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意外
祝纓道:「這京城多少年了,哪處不死人呢?咱們家,我還鎮得住。」
祝纓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拿不準能不能同時買下來, 要是不能同時買下兩家,買一家就沒用,我也只能兩家都不買,再另尋別的。沒買下來之前就沒跟你們說。」
孩子可憐。從父母手裡奪孩子給個宦官,正派人也都不忍心。又擔心真的是人販子又或者謀害,現在只能把各種可能一一排除,最後再決定怎麼做。這就不是現在祝纓能操心的了,連王雲鶴可能都有點難辦。因為他們也不知道孩子父母的情況,一問,就等於告訴羅府了,羅元會做什麼就不好說了。如果詢問羅元侄子,就是明擺著告訴他們:我懷疑你。
一敲門,祝纓就醒了,趿著鞋點了燈來開門:「回來了?」
祝纓看看這一處豪宅,光門臉就比她新買的那兩處加起來還要大了!被楊六郎帶進羅府一瞧,四下燈火輝煌,問道:「這府里有多大?」
「對啊。」楊六郎理直氣壯地說。
「是啊。」
羅元娘子滿臉怒容:「他們倒是沒丟呢!帶著人又去找了,誒?他們人呢?!」
他很久不踩祝纓了,鄭熹讓祝纓管理大理寺庶務之後,蘇匡就轉移了目標。左司直罵了他很久。
「啊。對啊。」
花姐微有釋然,說:「那舊房子呢?」
正月二十,傅龍被京兆府的差役給帶到了祝纓家裡。張仙姑和祝大以及花姐不得不接受了現實——行,就這樣吧。
祝纓讓車夫把傅龍送回去,自己慢慢走回家,不想楊六郎又堵在了她的家裡。
「啊?」祝纓也吃了一驚,「今天?這燈節可剛開始呀。」
傅龍都記在了心裏,祝纓叫了輛車,請他上了車,去了新地址。
第二天,祝纓往大理寺去,此時不用楊六郎來說,已有幾個消息靈通的人知道了羅元家的事兒。
祝纓都傻了,她有啥本事啊?她問:「孩子是在家丟的?」
祝纓道:「大家都知道是這麼回事兒,真想找人,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緊。我去街上碰碰運氣吧。」
一旁杜大姐也有點哆嗦,只恨自己是僕人,不敢說話。
花姐道:「好。」
「嗯。」
張仙姑連新宅子的事兒都不跟祝纓說了,一家人各自睡覺去了。
祝纓啞然,想了一下道:「您先出圖。出完看一看,實在不行,不過是左右對調嘛!」
祝纓答應了,張仙姑和祝大也不想再去看什麼新宅子的位置了,就等著祝纓那邊找人把舊宅拆完了,鏟地三尺,他們再去看地皮。
楊六郎張開巴掌:「五百貫!給他們放良。他們還年輕,還能再生。能不答應么?當天就拿了錢帶著老婆走了。哎,姑媽家就在前面,到了。姑媽一聽說孩子丟了就急了,趕緊回家了。」
「還有哪個?我現在就這一個姑媽!」楊六郎說,「都不敢姑父說,等會兒他從宮裡回來了,才是要出大事呢!」
「昨晚就知道了。」
祝大和張仙姑就有點怏怏的, 窮得一文錢也沒有的時候墳地都睡過, 現在閨女做了官兒自己家也有僕人了, 他們突然連凶宅也不想沾了。花姐心裏也有點后怕, 聽祝纓說凶宅鬼宅之類的還沒什麼感覺, 等祝纓把凶宅買了,她也說不出話來了。
老馬收了金子,道:「本來不好的,現在有了這個,那就好了。」
祝纓道:「你們怎麼了?這京城有命案的宅子多了去了!就咱們這坊,前頭魏婆婆那個店,二十年前就砍死過人。咱們之前租的那兒,隔壁就有欠了賭債不還被堵在家門口砍了的,滿院子都是血。就在咱們剛搬到京城之前沒幾個月,後來砍人的也叫王京兆給砍了。不是也住得挺好?」
花姐臉上表情亂動:你少說兩句吧,又要挨打!
