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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

作者:我想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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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刺客

第119章 刺客

祝纓從車上跳下來,踉蹌了一下,撲到了張仙姑懷裡。張仙姑看著個血人嚇了一大跳,看清是女兒,又受到了更大的驚嚇!女兒就是她的命!
「你該早一點回來的。」
今天彷彿也是一樣。
祝纓道:「你別罵他!」
花姐低聲道:「懂。」
四下張望,把左司直的馬搶了,單手翻身上馬。左司直道:「你幹嘛?!」
祝纓是立意要跟段智對上一局的,她說:「段智這個人本事不大,好歹是個從五品,傷不了人也噁心人,讓我先揭一揭他的皮也沒什麼不好。」
段琳想打他的心都有了!
張仙姑道:「不行,等會兒搬小榻來,我就在這屋裡守著。我是她親娘!」
最後一人的刀也到了她的左肩上!
祝纓道:「誰又比誰高貴了呢?」
「嗯?」
人也是一樣。她不求一次對付所有的人,也是一個節拍一個節拍的來。她傷的是左腿,就挑選自己右邊的人動手,左半邊身體再受傷也無所謂。她架住右邊一人的鋼刀,那人力氣比她大,鋼刀一沉、腕上一痛,緊接著鋼刀被磕飛,她也不在意,身體猛地往前一撞,撞到來人懷中,右手金刀再次劃出!
「胡說!」
鄭奕見他哥哥似乎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主動與祝纓攀談了起來,祝纓也跟沒事人似的接著跟他聊天兒。並且說:「沒事兒,都過去了。不是這一件,還有另一件,誰攤上了誰還手就是了。」
祝纓極少與人正面對戰過,卻出奇的冷靜,她又是一個翻滾,滾到了剛才切的那人身邊,從他的手裡抽出了鋼刀。左手執刀,右手執短刃,一個翻身站了起來。剩下的倆人離她已經很近了!
甘澤踢了曹昌兩腳,問:「門拴好了?牲口喂好了?快收拾了去,再來回話!」
話說出來,許多人都愛酒桌吹牛。
祝纓道:「我不是。誰在我面前我才說誰,沒見著的不會說的。」
鄭熹想了一下,道:「也好。不要太過份。」
只是快到皇城的時候,突然從路邊的溝里躥出幾個人來!
衙役們還要說:「這個,是在京兆地面上犯的案,得歸我們管吶……」
「哎。睡著的時候,別叫她壓著了傷口。」
他一板起臉來,段智也不敢再造次了,段琳趕緊謝罪,王雲鶴嘆了口氣:「事情已經夠多的了。要約束好家人,不要再觸犯國法、殘害百姓了。」
左司直刀才拿起來,祝纓就挨了第二刀,而禁軍也趕到了。
王雲鶴這才低頭看公文,施、陳二人也各忙各的去了,都覺得段智這回惹錯了人。王雲鶴批著公文,問道:「京兆府的案子怎麼變多了?」
段智心中一突:「我沒……」他只是打個比方,沒想!等一下!弟弟這話倒提醒他了。段智心中有了主意。他說:「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動手了了,就不能不啃下這塊骨頭。否則這一口氣泄了,別人怎麼看咱們家?那群見風使舵的傢伙不幫著鄭熹對付咱們才怪!」
祝纓道:「這個也是證據了。」
政事堂的人趴在柱子後面圍觀,也有老成的人進去請丞相。
祝纓一臉的莫名其妙:「我委屈什麼了?」
鄭衍發出了好奇的一聲:「咦?」
「還說!」
祝纓的身後,是李校尉帶著幾名禁軍,再遲一點,是京兆府的衙役聞訊而來。再遠一點,是有些請了假跟來的官員。再遠處一大圈兒,是早起的百姓來圍觀。
鄭奕道:「害!三郎,這個……此事……」
段琳問道:「你、你怎麼真說過這話嗎?」
花姐道:「你別說話了,也先別動!你血流得太多了!」手都開始發涼了。
祝纓勒了一下馬,臨近皇城,她騎得並不快,離幾人還有數步的時候就停住了。正要說什麼,瞳孔倏地收縮了一下——這些人手執鋼刀正向她衝來!
