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新案
「是。」
老吳道:「那我怎麼知道?我要知道了, 我不就能當小祝大人了?以後這些事情你自己別瞎琢磨!你又琢磨不透!」
押送的人也不敢畫押,祝纓道:「你們要是不信,咱們只好再請一位郎中來了。」
祝纓笑笑:「就那麼個地方,能出什麼事呢?她們互相分了幾派,互相盯著還來不及呢。」
一旦下了正式的公文,太醫院就要對結果負責了。她又有禁軍幫忙,不讓押送的人走。過不多時,裴清親自帶著御醫到了西門這邊,劈頭就問:「怎麼回事?」
祝纓道:「不是不夠聰明,是腦子沒轉過筋來呢。比如武娘子,她想著過來找娘說話,跟你說話。她能做的也就這樣。
祝纓道:「好幾年的交情了,真要看不準,我也認栽。」
張仙姑心中十分難過,如果祝纓有一個那樣的母親,是不是就能更省心一些了?至少,能夠幫著跑跑上司家裡應酬一下,不必事事都得親自去干?
當女兒的面,她又不能把這話說出來,默默地去了東廂,託付花姐:「老三在外頭那些事兒,我是都不懂的。一個武娘子,人家說的話我也都不懂。你識文解字的,幫著我多照看照看呀!」
花姐帶著杜大姐就坐在桌子邊的椅子上,被禁軍們看得不自在。這些人忒熱情,又是幫她的手爐子添炭,又是給她弄熱茶喝。聽到說她,趕緊說:「這幾位將軍很周到。」
祝纓道:「接女囚,穩妥一點。大姐,跟我來。」
祝纓道:「就是這樣!」
「你明天不去應卯?」
「好!」
押送的差役是死也不肯認的,三個月,正在他們手裡收押的時候!怎麼懷上的?
左司直帶著一個小廝,小廝背著個大包袱。左司直在祝纓門前下了馬,親自拿了包袱,小廝就把馬拴在了門旁的石柱上。
不多會兒裏面也談完了,左司直出來了說:「叫你進去呢。」
祝纓道:「他跟我也是直直的說的,我來見您,還要打什麼機鋒么?左右就是這一件事兒,您肯不肯的,自有您的一番考量,我何必耍什麼心機呢?」
鄭熹道:「我有什麼考量?整個大理寺都知道你跟他好。」
兩人相視一笑。
左司直也嚴肅了起來,低聲對祝纓說:「怎麼?她還能帶著什麼絕症?那也不對呀……」
祝纓道:「您還是甭想了!家裡還跟以前一樣,該吃吃、該睡睡,旁人送的禮也甭收,托的事兒也甭應。」
花姐道:「這話要是個男人說,我該生氣了。可你說了,那就是常在內宅混的人確實不夠聰明了。」
只見畢氏這會兒又變得從容了,也不撒潑了,她收回了手,說:「說吧。」
女監里的那一點事其實不值一提,就兩個人拌嘴,你看看現在,她們把一件小事弄成什麼了?婦人困於內宅,針鼻大的事兒也是大事,因為她只有個針鼻兒。見過外頭天地的人,就不會把針鼻當回事,因為他們有天地。如果在天地間還要揀個針鼻兒來較勁,那……
左司直道:「這話就假了不是?我還能不給自己留點兒?」他可帶回來三車東西,皮草、藥材之類都都少,還有一車其他的土產。左司直道:「還有些粗笨東西,明天叫他們送過來。我的東西,可不能拒了啊!咱們倆誰跟誰啊!」
祝纓對花姐道:「開始吧。」
花姐吃不準,讓她又換了一隻手,然後小步走到祝纓身邊,附耳道:「她懷孕了。你是不是猜著了什麼?」
「出門不就摸著了?你要用,我這裏還有呢,你先拿去使。」
左司直也答應了。
他走之後,祝纓就翻看他帶來的東西,一盒參,比帶到大理寺的都還大,另一盒一打開就是一股濃烈的味道——虎骨!幾塊骨頭掂一掂,也有十來斤沉。餘下有幾張皮草,其中兩塊貂皮尤其的好,一般裁縫還收拾不了。
祝纓道:「沒事。」
那邊花姐一聲輕呼,祝纓看過去,只見杜大娘扶住了她。禁軍呵道:「兀那犯人!怎麼敢在這裏撒野?」卻是畢氏把花姐給推開了!
