不曉得浮屠大尊在它身上搞了什麼貓膩，但它這一晚上的心情在幾起幾落之後，現在真的是很有點立於萬丈深淵前的惶恐感，叩了首，便拉著不明所以的梁孝先匆匆去了。

「枯坐幾百年，活動下筋骨也是好的。」浮屠大尊嘴上如此說。心中想：「有時候，子岳這樣的人確實必不可少，最起碼懂得如何給主子擺下坡台階……」

九為術之極也，浮屠大尊深信之。他已經像一個賭徒般翻出衣兜里最後幾枚銅板做了額外的一次僥倖嘗試。然而，運氣站在對面。

到了第八波的時候，顧朝夕法陣已經抽不出陰力來應對巨岩了。光罩早就扯了，法陣上空只剩一些朦朧的陰霧來遮醜。這霧是必須保留的，否則內中的情形就被對方看光了。

昭文將軍一臉茫然，心中嘀咕：「破土舟？什麼東西？從來沒聽說過啊！」

浮屠大尊長長地噓一口氣，負著手，神色陰鬱地望了望身後的青彌寺，又看了看伏戕和梁孝先，最後目光落在東面山巒之後那已經開始泛起紅霞的天空。他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其實已經法能虧空，無以維繼。

浮屠大尊以左手食指上剩餘的一點點金色血液在額頭的紅痣上一抹，然後俯首向法陣看去。

如今，法能即將耗盡，浮屠大尊的眼中已然再次走電頻閃，甚至比剛出關時還要嚴重。

「看來，要破一次禁了……」正在此時，浮屠大尊忽地心中一動，隨即看了看正南方向，冷哼了一聲。只聽他沉聲道：「子岳、孝先聽令。」

收集到足夠的山岩，浮屠大尊照著之前巨岩被陰力之矛轟碎的那幾個方向，接連砸下巨石。雖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夜，然而那半間房大小的巨岩一塊塊呼嘯著飛墜而去，轟然落地，聲勢場面仍是十分撼人心魄。

和_圖_書如今，馮承業去了。浮屠大尊馬上扶持了嚴謹慎思的昭文將軍梁孝先。用不了幾年，那團資助梁孝先成就陰靈之火的法能就會在其靈火中生根發芽，使其成為第二個馮承業，一個不需要考慮忠心問題的半傀儡。

這可要了顧朝夕卿命了，本來就支撐得辛苦，對方突然來了這麼一手，中央己戊土又基本被岩石鋪平，這四十多塊巨石飛過來，頓時將這裏便成了撞球案，來不及疏泄的巨石在新到的岩石作用下四處亂滾亂翻，顧朝夕感覺自己就像跑在十級地震的貧民窟中一般，沒有一處是安全的，所有的牆都在倒塌，他騎著一頭身材嬌小的黑豹，和胡山芙兩人如同被眾人追打的老鼠，躲得那叫一個險象環生，好幾次都是靠命運的垂青，才險之又險地與死神交錯而過，等到這波石雨停止，顧朝夕硬是又慣性地竄跳了十多秒才停了下來。這對他來說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屬下（卑職）在。」

陰靈們都以為這位副帥僅是一個與浮屠大尊關係若即若離的邊緣三不管長老，而實質上，馮承業是浮屠大尊用以監查部屬的眼睛；同時還是守護他修鍊安全的真正倚仗。是浮屠大尊故意讓其處在一個不尷不尬的位置上，然後以這樣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審時度勢。

「哇！哇！哇！」顧朝夕又連著吐了三口鮮血。與此同時，「嘩啦！」三個碎裂的桃木人掉落於地，那是顧朝夕的太一法身，危急關頭，顧朝夕以法身作為第一道防禦，結果直接被摧枯拉朽般摧垮。

「行了，過來吧，現在想走怕是也沒機會了！」顧朝夕嘆息一聲，他已感覺到有數人闖陣，其中一人實力極為強橫，很可能就是剛才釋放紫光擊傷他的強敵。正要拼著一口氣強控大陣，就聽有聲音傳來：「顧朝夕，我是秦卿，指點下入陣之法。」

「恩公，山芙不走，山芙誓死追隨恩公。」胡山芙紅著眼睛，跪下向顧朝夕磕頭。

顧朝夕不得不承認，敵人的這個戰術笨拙卻有實效，第一次試探虛實，第二次尋找切入點，第三次就是讓自己不得不做出反應，雖然其間有時間間隔，但跟己方大陣的陰力消耗比起來，這點時間實在算不得什麼。一旦法陣中蓄積的陰力見底，陣雖不會立即破，他卻是不得不動用自身的法能來想辦法應付這隕石飛石雨了，不但效力差上不少https://m.hetubook.com.com，危險程度也大大增加。這巨岩可是毫無花哨的真正物理性攻擊，面積又大，還帶翻滾的，一個躲不好，再加上運氣差點，那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伏戕則是冷汗森森，浮屠大尊所述，恰恰是它這幾百年來精挑細選培養的部屬。浮屠大尊不但知道這些，甚至連它秘密修復了破土舟都清楚。它又恰好在不久前打發陰靈們將三百精銳及陰靈將軍搬上了破土舟，再加上那大有深意的一眼，如果伏戕還不明白這是浮屠大尊在點醒它，那它也不用再混了。