祝纓不及細想,用力一鞭抽在馬臀上,驅馬奮力向前!
把女兒往祝大身上一扔,張仙姑扶著女兒回到後面的屋裡,把卧房的門一關,連花姐一塊兒關進去。自己拉著要進去的甘澤問長問短:「到底怎麼回事兒啊?!哎喲,你這身上也有血了……」
段智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朝廷命官!」
施鯤嘆息一聲:「唉,何必多事?」
每天,祝纓騎著馬在前面,曹昌就騎頭驢跟在後面,驢上放著一些祝纓用的東西比如她的加餐肉餅之類。等到了皇城門口,曹昌把東西交給祝纓帶進去,自己再將牲口帶回家餵養。
段智自己坐實了自己確實對祝纓有意見的。
「你還……都這個時候了……」
花姐把窗帘也掛起來,屏風也推開,讓採光變得好一點。花姐深呼吸,說:「我和_圖_書、我先配劑葯你服下,疼痛能輕一些。」
祝纓臉色蒼白,對李校尉說:「就是他了!」禁軍一擁而上!
提到「兄弟侄子」,鄭熹就一聲冷笑,段嬰算是給段智這一回給坑到了,段智一鬧,無論主考官多麼欣賞段嬰,都不能太抬舉他了。又有點慶幸,段嬰沒有祝纓這麼難纏。鄭熹私下說段嬰,也沒少說他「黃口小兒」「乳臭未乾」之類,這是罵年輕人的起手式,偏偏祝纓不接受。
祝纓道:「嗯,我就對他一個人。絕不提他兄弟侄子。」
王雲鶴的筆頓了一下,在公文上落了一個墨點,又很快恢復了常態。
祝纓不再抗拒,上了車,看到了曹昌,說:「別哭了,不干你的事。」
祝纓粘了副假須,也就帶了小半個時辰,卻給段智帶來了巨大的傷害!
段智就聽不得弟弟訓他,有道理的就罷了,這個黃口小兒,哪有什麼「不簡單」的樣子?他嘲諷地說:「他在氣人這一項上確實不簡單!」
「縫一下唄,」祝纓口氣很輕鬆地說,「能好得快一點,總不能由著它流血吧?」
祝纓還是捧著公文,往路邊讓一讓,請段智、段琳先過。
祝纓現在是一點也不怕因為這個事被參的, 她等一個人罵她黃口小兒乳臭未乾等很久了。她能做許多事,但是蓄鬚著實是強她所難了。有這麼個由頭,她就能接著借題發揮了。
左司直把手裡的刀扔了,說:「還什麼馬啊?我給你請假,你趕緊回家。快!誰有車?坐車回去,哎,請大夫!」
祝纓不是個吃虧的主兒,更不是個魯莽之人,她知道自己受了傷,但是要追蹤抓人,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叫這些人一阻,再抓到人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如今的京兆尹可不姓王!
自幼的處境使然,他是個不聰明但很敏感的老人,當即就要去找祝纓算賬!那邊段琳也聽到了消息,趕緊過來攔他。段智一見三弟,本來只有三分的薄怒不由自主變成了五分,揚言道:「這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竟敢折辱大臣嗎?區區刀筆小吏……」
「有人要買我的命吧,大約是段智,近來就他有錢腦子還不好使。」祝纓馬上說出了最懷疑的人。
她貼著那個滑稽的假須, 一路招搖著進了大理寺又引起了鬨動,大家笑著圍著她說話, 最後把假須扯了下來,又都笑。祝纓把假須搶了回去, 說:「都別鬧, 我還有用呢!」
鄭熹下朝回來,就見她又粘上了假須,一個沒忍住笑了一聲,才怒道:「你那是個什麼樣子?!!!」冷雲樂了:「還怪逗的。」
花姐低聲道:「乾娘,還是我去吧,再燉些補血養氣的葯膳來。」
她又抱著這一疊公文去政事堂交差,路上竟有一些人圍觀她。有人低聲說:「這不挺白凈一個年輕人么?哪裡來的滑稽樣子?」
此時她已帶著半身血追了大半個京城,那人衣服還沒來得及換,便被祝纓縱馬踏破了門板!