祝纓叫來花姐:「看看。」
祝纓斜眼看他:「你不對勁。」
出了鄭府,他說:「三郎,多謝!」
我知道武大娘子來是什麼意思,無非是要我關照武相。可武相得先做出來個清楚明白的樣子,才好再來向我討個處分之權。
「你不一樣!你人都是他的。」左司直跟祝纓說話就很直白了,「我呢,老木頭一根,點火都費勁,人家未必瞧得上。我也不想如你一般,你年輕和_圖_書又有本事,你才到大理寺的時候,我跟老王提起就說你必有前途。我只想能趴得好一點,替鄭大人、替你,看著點兒門。無論是不是在大理寺,以後有湯賞我一口,不賞也沒關係,只要哪天我要是倒了霉,或看著我一片孝心的份上,他老人家能叫我不那麼倒霉就成啦!你看我這點心思,能不能成?」
鄭熹道:「巧了,府里正要配藥。」
左司直有些微的緊張:「我還要說什麼不?」
祝纓一晚上為著個女監的事,先應付了老吳一家,又要安撫張仙姑、對花姐解釋,白白耽誤了半個晚上,書都沒能看幾頁。心裏對女監諸人的評價自然不能很高。
轉頭告訴左司直:「回家把你的東西準備好,晚上咱們過去。」
祝纓走了進去,鄭熹指著她說:「你看人還行。」
祝纓對崔、武二人說:「把人押走吧。」
他又不把左司直的包袱給帶到書房,到了書房門口,把包袱給了一個小廝。小廝道:「三郎,你有兩天沒過來了。」祝纓道:「那不算,從今天開始算起,今天來了!」小廝抱著包袱笑著走了。
「怎麼又說這個話了?」
引得眾人一陣大笑。
左司直瞪大了眼睛:「三郎!」
到了大理寺獄,男女兩邊都很緊張地列隊,祝纓和左司直卻很自然地多看了女監一眼。左司直遺憾于女丞女卒都不是什麼美人,祝纓則看了看周娓,小丫頭這幾天過得顯然不太好,還有點別彆扭扭的,站的位置顯示,她沒啥朋友。
祝纓道:「小陶,回去稟告鄭大人,叫老胡行文,請太醫院幫個忙。」
左司直陰著眼看著畢氏,花姐有點害怕,問道:「怎、怎麼了?」她很擔心自己這一摸脈,因此生出些事端來。
祝纓道:「錯了,是凡孕產婦,都不殺。就算是她謀害的,她至少還有八個月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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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了卻是一匣子鮮參,短短的幾枝,都不大。他說:「新鮮的人蔘。正好冬天了,切了片,沏點茶。別嫌棄太少太小啊!我就只有這點本事嘛!」
左司直被引到了西廂,把手裡的東西一放:「來!瞧瞧!天氣冷了,正該做兩件新皮袍!」
「可她的話我就是接不住!不接又覺著哪兒不對似的。」
「以往可從來沒有人因為獄里的事兒來找你的。現在你看看,先是武小娘子她娘,現在又是吳小娘子,哦!花兒姐這兩天回來還說了付小娘子的事兒。」張仙姑痛苦地抱住了頭,一共十個人的女監,關係複雜得她已經想不明白了。
老吳道:「不好說,所以叫你別顧前不顧後!說話留兩分。」
祝纓與左司直先去女監,左司直道:「女人,能看得牢么?」
祝纓叫人把參切了,按地方、按人頭分,最後說:「獄里也送兩份。」很簡單就給分了下去。
張仙姑跟花姐說了心裡話,白佔了閨女給她掙的體面,她竟不能幫得上有用的忙。「現在才知道,給閨女做個飯根本不算什麼,真正有用的交際得是武大娘子那樣的。」
鄭熹該沒見過像她這麼講情的,問她:「你就這麼過來直直地說了?」
左司直與女監的人都認得花姐,左司直問道:「你把大娘請過來做甚?」