祝纓道:「是你姑媽帶著孩子出去看燈,因要交際不得不把孩子交給僕人帶著,孩子丟了,所以趕回了家來一面派人報案,一面派人告訴你姑父的?」
老馬道:「就說宮裡坐著個皇帝,不許官員們貪污賄賂、欺壓百姓,那還有不聽的。叫這一群賊聽話……」
到了京兆府,王雲鶴已然換了便衣,見了她就說:「今天是什麼事呢?」
張仙姑和祝大也沒見過什麼好宅子,說出來的樣子,越聽越跟金良家差不多。祝大說得要個能演武練功的場子,張仙姑說得有個倉庫。等等。
何京拍了拍腦門兒:「已經知道啦!不值當跟王大人說的,我們正在找。三郎,你怎麼看?」
也不能凶成這樣啊?!怎麼真的家裡還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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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了呢?不是門外死的?過不多時,鄭熹從朝上回來,也沒提這件事。大理寺彷彿沒事一般,安安靜靜度過了一天。
「跟著的人呢?」
祝纓道:「是啊,咱不是早就說好了買兇宅的嗎?不然不能這個價就拿下來的,都打對摺了。拆了重蓋,也是一樣的, 不然哪有錢買這麼大的地方?還得剩錢拆了舊的蓋新的呢。」
「我不用洗。你去睡吧,她們回來了我開門。」祝大說。
楊六郎忙說:「不用別人,就求你幫忙。你本事大!」
「哎喲,要死要死!」
王雲鶴說著,眉頭緊皺,彷彿不願意說下去。祝纓道:「您……」
「那晚生就先告辭了。」
祝纓被楊六郎帶到二門前就有人伸手攔著:「六郎,這位是?」
張仙姑白了她一眼,數落道:「現在就會口上說點不實惠的話!大事兒就不跟我們說呢!」
「行!包管沒有一點血。」
張仙姑追問道:「什麼房子?是咱家的?在哪兒?你這孩子怎麼不聲不響的就辦了?」
也就將此事暫時放在一邊,專心享受起燈節的熱鬧來了。
祝大有心跟她說話,看她這樣兒想起來明天她還得應卯,把話就又咽回去了。祝纓道:「鍋里有熱水,灶還有點余火,我都沒撤。」
祝纓道:「也?」
祝大低聲道:「不該帶你見那些的。」能叫孩子好吃好喝的,誰願意帶孩子出去討生活?但是這話現在跟已經有了出息的閨女說,好像又有點是為以前自己的無能狡辯了。他說:「你去逛逛吧,我也自己走走。」
大家都是熟人,彼此說話都會柔和一點。羅元娘子見祝纓跟兩邊都能說上話,就問:「這位小官人,你有什麼辦法么?京兆府我們已經通報了。」
祝纓的到來讓何京很詫異:「怎麼?你家也丟人了?」
祝纓道:「您稍等。」又把在外面偷聽的張仙姑和祝大喊進來,對他們說:「想要什麼樣的屋,跟這位老先生說。等會兒我們去看地皮,老先生心裏好有數,什麼樣的能做出來,什麼樣的不合適。」
祝纓落衙后卻又去了京兆府一趟,羅元遇到這樣的事必向王雲鶴施壓,她也想去詢問一下進展。
「幾歲?」
祝纓請他坐下,說了自己的情況,又說了自己的要求。
「誰拐我老太婆啊?」
「哪兒丟的呀?」
哪知她是真不怕,父母是真的怕,張仙姑欲哭無淚:「哪怕小點兒,不要兩進的屋,就跟現在住的這麼大,只要乾淨就行。」祝大也沒有了得意歡喜:「咱們能換一個么?」
祝纓道:「以後會有的!不過呢,更好的大宅子吧……死的人更多。」
所以祝纓是真不明白自己這一對爹娘,怎麼就開始怕了呢?她們家有啥好忌諱的呢?