「這是說我不穩重了?」
祝纓只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發熱,她的精神很興奮,但是頭腦很冷靜,手也很穩。她站著,不去管受傷的腿,卻將鄭侯之前給的那把金刀握在手裡。這刀很短,祝纓看向三人,她選定了最右邊上的一個,提前往邊上一躍,躲開了三人的亂刀,手一揮,小刀插入此人的喉中,手握緊了刀柄用力一劃!
然後猛地向地上一伏一滾,再次滾了開來!
甘澤一邊給他倒酒一邊低聲說:「不想跟金彪一樣,就別在他喝酒的時候出現。」
大理寺諸人一哄而上扶起祝纓,祝纓提著刀,道:「我沒事!給我匹馬!」
「哪有這麼說自己的?叫人聽了像什麼話?還要不要點名聲了?」左司直說。
段琳以為自己勸成了兄長,也滿意地告辭了。
鄭奕的父親問道:「怎麼了?」
散了朝,他想找個借口就回家休息了——反正他也沒什麼事兒。哪知一出大殿,沒走多遠就有人看著他笑。沒出皇城他就知道了今天早上祝纓幹了什麼,祝纓跟溫岳說話的時候沒有特意的壓低聲音,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王雲鶴對祝纓道:「你還要幹什麼?」
鄭奕、鄭衍兄弟連同他們的父親,一起請鄭侯出面給安撫一下。祝纓與鄭衍打了個照面,他長得與鄭奕有幾分相似,不過年長几歲,小肚子微微外凸,略有點發福。一看面相就知道是個愛酒桌吹牛的人。
鄭衍倒是乾脆,他起來給祝纓作了個揖:「三郎,兄弟,對不住,是我當時酒喝多了就胡說八道了。你多擔待。」
「哎!」張仙姑就不跟花姐爭這個了,「這兩天咱和圖書們倆輪流守著她,別叫杜大姐和阿昌干這個了。甘大郎我已經打發了,老頭子跟阿昌說話了。有什麼事兒,咱們給攔下來。」
祝纓和冷雲對著扮了個鬼臉兒,祝纓跟鄭熹進了屋裡。鄭熹道:「門關上。」
祝纓道:「還沒說完呢。有一天冬天,聽說他下河凍死了。這傻子誰愛當誰當。誰說我膽小,我都說,是啊是啊,然後嚇他一下,看他膽子有多大。我看他也挺愛一驚一乍的。」
祝纓自嘲地笑笑:「事到如今, 還想要個清流里的好名聲?我諂媚,我還愛財、瑣碎, 然後呢?說我好的, 也不過是說我用著順手罷了。嘖!」
「受累,到我家裡說一聲,讓大姐準備給我包紮,我挨了兩刀。」祝纓說。
最後對李校尉說:「你協商吧。」
難得今天沒人提這個事了,段智心道:三弟還要我謹慎,有什麼好謹慎的?誰不幹這些事呢?就是一些想討好王丞相的小官兒發昏罷了。
曹昌連滾帶爬地回來,驢也丟了,他深悔自己沒用,被聞訊而來的甘澤揪著罵:「你還有什麼用?」
甘澤低聲說了金彪之可憐,鄭衍聽得直笑:「這孩子挺可愛的。」
「你長本事了是吧?」
王雲鶴出來喝一聲:「這是做什麼?有失體統!散了!」他先斥了圍觀者,再說段琳、段智兩兄弟:「這裡是政事堂,議政之所,不是你們家,兄弟之間有什麼不和,回家說去。」
「人家都開了盅了,咱得回應呀。要不怎麼著?我退後,您再另尋別人出招?跟十三郎有點干係,府上出面說得過去。跟我有干係的,您再動用別的人手,那不就叫人試出您的深淺了么?不如我來試試他們的深淺,怎麼樣?」
一看鄭衍,又沒事人一樣跟鄭熹喝酒呢。害!誰家沒幾個傻親戚呢?