那邊男監獄丞也帶了幾個人同去——除了一個女犯是主犯,又還有幾個男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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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姐卻覺得奇怪,她當面沒說,偷了個空去問祝纓:「明天有我什麼事呢?」
祝纓道:「有備無患。」
祝纓道:「好。」
禁軍笑道:「什麼將軍?抬舉我們啦!」
祝纓道:「好嘞!」
左司直本來是跟著祝纓蹭個案子的,哪知道遇到了這樣的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竟說了一句胡璉的口頭禪:「你的運氣好,跟你在一塊兒也會有好事的……」
祝纓拿著傘回家,張仙姑見了,問道:「怎麼拿了傘回來?」
裴清道:「這是要出事呀……」
祝纓道:「女囚,懷孕了。」
花姐道:「哎喲,都是好東西!」
吳氏道:「那反正我把事兒告訴小祝大人了, 他總不能說我不好!」過了一陣兒,又想說,「那今年過年……」
祝纓嘆了口氣,道:「你說出來吧。」
「去,就是為了應卯的事兒。娘要買東西也不用急,我跟陸二說好了,他安排人過來幫咱們的忙。對了,明天把那貂皮再送給金大嫂子一張。」
說完就出來跟陸超一處閑聊,說些天冷了之類的話。陸超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要下雪了呢。」祝纓道:「你又知道了?」陸超道:「你不是京城人不知道,這樣的天就是要下雪了的。」祝纓想了一下,說:「但願明天下得晚一點。」
禁軍里有好事的,跳出來說:「我知道有一位……哎,等一下!那不黃御醫么?就他了!」
張仙姑道:「這麼些年沒見他這麼大方過,他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啊?」
「你問我的……」
兩人先在男監里走馬觀花看一圈,沒啥變化。再去女監一看,左司直就先說:「哎喲,比那邊乾淨,有女人就是不一樣。」祝纓則是認真地看了一回門窗鎖頭,對崔、武二人道:「你們兩個,帶上人跟我來。」
他們的官職都不太高,下去之後自然是有好處的,能撈到多少端看各人。但也不敢太過份,也就形成一個慣例。捎一些給大理寺上下沾一沾喜氣,其餘好處他想怎麼分,那是他各人的事兒。通常也就是左司直這樣,拿一些看得過去的東西就放到大理寺里,大家略嘗一嘗鮮。
花姐最後說:「還是你最好了!」
左司直笑道:「怎麼?你凡同女人打交道,都要先號脈的嗎?大娘有醫術你也不能這麼用呀。」
「哦!」
左司直緩了臉色對她說:「大理寺,不殺孕婦。」
左司直道:「我才做評事的時候,是想著在大理寺混著,直到終老。什麼時候眼睛一閉,齊活。現在竟能升做了司直,就不免有點進取之心了。不過,不多。」
被抓住了,只好摸一把脈。他與這些人也沒有瓜葛,照實說了結果:「是喜脈。」
花姐還是有點不忿地說:「既是姑娘們不笨,就是被關得笨了,不該把人關著的。就女監這事兒,要你辦,會怎麼辦?」
他比了個小手指。
祝纓道:「以後這樣的人要是叫你煩惱了,咱們就不見了。弄個官兒做,倒叫你過得不安生,這官兒還有什麼意思?」
大家都取笑他:「這都不像你說的話了!」也有人說:「咱們出去的時候,你也不挑剔咱們,誰還不知道誰么?」
「去吧。」
左司直道:「不想好了也不能來找你呀!」他低聲說,「我知道,我這樣的家底兒,拿到鄭大人眼前人家也未必瞧得上,不過得了一枝老參,還有一張虎皮……」
這頭老吳教女兒,那頭張仙姑等人走了就來問女兒:「怎麼回事兒啊?怎麼那個小娘子哭著來了呢?她們家是姓吳的是吧?」