傅龍道:「地皮在什麼地方?小老兒還是想看一看才好出圖。」又給祝纓解釋,同樣的面積,如果長寬不同,設計也會不同。即使長寬一樣,落在不同的位置上,設計也會有區別。
「哎!有消息我們給您留意著。」
祝纓心道,真要有人偷孩子,這會兒這身行頭恐怕都得沒了。
楊六郎道:「派了三個人跟著呢!一個抱著他,兩個跟著。別是自己跑不見了吧?」
王雲鶴道:「倒不好追索得太急啦!悄悄的辦吧。托你辦事的人,讓他們也不要急啦。」
祝纓心裏已然拉出了幾種人選,卻仍然謙虛地說:「晚生也只是出一張嘴罷了。夫人還是先派人跟羅大監說一聲的好。」
祝纓道:「是啊, 鬥毆出了人命,可不得有血么?他們後來又住在那裡慪氣有一陣子,自然是打掃了。」
「我可沒接這個事兒。懸賞告示的主意是我出的,出完這個主意,我就不再擔別的事兒了。」
祝纓看他這裏已然坐了不少走累了的人,說:「還要怎麼好啊?再把旁邊兒的那間房子盤下來?」
祝纓看她們三個人,一個沒少,說:「別說這個話,今天晚上又有人丟了。」
「你還說!」張仙姑氣得開始打閨女,「你再說!你再說!」
楊六郎那位宦官姑父羅元在內廷也算位高權重了,雖比不上內相藍興,也是宦官里的前五。在宮裡有地位,在宮外有家業。但是這個表弟……祝纓還真沒聽到過他的來歷,也不知道這孩子多大年紀了。無他,楊六郎成天說消息,但是很少提及他的姑父家。
祝纓被拽到了羅元娘子的面前,這位大宦官的嬌妻長得一臉的端正相,如果不說她的丈夫是誰,一準會認為她是哪個簪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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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家的媳婦兒。此時她雖一身的金紅彩繡衣服,各種貴重的首飾,卻哭得兩眼通紅,一個勁地問:「有消息了么?!京兆府怎麼說?六郎呢?這個小東西,要用他的時候就沒影兒了!」他說著就拉著祝纓:「你跟我見一見我姑媽吧,京兆府的人你也熟,你們兩處使力,興許就找著了呢?」
羅元是在宮裡伺候皇帝的,他家裡兒子丟了,今天就跟皇帝說要找兒子。皇帝頗為同情這樣的一個宦官,散朝後把王雲鶴留了下來詢問。
他姑媽十分生氣:「你幹什麼去了?!!!這會兒什麼樣的幫手頂用呢?!」
祝纓道:「兩家都搬走了,能有什麼隱患?位置也挺好的把邊兒, 臨街的。」
外面又來一個人,說:「有限就別做……誒?三郎?」
還有一些精幹之人又或者老油子,也與左司直一樣,懷疑是不是羅元的侄子們又或者是仇人們所為,但是他們都不明講。
「那你得跟我說說前因後果,還有這孩子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記得羅大監原本只有幾個侄子前後侍奉的?」
何京搖頭:「如今依我看,也只有靠廣貼告示,又或者懸賞。孩子太小了,自己恐怕也說不清。每年丟那麼多的孩子,找回來得也少,追索太緊,又怕他們把孩子一掐,土裡一埋,了無痕迹,上哪兒找去?再省事一點的,往河裡一扔。唉……」
祝纓終於把家人說服了。不服也不行,錢就這麼多,想現在住大屋也就這麼個法子。
祝纓被父母和花姐拋棄了,撓了撓頭,心道:回去還得跟他們好好說一說。
「是。」
祝纓雙手一攤:「正月二十我再見傅老先生,這幾天讓人家過個節吧。」
左司直道:「不錯,這事兒少沾為妙。錢給的不少,要是人販子呢,可能就還回來了。要是別的……」
祝纓道:「羅元的養子丟了。」
傅龍腰也彎了,頭髮也白了,耳不聾、眼不花,穿也乾淨利落。見了祝纓先要拜見,祝纓道:「您已七十,見誰都不用拜了。」
楊六郎對祝纓作揖:「快快快!」
張仙姑「嘖嘖」兩聲, 說:「好好的兩家人家,就這樣了……」
祝纓心說,這算什麼事兒?你們說話顛三倒四的,要我幫著找人。又不是該著我辦的案子,案情又不給全了,問一句說一句,還要我幹事?她打定主意就要腳底抹油了。