張仙姑道:「你看好車吧!老頭子,快來!阿昌,拴門!」
衙役們哆嗦了一下:「竟是真的受傷了嗎?」
祝纓得了鄭熹的首肯,回頭再給政事堂呈送公文的時候,就公然把這假須往公文上一粘,道:「這一本應該就能過了吧。」
祝纓笑笑:「拿人吧。」
說到這個段智就不服氣了:「我打他條狗怎麼了?鄭熹不也是這麼乾的么?」
很快在城南一處破爛的院子里堵到了人!
這馬兩隻前蹄幾乎要騰空而起,猛地踏到了第一個人的身上,踩著那人往前衝去!那人的鋼刀也沒收住,跟著落了下來。祝纓是沒見過這個陣仗,只好本能地反應,她伏低了身子偏向一側,拿馬來擋著自己。
鄭侯留了祝纓吃飯,祝纓也不客氣,鄭熹特意囑咐了:「不許給他上酒!」
祝纓道:「你們自己商量,我是苦主,我還想拿來親自審呢。」說完將金刀收了,開始慢慢搜索起這間破屋,在鋪下搜到了一個小包,打開一看,是一包金子。
鄭熹馬上喝止了冷雲:「不要胡說!」指著祝纓,「你把那個玩藝兒給我扯下來!跟我過來!」
鄭侯、鄭熹為了這個傻親戚收拾局面,倒比段琳跟段智講道理輕鬆許多。祝纓也不去記恨鄭衍,從鄭熹手裡拿了安慰她的一些夏季之用品也毫不手軟。
她還有心數了一下,四個人,人數不少了,夠看得起她的。
如果不是滾得快,她不被馬甩出去也得被馬給壓住了。
祝纓對他點點頭,道:「咱們交割一下?還是?」
祝纓在她倆商量聲中安心地睡去了,張仙姑拿熱水給女兒擦乾淨了身體,給她套上一套新的寢衣,小心地拿被子給她蓋上,輕撫著她的額頭。
祝纓笑道:「左兄差矣!」
鄭侯中肯地說:「對!」
如是風平浪靜一個月,又一年的中元節要到了。
名目正義,又能讓王雲鶴高興,自有不少官員願意踩上一腳。
皇城前有一道象徵性的河,河上有數道橋,過了橋就有大把的禁軍了。現在她離這橋也不過是數丈遠。她其實挺好奇的,什麼人這麼有勇氣,在這兒跟她動手?!
大理寺來應卯的見狀,先打聽:「怎麼回事?」一看是祝纓,膽小的招呼禁軍快點來,膽大者開始乍著膽子上前摸死去匪徒的刀,要來幫忙。左司直將被馬踩死的那人的刀提了起來:「小、小祝!我來幫忙了!」
陳巒也好奇地踱過來看了一眼,皺眉,旋即生疑:這不像是祝纓會幹的事兒。是氣瘋了,還是別有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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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 都開始不好好說話開始拽文了!