每隔十幾分鐘，一波巨岩石雨便會從天而降，扔石的過程大約是幾分鐘，合起來就是每二十分鐘一個批次。

「大尊放心，屬下一定完成任務。」伏戕慌忙表態。

顧朝夕無力可借，卻也不是毫無辦法。黃符紙、血硃砂、利用攻擊間隔現場寫符，這些符都化作了各種疏通山岩的效果及符役力士，雖然干這樣的賣力活讓「符生事物」耗能巨大，但此刻也只能是耗家底了。

「胡山芙，我這裡有隱身符兩張，你速速去吧。」顧朝夕喘息著從懷中摸出兩張符，顫抖著手遞向胡山芙。

「精衛填海？愚公移山？得『疏通』啊！」這樣的想法從顧朝夕的腦海中閃過，僅僅是一瞬間。深通「聚」、「借」之法的他扯掉護罩，駕馭陣法中的陰力，凝成陰力之矛，以點破面，將最具威脅的幾塊巨岩破碎，至於其他的，則乾脆任其落於陣中，由陰法將去安排處理。

有了戰略指導，在浮屠大尊第四波攻擊中，顧朝夕在確定了對方的巨岩攻擊路線已經固定后，佯做陰力不濟，開始時不時地放水，之前有崩毀的小塊岩石墊底，現在這大石來了，正好將其夯實，而且這巨岩石有碎石墊底，也不容易深入土中，正好方便搬運。顧朝夕倒要看看，是對方的愚公移山厲害，還是自己的有容乃大強悍。

傳說貓狗有九命。這替命法身便是顧朝夕的命，「真命挪移」，代主受過。上一次用到是顧朝夕為了隱藏自己的生辰八字，這次就是真正的救命了。若無此法身，他現在就是那灘紫金色的碎渣，哪還有命躺著吐血。

浮屠大尊浮在半空，看著下面青光流動的法陣，冷笑了一聲，折身而回，駕著陰風來在半山腰，額頭紅痣光芒一閃，山岩開裂，切出一塊足有五十個立方的巨岩石，雙手向虛空一探和_圖_書，一對巨靈大手般的光影猛地閃現了一下，緊接著，就見浮屠大尊已然將巨岩石遙舉而起。

山上的浮屠大尊是真的有點笑不起來了，巨岩的落點就那麼幾處，扔了這麼多，早應該堆積如山了，然而現在看過去，仍然是黑沉沉、霧蒙蒙、事物難辨，這隻能說明對方的陣法效力依然強橫，否則又哪能遮掩的住如此多的巨石？

時間就在這種一方枯燥乏味的開山砸石頭和另一方驚心動魄的躲貓貓中度過。

「恩公！恩公！」胡山芙撲過來抱起躺在地上的顧朝夕。她剛才就在顧朝夕不遠處，猛然間光芒一照，接下來就是讓她戰慄到步都挪不開的浩瀚之力向這邊籠罩了過來。然後，她便眼睜睜地看到顧朝夕被一道紫光擊中前胸。再之後的情形就有些詭異了，一個顧朝夕站在那裡，另一個顧朝夕卻從站立的那個顧朝夕身上脫離了出來，口噴著鮮血倒飛出了五米。

還有一個站著的「顧朝夕」，身體上突然出現了無數裂紋，然後如被粉碎的泥胎般散成了一地紫金色的渣，其間隱隱露出一小堆還在發著光的、被砸得稀爛的桃木人。那是顧朝夕的最後一道防線，替命法身。

「快、快扶我到岩石之後。」顧朝夕並不知曉浮屠大尊已經遁走，擔心第二擊。拼盡全力在胡山芙的攙扶下躲到了一塊巨岩之後，「哇！」又吐一口血，這回也不用割腕了，直接就著鮮血在巨岩上劃下一道符，單手一旋一拍，那符文瞬的一亮，這石便開始發揮功效了。便如同鉛隔絕射線一般，此石現在防一切靈眼透視。當然，時間並不長久。而且僅是一面，另外幾個方向防不到。這是顧朝夕第二個不知，他不知道對浮屠大尊來說，神煞眼並未修鍊完成，這樣的異能僅僅是一日夜可用一次，否則，也不會留待最後了。

「虛神術，真命挪移！」顧朝夕不假思索地使用了對他來說最高等級的術法，目前一個月只能用一次的虛神術。

「恩公，請不要趕山芙走。」胡山芙打斷顧朝夕的話，邊說邊繼續磕頭。

山峰上的浮屠大尊看到這一幕，微沉著臉又去切割巨岩，十幾分鐘，便被他又搜羅到二十多塊。堂堂一王在這兒當苦力，浮屠大尊自己也覺得有些掉價。然而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法陣如泥沼，不通法者陷進去，再大的力量也使不上，倒不如用這個笨法兒「撐」破對方的法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