張仙姑顧不上生氣,說:「哎喲,這可怎麼是好?能找回來嗎?」她說這話的時候也是覺得希望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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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道:「昨天夜裡,羅府……」
「你也找不著人嗎?」左司直大吃一驚,「那這孩子難找回來了。」
「血血血血……」
祝纓老實回答然後告辭。她知道王雲鶴也猜到了,至少有這樣一種可能——孩子是被親生父母帶走的。而王雲鶴也在猶豫,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要如何收場。這是很可能從「拐賣」這個性質,變成仙人跳的。
話沒說完就被一個人一聲:「打他!」
接著兩個壯漢躥了上來按住蟊賊一套亂打,祝纓道:「六郎?哎,大過節的,別把人打壞了。」
楊六郎忙揚聲道:「我在這兒!姑媽,我給你找幫手來了!」
祝纓看他頭頂都跑出白煙了,完全不似成天亂躥四處散播探聽最新消息的樣子,好像真的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於是跟著他往略僻靜一點的地方走了一走。楊六郎一邊走,一邊湊在她身旁說:「我表弟丟了。」
這也是她所擔心的。她這個孩子沒了,也就幾種可能:一、人販子;二、羅元的侄子們甚至楊六都有點嫌疑;三、綁架勒索的;四、羅元的仇人;五、孩子的親生父母。前四種她是很樂意幫忙找人的,最後一種她不幫忙跑路就不錯了。窮人的父母也是父母,也不是都會把孩子當物件賣錢、換好處的。
說遮光是客氣了,兩家相鄰,牆頭比別人家高三磚都要被鄰居白眼,多出一層樓來,怕你們兩家再互毆出命案。還好後面是個巷子,主屋倒是可以蓋個兩三層的。
祝纓心道:麻煩果然來了。
「都找瘋了!第一就是問家裡回來沒有。」
祝大有點不樂,祝纓笑道:「您慢慢逛,我也到那邊走走,省得你們看著我又要不高興了。」
楊六郎一臉灰敗:「可不是。我姑媽要跟她那些朋友們一起說話,走不開,孩子又哭鬧,就叫人帶他去別處看燈。現在孩子沒了,怎麼交差?好兄弟,你可得幫我這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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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雲鶴道:「必是有蹤跡的。雙管齊下吧,一是為財,二是為仇。不,還有第三種可能……」
「慢走。」
開了鎖,請傅龍進去。傅龍在兩邊院子都轉了一圈,用步子大概量了一下尺寸,又出去看了一圈外面。站在門外對祝纓說:「大人,您是想把主院放在外面呢還是想放在裏面?放外側臨街,主院放在臨街的地方,吵鬧,也不大安全。放在內側就與隔壁相鄰,廂房如果蓋了兩層,就會遮了鄰居的光,要與鄰居協商的。」
祝大道:「這叫什麼事兒?」
「人沒有回府里嗎?」
「行,您想請菩薩就請。」祝纓說。
兩人都點頭,老穆道:「我們雖然在道上能說得上話,可是人家也未必是個個都聽咱們的。」
「這是什麼話?」
祝纓在街上閑走,又抓到不長眼的蟊賊一個,揪著人家的耳朵說:「你新來的吧?在這兒偷我?」蟊賊還要掙扎狡辯:「你這小白臉兒,憑空污衊好人!各位父老,這事上多的是……」
祝纓是實在沒想到這一對神棍神婆現在居然能夠講究成這樣了,大過節的她也不想在這時候跟父母吵架,只好說:「我記下了。以後不會了。」
張仙姑氣得開始在寺里打女兒,花姐又來勸,旁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燈之餘也看一看這處熱鬧,把張仙姑看得不好意思了才收了手。祝大一直一聲不吭的,等張仙姑氣得跟花姐、杜大姐一起去看燈,扔下丈夫女兒不管了,祝大才問祝纓:「真的只能這樣了?」