胡璉直言:「你是被氣瘋了嗎?干出這等事來?」
祝纓心道,誰要管了?我這是為了我自己。
甘澤道:「他還有臉哭呢?!」
祝纓和_圖_書上前把假須摘了下來塞進袖子里:「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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縫好后敷上傷葯,纏上紗布,蓋上被子。然後打開門說:「行了。」
「他?他已然是個活死人了,你卻有大好前程。」鄭熹說。
然後就又見到了段智。
「留著點力氣,別說話。那……我縫了?」
祝纓道:「給大人帶句話,是我沒料到,過招的人能這麼直白這麼蠢。」
張仙姑道:「那根參還收著,我去給你燉雞。」
與一般人認知里不同的是,並不是每個禁軍都佩了實用的武器,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禮儀性的。好在來的這個李校尉的刀還是很趁手的,他揮刀上前,身後的一隊士兵執長戟,兩人一組,將地上幾個先叉住了,被剖的那個還沒死透,又動了一下,兩個禁軍一緊張,手一抖,又給他開了個大口子。
祝纓道:「你是叫他來給我養馬的,又不是叫來當護衛的,你這要求就過份了。」
祝纓笑道:「原來是為這個?那您沒見過我喝了酒之後是怎麼胡說八道的。」
此時,皇城門口的禁軍也被曹昌的大叫吸引了過來,來往應卯的官員大部分都被驚得來不及反應,還有幾個處變不驚的一面叫禁軍,一面招呼家僕過來幫忙。可賊人手裡有刀,大家又不敢上前,只能圍成一個鬆散的半弧,喊:「休要傷人!快快束手就擒還能留爾等一條性命!」
「不敢狡辯,我心中有怒氣。」祝纓老實地說,「好好地乾著活兒,讓我回家歇倆月。倆月回來,積了一堆的公務,著急上火的,可遭不住再來一回了。還是硬一點好,下回他們就找軟柿子捏去了,我也清閑。相公,快給我把公文批了吧?」
施鯤伸頭看了一眼,先是一笑,繼而也板著臉說:「胡鬧!兒戲之物豈可加於朝廷公文之上?」
後面曹昌大喊:「殺人啦!快來救命啊!!!表哥!!!」
她拉開了門,對杜大姐說:「你去燒熱水!」自己去房裡拖了藥箱過來,又把卧房的門關上。她把祝纓的衣服剪開,接了水,先擦洗傷口。
祝纓站在他的案邊,低聲道:「也許,主父偃說不能五鼎食便要五鼎烹的時候,並不是奔著被烹去的。他只是不想跟剩飯雜草米糠一道進大鍋煮,再倒進豬食槽里。」
七月十三,祝纓照舊應卯。
段琳只好在後面追趕。
段琳又請段智冷靜:「知道他在氣人,又何必與他一般見識?大哥,還請沉住氣。」
被參就被參。
對方的動作在她的眼裡放慢,一個節拍一個節拍的。她很小的時候就發現了,人的動作可以分成一個節拍一個節拍的,只要抓住了節奏,做什麼就都會很容易。
「嬸子,實在對不住!」甘澤說,「快!三郎!」
祝纓道:「那得拖到什麼時候?來吧!別哭,哭了就看不清了。這點疼也不算什麼。更苦的時候也不是沒有。」
「行。」
她當機立斷:「快!進屋!花兒姐!花兒姐!老頭子!老頭子!」
段琳心道,你知道這一條就好。這大哥是勸不好了,只要大哥不犯大錯,還是不要再繼續刺|激他了。段琳沒有埋怨哥哥一鬧把他兒子一個頭名弄沒了,而是很禮貌地說:「祝纓一個年方二十的人,又無資歷又無蔭庇,讓他且熬著吧。」
讓段琳欣慰的是,接下來的日子里雖然有許多人在看笑話,對著祝纓光潔的下巴笑,但是段智都沒有再跳起來罵人。
「大哥!」
「這個不用你管。」
另一個偏要跟人一塊兒玩兒。他們就說,你膽小。他說,我不膽小。他們讓他證明。他問怎麼證明。於是他在他們的戲弄下,爬上房頂往下跳、偷自家種的豆子,以至於飲下便溺之物……」
祝纓送來的公文,內容上依然是毫無瑕疵,然而她在公文上粘了個假須!王雲鶴生氣了,用力一合公文:「這是在做什麼?!」
剩下的人將長戟對準最後一個賊人。
「進來。」王雲鶴依舊沒開臉,祝纓這貨今天早上乾的好事他已經知道了。
祝纓道:「事情就那麼多,不在開頭摁住了,就在後面費勁。」
甘澤道:「你也閉嘴!」
段智直到此時才覺得那些目光十分異樣!