祝纓一看他帶來的,兩隻匣子,一大堆的皮草,怪不得小廝是用背的。她說:「你跑這一趟也不容易,自己還有沒有呀?」
太醫院的職責是用來給皇室看病的,也兼管皇帝讓看的一些大臣。大理寺管不著他們,除非是查他們。不過鄭熹肯定會有辦法的。
杜大姐開了門,左司直站在門口就說:「小祝,我來了!」
張仙姑把宵夜給女兒放桌子上,狐疑地看著她。祝纓道:「她們看著是大事兒,在我這兒就是沒事。」
花姐一臉驚訝地看著畢氏。
「咦?」
也活該黃御醫倒霉,他是出來閑逛的。他的上司正在發火訓人,他找個機會就跑了出來。不幸被禁軍給看到了,揪住了。
祝纓道:「啊,順手,一會兒還要再採買一些。天要下雪了,還要買些油布、油衣。家裡也要備著些。」
祝纓道:「我為你去說與鄭大人。」
「什麼意思?」
吳氏掐了他一把, 道:「你現在有本事了?」
咱們以後可別再動不動就提女監了吧,怪沒意思的。她們真要能出點大事,才叫長進了。」
然後他親自跟著到了大理寺獄,看著兩邊都把犯人關好,才對祝纓和左司直道:「跟我來。」
花姐就說:「武娘子?是她巴結您,又不是您巴結她。」
祝纓道:「是。」
花姐問道:「女監那裡出什麼事了么?怎麼這兩天一個兩個的,凡來的人都跟這些女監相關呢?」
過了一陣兒,她又忍不住問老吳:「阿爹,您說小祝大人會怎麼辦呢?」
祝纓道:「收拾收拾,要來客了。老左,咱們瞧瞧?」
等左司直那裡向鄭熹彙報完了,祝纓也不給左司直分今天的活計,告訴他:「你先看看卷宗,知道近來的案子,心裏有個數。」
「這是為何?」
「小祝大人以後準是要升走的,你也別太得罪那些同僚,等小祝大人離開了你還要跟她們共事呢。」
左司直也拱手:「取笑了,取笑了!」
「那我一進來就遇著這幾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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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兩人身後帶著數名大理寺的吏,其中一人正是小陶,笑道:「旁人不知道,我家裡那一個,看我是綽綽有餘的。」
「好兄弟!」
出了祝家的門, 吳氏心中有點不安,問丈夫:「我是不是說得太多了?」
祝纓道:「我還沒準備好油衣和傘呢。」
祝纓道:「按住了!大姐,摸她的脈!」
「我們也就還有這個用啦,」張仙姑感慨,「又不能幫你什麼忙。」
落衙之後,祝纓就與左司直約了,回家換完衣服就在鄭府的街口碰面,由祝纓把左司直帶到鄭府里去見鄭熹。
祝纓道:「耽誤了做事的,必得罰!不管她是什麼原因!真有不得已之處,罰完了可以再明明白白地關照。
「發財了?」
「你們要把人接好,案子要辦得漂亮些。他可不止陳相一個熟人啊!多少人都盯著呢。」
花姐道:「您給小祝守好這個家比什麼都強!」
「那可也得小心吶!別不當事不當事的,最後給你捅個漏子。」
老吳看了這小兩口直搖頭:「明天回去什麼話也別亂說, 還跟以前一樣。」
御醫摸個喜脈是摸得準的,提筆就寫了診斷結果。裴清對御醫拱手道:「多謝。」然後對祝纓道:「把人帶回去,先查這件事!」
「我猜的。」
祝纓道:「來吧。」把左司直給帶進去了,笑嘻嘻地說:「你有出行的公事要回稟就慢慢說,我不偷聽。」
祝纓道:「您就當真是個大侄女來說閑話,只管跟她拉家常就得了。」
「還有房子,你怎麼就死磕著這一處呢?哪怕遠些的地方,你置個大點的,弄兩進,把令尊令堂遷過去,在那裡做老封翁老封君享清福,你卻在這裏賃個房子,與那位娘子一同呢?你還住個西廂?」