如果是人販子反而好辦了,孩子多半還活著。如果是綁票,為求錢財,高額的懸賞能夠讓他們滿足,也不會輕易對孩子動手。針對這兩樣,那份懸賞其實還算有用。
「那就可以了呀,」祝纓說,「燈節的時候他們肯定多安排了衙差就為著防止有什麼事情發生,還有禁軍等,不為丟失人口,也會為著防止走水。大理寺的人除了幾個輪值的,都放假了,我現在也抓不到人幫你找孩子呀。是孩子吧?多大了?」
王雲鶴道:「你也這麼看?」
「已經去了。」
「那不是要累死我?不幹,不幹。」老馬說。
祝纓道:「你還帶我睡過死人屋呢。」小的時候,祝大帶著她出去討生活,什麼地方沒湊合過?也曾有死得凶的人家,召人這些神棍去作法,就睡在死人的屋子裡打地鋪,停屍就停那床上,血濺得半間屋子都是。
祝纓剛躺下,沒睡多會兒,張仙姑她們也回來了,她們今天也沒有心情玩得太晚。回來敲門也沒人開,祝纓只得又爬起來開門,人進了家門,祝大才慢一拍起來,睡眼惺忪地:「回來啦?」
羅元娘子道:「老鼠窟窿里都找過了!」
「不是。」
祝纓又給了老馬一小塊金子:「存柜上。生意還好?」
何京奇道:「這不像你啊,怎麼就不管了呢?我還想聽聽你是怎麼想的呢。」
「三、三歲……」
「街上丟的?」
她說:「您別怪我說實話,這事兒有點難,追索太急孩子容易出事兒。不如懸賞,言明只要孩子能回來,府上什麼事都不過問只謝謝路過君子幫忙找到孩子。不管是誰,送回孩子給錢若干,有用的線索,給錢多少。懸賞的數目您自己定。孩子身上的穿戴,您也不要了,都當謝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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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祝纓道:「那你們該拿著你姑父的帖子去找京兆府或者萬年縣長安縣呀!王京兆固然是不畏強權的,但是家裡丟了孩子這事兒,他肯定是要管的。」
太常寺的楊六郎上來就要拖著她走,祝纓靈活地一晃手腕沒讓他抓著,問:「你幹嘛?」
王雲鶴「嗯」了一聲,沒再接著提這件事兒,反而問祝纓房子看得怎麼樣了,圖紙有了嗎?
「你娘她們沒回來?」
祝纓道:「那……晚生去京兆府看看吧。」
連蘇匡都說:「這下可令人頭疼了。」
車子把人拉到了宅子前,因為是燈節,各處都有許多的燈,只有這裏,烏漆抹黑的一片,張仙姑總覺得有鬼在盯著她,說:「咱們走吧,白天再來看!」祝纓無奈地道:「好,走。」
祝纓問道:「孩子找到了?」
祝纓又是楊六的熟人,這事兒由她來干不合適。
祝纓一到,左司直就拉她說話:「你來的路上看到了么?」
「已然說了。」
祝纓無語地看著楊六郎,三歲孩子出逃?三歲的馬跑了還差不多!
「每年報案的都不少。丟大姑娘小媳婦兒的、丟孩子的,一大把。現在燈會才
和圖書開始,報案的人還不多,你等著今晚過了子時,那報案的多了去了。到明天一早,再發現一夜未歸的,還要再有報案的。三天一過,就又是我們忙的時候了。」何況見她臉上沒有驚惶的樣子,應該不是家裡丟了人。
祝纓道:「這事兒也不歸我管。街上逛的時候遇到太常的楊六,他的姑媽是羅元的娘子,給我拽過去了。我就來看一看,回來好跟楊六回話。」
楊六郎一抹汗:「出事兒了!你幫我個忙!一定重謝,一定重謝。」
祝纓嘀咕道:「還不定是什麼樣的原因呢!可不敢就說是有拐子。」
她在路上又順手買了盞燈提回家——明天還要回去應卯呢。
楊六郎還要說什麼,祝纓對他擺了擺手。她不在羅府久留,燈也沒法看了,離了羅府就去了京兆府。
回到家裡,其他四個人都還沒有回來,祝纓自己燒水洗漱睡了。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響動,卻是祝大先回來了。他也沒個人陪,自己晃了一圈兒,想到個凶宅就有點堵得慌,在外面吃了碗元宵就回來了。