祝纓道:「我沒給他送過超過十貫錢的。」
祝纓道:「幫我個忙,明天有女囚過來,給她們摸一把脈。」
祝纓道:「虎骨給爹泡酒吧。參咱們自己也吃一點,娘年紀也不小了。」
好一番開解,張仙姑也只是沒有那麼焦慮了而已。
第二天她也沒去女監,而是放著女監諸人自己互啄去。
「唔……」
「怎麼?」
祝纓道:「老左?他這些年也沒怎麼出去過,想大方也沒法大方呀。」給糊弄過去了。
老吳有點愁, 他的閨女是很機靈的一個人, 但是畢竟是一直在家裡的婦道人家, 見識還是少了些, 跟官面上的人精耍心眼兒, 差老大一截了!他只好再給女兒講:「最怕輕狂最怕飄!哪怕你那兩位上司, 也都不許小瞧人家!」
祝纓道:「馬上就知道了。」
核對完了,祝纓道:「一路辛苦。不過我且還不能畫押。」
祝纓道:「都這麼跟我說。可你看,我缺的不是僕人,是幫手。找一個就得頂一個用,寧缺毋濫。」
「還跟我打機鋒?」
祝纓無奈了,說:「沒事。就是一群人,以前沒見過外面,現在猛然不在內宅里混了,腦子不夠使了。」
手下一共八個人,又沒別的事,到現在還把這些弄明白?
第二天,祝纓在大理寺趁著四下無人就將左司直的事情對鄭熹說了。
祝纓道:「李藏的案子。」
老吳道:「這就對了。跟同僚抱團兒也得看看情勢!要是同僚不可靠,又或者頂頭的這個上司不頂事兒,那就不能在她那棵樹上弔死!」
裴清又下令,連押送的差人都一併扣下了,再由大理寺行文給當地,要求追查。
小陶點點頭:「對!你就不該提你那表妹。」
吳氏關心地問:「小祝大人升了以後,接替他的會是什麼人?那咱們以後還能跟現在這樣嗎?」
張仙姑道:「後來花兒姐跟她說了一些個話,她倒像是記著了。」
「嗯,是有事兒。」
「好。」左司直也變得正經了起來。
老吳道:「我看你越發猖狂了!過年, 上頭要賞什麼東西是上頭的事兒,縱問了你, 也不就依著你了。哪怕這一回真的就弄了這些東西來, 你要以為自己能夠支使得了上官了,下回又多話, 離招上官的厭惡也不遠了!」
差役們本來是押送囚犯的,現在自己反而被看押,一時有怨無處訴,也有罵的,也有求的,都很喪氣。裴清並不理會這些,只讓小陶等人:「把他們也『請』去吧!」
吳氏道:「哎。」
瞞著我,不一定就是對的或者就是錯的。本來就不是大事,她抹平了,我也懶得知道,不告訴我也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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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不平,還要瞞著。你看現在這不還是捅到我面前了?花姐只得略大了一點聲音,公佈道:「她懷孕了,三個月。」
祝纓已經出來了:「老左!來!請進!」
裴清看著畢氏,微微皺眉。他一時說不清,究竟是畢氏受了侵害,還是這個女人為了活命而故意為之。無論如何,這都是個醜聞,幸虧大理寺發現得早。
這天落衙后,祝纓走到巷口就發現武大娘子又來過了。回到家裡,張仙姑還是一副不太有把握的樣子,說:「武大娘子又來了呢!」
「那你也得尋找了呀!要麼是同鄉,要麼是用的同族的後輩,要麼就得是自己的學生!這些都沒有,哪怕你去街上揀一個從頭開始養,也得著手了。」
諸女第一次參与案子,本來以為只是接個犯人,現在生出這樣的變故來,她們都驚呆了。禁軍也交頭接耳起來。
花姐道:「女人以前沒做過官的。」她有心為這些人辯解,可是一看祝纓,又覺得這些解釋都很蒼白無力,難道祝纓就是什麼官宦世家出來的公子么?
左司直又說了一通才離開。
兩人商量了半天,祝纓又問了父母的意見,祝大道:「把那參酒也泡一壇。」張仙姑又要說他,祝纓道:「也好,得閑你請金大哥一起喝。」張仙姑才改了口,又說:「我也不要吃參。」
祝纓道:「也甭見我,她要再來,您就跟她說——她閨女是來做官的!按著做官的規矩來!」
「哎!就怕人家不收!鄭大人跟你一樣,一點點心,人家客客氣氣接了,略超了十貫錢的東西,他都要拒。然而,有些人送的東西,再好再貴,他也收得不眨眼……」
一群人鬧哄哄地走了。
說到家務,張仙姑就來精神了:「那得再囤點吃的了!花兒姐,杜大姐,明天咱們去買菜!再取些米和炭回來!」
祝纓帶著他們一行人並不從皇城的南面正門走,因大理寺獄靠西,於是出西門,在那裡,押解犯人的差役已帶著人等候了。門旁擺一張桌子,禁軍的人與祝纓打個招呼:「三郎,都準備妥了,你們在這兒辦交割吧。小娘子照顧得好好的。」
左司直剛好回來了,他往外走了一圈,略黑了一點,人卻精神了不少。見的人都說:「老左,你這是春風得意呀!」
「怎麼還要你親自接?」
她們那叫什麼罰?手裡權柄不足,也得顯出個區別。不能罰錢、不能打板子,罰她把所有的屋子都打掃了,不行么?
花姐道:「那好,我明天對乾娘說。都不是大事兒,就好比以前咱們在老家,見著縣令都要磕頭。如今再見縣令,也是不用了。不是縣令變了,是咱們不一樣了。也不是武大娘子不值得,也不是你遇著難事了,事沒變,是你不同了。所以不必為你擔心了。」
花姐不得不又找上祝纓,委婉地將張仙姑的憂慮說了。祝纓失笑:「怎麼想起說這個來了?你明天對娘說,武娘子當然算是做得不錯的,可也沒那麼大的效用。」
「這……」
祝纓接了公文,左司直道:「你來你來。」
不管吳氏聽了多少進心裏,在親爹面前,她面子上還是老實地應了。說:「我明天該幹什麼還依舊幹什麼去就是了。要來犯人了,反正不能壞了小祝大人的事兒。大不了,我多用點心,都盯著些。有了事兒趕緊告訴小祝大人。」
張仙姑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哎喲,左大兄弟啊!老三啊,左大兄弟來了!」因為左司直的年齡也是個張仙姑的「大兄弟」,祝纓也跟他各論各的。
張仙姑道:「人家那家常,我也跟不上呀。哎,她說,她閨女遇著些難事兒,還要請教哩。」
張仙姑心裏既高興又有一點忐忑,種種心思轉了一輪,終於說:「你這孩子,就會說好聽的哄我!」最後還是高興的心佔了上風,開開心心去廚房烙餅去了。
祝纓道:「那你可得想好了。」
左司直抱著包袱,越來越緊張。祝纓道:「陸二哥,你幫他把東西拿著吧,我怕他絆倒了。」陸超笑道:「三郎,又促狹了。」真的接了包袱,在前面引路。
鄭熹道:「李藏案的犯人要到了吧?」
左司直看著祝纓與鄭府的人如此熟稔,心道:人與人是真的不能比啊!