「還逛呢?又來事兒了!」祝纓說,「近來有沒有什麼膽大的拐子?」
「怎麼?」兩人同時一驚,能讓祝纓來問的,事情恐怕都比較麻煩,事情一旦麻煩了,容易招來官府認真對待。官府一認真,他們這些道上混的就要倒霉。
「誰帶的小郎君出去玩的?身邊有多少人?問過失蹤地方有沒有人看到了嗎?燈火不禁之時,路邊的店鋪也會開一些的。」
老穆問道:「您就自己這麼逛著?」
解說完,何京又覺得不對:「也?」
這一位祝纓也是見過的,他是羅元的侄子,在禁軍里當差,比溫岳他們低個兩級。
然而錢已經花出去了,這兩個也有點傻眼,晚飯都沒吃幾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祝纓雇了車,帶他們去看新宅子。他們兩個心裏矛盾得厲害,想看又不想看。
祝纓道:「難啊。睡吧,明天再看燈,小心些。」
「你說羅家的懸賞么?」羅家連夜貼出了懸賞,孩子隨身帶的金飾統統不要,酬謝好心人。另外,把孩子送回來的,給兩百貫,提供有效線索的,一條給十貫,帶路找到孩子的,給一百貫。
「他爹娘願意?」
「京兆府今天問他們話了……」
「起先他是預備過繼個本家侄子的,但是不知道哪個更孝順,就弄了幾個過來,反正也是都要抬舉的,到京城來一邊做著官兒、辦著事兒,一邊看看哪個更像樣。他們也都奉承我姑媽,姑媽眼裡也有一兩個相中的人。
「原本!這孩子也是年前剛買的,預備二月辦席的呢。」
「那邊朱雀大街上。」
張仙姑和祝大被閨女揭了短,張仙姑揪著女兒一頓好打,才說:「那都拆了,地也鏟一鏟!」
祝纓道:「楊六姑父買的兒子。」
祝纓道:「到底什麼事兒?」
這二位近來過得越發像個良民了,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祝纓想。
楊六郎對兩個壯漢說:「行了,叫他們滾!」兩個壯漢把蟊賊踢到一邊,又站到楊六郎身後護持著。楊六郎道:「三郎,借一步說話。」
祝纓回到家裡,終於被冷臉對待了,張仙姑和祝大擔心了一整天,回過味兒來了:別人家丟了孩子跟我家要住凶宅有什麼關係么?
「誰說不是呢?我姑媽急得要上弔了!」
今天的燈她都看得不開心了,板著臉,直到了慈恩寺前下了車,張仙姑說:「快,快去拜拜菩薩保佑一下!真要蓋了房兒,必要再從這裏請一尊菩薩回家鎮宅!」
張仙姑罵道:「你還想我回不來呀?」
哪知道年前的時候,家裡一個僕人病死了,說索性多買幾個,就又從外頭買了幾個,粗使的,也沒太上心。其中有兩口子就在花園裡幫著養花鋤草,主人要看花的時候他們就得躲著,誰也不在意。那天不知道為什麼,姑父回家後去園裡散步,遇著這一家子帶著個孩子在花園裡玩兒。姑父一看這孩子就喜歡上了!」
祝纓只好對他們說:「這樣更適合咱們家。咱們不說,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兒。你們想,我說的那幾處凶宅,現在不都住得好好的?再說了,您二老作法這麼些年,見過鬼?見過神?哪回算命算準了?還不如我呢……」
祝纓道:「我又不是專職找孩子的!我是辦案子的。」
「小襖兒,頭上戴著虎頭帽子,金項圈兒,手腳都是帶鈴鐺的金鐲子,哦,嵌寶的!上面鏨著個『羅』字。」
「你哪個姑媽?」
花姐給準備了一份禮物,又給了差役一個m.hetubook.com.com紅包。
祝纓道:「噤聲!」
「好。」
花姐道:「那現在有沒有什麼隱患?」
早知如此,就不該對他們講這裏處地皮的來歷的。再看花姐,也有點心不在焉。祝纓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這幾個人都要怕成這樣?她說:「屍首都運走了。」
「當然是都拆了!牆都重砌。原本他們是三間兩進的,現在兩個並一個,主屋雖也是三間,院子更寬。」