左司直見祝纓應了自己的事兒,就更加關心起祝纓來了:「你這家裡……怎麼就只有一個女僕?」
祝纓道:「東西放下,不用你管了,準備著跟大人們回話吧。來,咱們喝茶去!」
祝纓第二天先應卯,然後就和左司直一道去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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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將一些瑣碎的事務暫交胡璉代看。胡璉道:「我正不想動彈,吃參茶烤火多好。」武相想到母親從祝家那位小娘子那裡聽到的一點訊息,挺身而出,命付小娘子與趙五娘留下,她與崔佳成帶著其他的六人跟著祝纓走。她用餘光瞥著祝纓,見祝纓點了點頭,重又鼓起氣來:「走!」
對面向他們介紹了犯人,主犯畢氏,二十二歲,她的三個侍女分別是十九、十七、十五,一個婆子倒有五十歲了。那邊男犯,一個老者,六十三歲了,兩個中年人,都是四十上下,一個小廝,二十歲。
「哎~」
周圍一片嗡嗡討論之聲,祝纓對押解的衙役道:「我要寫個背書,你們也得畫押。女犯的丈夫死了快有一年了,哪來的三個月的身孕?」
餅還沒有烤出香味兒,左司直又來了。
兩邊見面,祝纓與左司直也亮明身份,那邊看了他們的腰牌,自己也遞一份公文:「奉命押解男犯四人、女犯五人,文書在此,請。」
「我沒想吊她們身上啊,我看小祝大人挺好的。」
她把一切弄清爽,我看她清楚明白,自然會再扶持她、給她更多懲獎之權。她自己含混著,我怎麼能把賞罰的權力給個糊塗人?好比一個家,老的也不能把錢給個敗家子,給也要給那能當家理事的人,沒有一上來就給的。
花姐道:「也不必都用了,一點兒就夠了。先放著,用處多著呢。皮子也不必全都用了……」
祝纓道:「沏點茶罷了,就怕娘喝不慣。」
吳氏道:「您在家的時候不也老會說些上官們的話嗎?」
老吳道:「你看我猜過厲害的人嗎?就算猜,也是瞎猜的我也不當真。厲害的人, 就算要幹什麼, 也不能叫你看出痕迹來!譬如那一年,那個總偷懶惹事兒的石頭兒, 當著面什麼事沒有, 沒兩個月人就被黜了。都是悄悄的。」
祝纓跟左司直離了書房,看到左司直在給陸超塞紅包,陸超還要推辭。祝纓道:「他也就這一次大方,你不拿以後就沒有了。」左司直道:「怎麼會呢?有的有的,以後都有的。」陸超笑道:「那我也只收這一次啦!」真的拿了,然後將二人送出門去,還順手給了祝纓一把傘:「吶!這樣撐著在雪裡走,多麼的雅相!叫哪位相公看見了,好招你做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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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司直的眼睛跟著自己的包袱走了好一段,被祝纓一肘子肘回了心神,掩飾地咳嗽了一聲。陸超進去又出來,說:「請進。」
他挾了個包袱,一圈寒暄完之後才說:「一些土儀。」
我不與她們計較,是因知道她們是生手,女人能有一個官兒做不容易,她們容易瞻前顧後不敢下手,我給她們點時間。如果這種事還要我教,那這天資是夠難的!」
張仙姑是有感而發,她提到了武相,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武相她娘,那可才是一個「有用」的官娘子呢。與她以前認識的「那些官娘子」全然不同,人家才是官面上樣樣拿得起來,她們這樣的,只好是在家裡烙個餅、做個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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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道:「你本來什麼樣子的,在他面前就什麼樣子,不就成了?」
「是。明天。」
「嗯?」
祝纓道:「明天早上,花姐和我還有事呢。」
「你要真謝我,明天與我一同接犯人去。」
「嗯。」祝纓沒有過多解釋,心裏卻想:既然不願意考試女丞,我總要給大理寺爭一個女醫官的名額才好。你可以不去,想去的時候總有個位子可以等著你。回回查女囚,總有一次會有大事發生。那時就是水到渠成了。做官總比你行醫有保障些。
花姐道:「乾娘,您怎麼說起這個來了?」
「哎~不敢不敢,怎麼能給你惹麻煩呢?慣例,慣例而已。還有些是自己採買的,物離鄉貴,在京城值錢的東西,在產地呀,有的只值一半兒價,有的連二、三成都不到。要是這樣的小參,真就十分之一的價哩!還有另一些東西,或有百倍之利。看看這個參,他們說這樣的也不錯!新鮮就好!真要是放的年載太久,雖大,也都朽壞了。」
雖說這規定是白紙黑字,執行的時候很多人當它是廢紙,但是,如果有人堅持這一條,那即使畢氏是兇手,也至少得等坐完月子再說。李藏的長子是堅持繼母是冤枉的,很可能因此而生事。
「那我只管查明實情交給您,報上去多少、判得什麼樣都交給您做主,我們也好跟著學點。」
祝纓道:「想走鄭大人的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