祝纓有點同情地看著他們,說:「羅元新買的兒子丟了,報案都報到京兆府了。他們家應該很快該懸賞的懸賞,該追索的追索了。是誰乾的,老實把人放回去。不是你們熟人乾的,都老實窩著,別冒頭。」
「不拐,還有干別的呢。綁票不行么?」祝纓說,「總之小心些。熱水在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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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道:「你就跟我耍嘴皮子吧。自己小心吧。」
他向他姑媽介紹了祝纓,要向他姑媽打包票的時候,被祝纓從後面踢了一腳。祝纓上前道:「夫人,找人這事兒,還是得靠京兆府,他們人多。晚生能做的有限……」
京兆府里也是燈火通明,每年這個時候,京兆府里有好些人都不能好好的享受一下節日的氛圍。王雲鶴等人不在,何京就很慘地還在辦公。
張仙姑也有所意動, 祝纓道:「行, 早點兒出門, 帶你們認認地方,等白天你們得閑了再去仔細看。沒事兒,血跡已經清理了。」
祝纓苦笑道:「何止是我?也有些人有想法,只是不能說,說出來得罪人。平白懷疑人,又沒有證據,萬一孩子找不回來,以後叫這被懷疑的人如何做人呢?」
祝纓把新買的宅子又看了一圈, 才重新鎖了門回家。今天是燈節,一家人打算出去逛逛,她回家就被張仙姑說了:「你去哪兒了?今晚早點兒吃飯也好出去耍。」
楊六郎道:「誒,你……」
祝纓道:「就這孩子?」
祝纓道:「我倒想找呢,可打孩子丟到現在,手腳快些的都能出城二十里了。我又不能關了城門挨家的搜。還得靠你呀。」
祝纓出了京兆府就去找老馬、老穆打聽一下,老穆無事時就去老馬那兒喝茶,兩人見到她都起身相迎:「貴客。」
楊六郎又給祝纓解釋了一回,道:「我請的,大理寺的祝大人!快,去告訴姑媽!」那人把祝纓打量了一下,才往裡走,楊六郎氣得直跺腳,拖著祝纓往裡走:「別管他了!」
傅龍道:「禮數講了一輩子,還是接著講吧。」
張仙姑道:「還有以後呢?弄了這個房兒,家裡都精窮了。下個房子不知道在哪裡呢。」
祝大道:「那不就是凶宅?」
王雲鶴點點頭,說:「失蹤的案子你別管了。」
羅元娘子道:「是這個道理,我回來與官人講。」
不過祝纓說得有理,張仙姑這輩子可能就在跟于妙妙算懷的是不是男胎時說過一次準話。
兩人與楊六郎交往比較深,多說了幾句,其他人議論的話題多半集中在那小孩子小小年紀就被羅元收養,命不可謂不好,不幸又遇到了人販子,運氣不可謂不差。以及高額的賞懸。
祝纓道:「會不會是先回家了?地方大,一時沒發現?」
王雲鶴道:「今天陛下也問起了。」
張仙姑吃了一驚:「誰家的?咱們認識的么?」
祝纓道:「再準備點禮物,到時候有畫圖紙的傅老爹。」
祝大道:「那今晚咱們去看看!」
羅元的侄子們,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失去了繼承羅元家業的機會,如果一時動了邪念把孩子謀害了是有極大的利益的。羅元的仇人如果趁機讓羅元難過,也不是不可能。
祝纓舉目四望,到處都是人,低頭一看,一人走過,呼吸之間腳印就被別人踩沒了,咋找?而且偷孩子偷到了大宦官頭上,這事兒本身就有點不對。哪家賊這麼不長眼?她又問:「難道是,僕人抱著出去玩兒的?沒有帶在身邊?」
楊六郎道:「十畝?差不多吧,我沒問。藍內相家更大呢!」
「對。姑父說,這孩子長得跟他小時候一模一樣!必要來做自己的兒子。」
祝纓道:「我就一個人,找人還得看他們。現在這個時候王大人也不在府里的,今天這個日子誰不得與民同樂?我去問問他們當差的有沒有消息吧。夫人,孩子當時什麼妝束?」
楊六郎問道:「是不是羅二羅五他們乾的?」
丟孩子這事兒是常有的,而且一般丟了就難找回來了,孩子在他姑媽手上丟了,回來姑父怎麼發瘋還不一定呢!
祝纓道:「看了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