祝纓冷笑一聲:「我本事也沒長,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不過看一看段智也不過如此嘛。大人,您打算讓誰跟他一般見識去?還是打算自己去與他一般見識?」
「嗯。」
張仙姑來開了門,邊開門邊說:「哎喲,誰呀?怎麼這麼……甘大……」
花姐和張仙姑一直圍著床,甘澤點點頭:「你好好修養,嬸子,我先回去回話。」
段智就https://m•hetubook.com•com是來堵她的,怎麼會走?他往祝纓面前一站,道:「就是你……」段琳顧不得其他,趕緊上來拽住了段智,對祝纓說:「沒事了。」又招呼人把段智拽走。段智就不走!段琳讓人:「架走,快點!」
她就立意要拿段智作個筏子來生事。
祝纓一把門關上,鄭熹就開始拍桌子:「你要幹什麼?想進滑稽列傳啊?!」
張仙姑這才坐在床邊抹眼淚:「這都怎麼了?幹嘛這麼拚命呢?」
段琳臉色一變:「大哥!當年鄭熹殺的是奴婢!祝纓是朝廷命官!」
左司直不說話了。他也不是什麼清流讀書人出身, 祝纓進大理的時候他也才是個評事, 可見連個大靠山也是沒有的。祝纓這話著實觸動了他的肚腸,他拍拍祝纓的肩膀說:「以後都會好的,你是有本事的人,與我們這樣混日子的不一樣。」
「豁!買兇?!」
從他們跳出來,到最後剩了一人跳回溝里,一共也不過是祝纓吃完兩塊肉餅的功夫。
來人個頭不算矮,祝纓以金刀刺入他的腹部。七月天氣並不寒冷,人們穿得仍然單薄,這幾個人都穿一層單布衣。金刀雖因為短可以被帶入皇城,它的刃部仍然足夠沒入一個人的皮膚。祝纓仍然是握住了金刀,用力向上一挑,將此人肚腹破開一道大口子。
那人的喉嚨被橫著切開了一道大口子,血噴得到處都是。
左司直道:「你真是……別人是看熱鬧不怕事大, 你這算什麼?自己惹事不怕事大?」
祝纓道:「有些公文。」
首先,御史沒有認真地彈劾祝纓,御史台彷彿沒聽過這件事情一樣,個個裝聾作啞。
祝纓看到政事堂外的段智就覺得好笑,她都不知道段智會是這麼的配合的。這一下,三位丞相想不知道都不行了。以他們之精明,必然能夠知道來龍去脈——昨天段智先撩的架。
施鯤居然聽笑了,指著王雲鶴道:「找他。哎呀,你就板著臉了,沒聽年輕人說么?早點幹完早得清閑。」
鄭熹在一邊說:「快別說你的酒品了!」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不過這一次,御史彈劾他,咱們且看熱鬧就是。大哥出來請旨徹查,是自己將事情攬了上來。弄得他們把咱們給鉤上了,得不償失。」
祝纓也就從容地在許多人偷窺的視線之下到了政事堂外面。
李校尉也有點吃驚,他不怕見血,但沒見過祝纓這麼冷靜的。祝纓跟柳令交割完了犯人、賊贓,讓柳令簽字畫押完了,對柳令說:「此事干係不小,柳令一定要小心,謹防有人滅口。到時候你會說不清的。」
祝纓的日子也變得正常了起來,她把大理寺的暑天補貼很快籌措到位發了下來,先穩定了人心。然後就被鄭侯給叫到了府里去。
「行。」
左司直目瞪口呆!
鄭衍好奇地問:「這麼可怕么?」
祝纓認真地說:「大人,您出手弄他,那是抬舉他。還是讓我來抬舉抬舉他吧。別人不成,他們要麼資歷夠、要麼出身夠,我呢,什麼都沒有,正合適羞辱他。」
啪!王雲鶴一掌拍在案上。
祝纓低聲道:「不想被那條臭舌頭左右罷了。我小的時候,村裡有兩個傻孩子,大家都不愛跟他們玩兒。一個就任憑別人說他傻,也不知道回嘴,見人就躲,他們在別處受了氣就要來找這傻子的麻煩。
不幸腿上一涼,第一人固然被馬踩著了,但他手裡的鋼刀落到了馬腿上,馬一吃痛本該前沖,但因傷的是腿竟踉蹌了一下就要跪倒,祝纓因為坐在馬上,腿上也著了一下!馬前腿一跪,祝纓機敏趕緊鬆開馬蹬,從馬上往旁邊的地上一滾!她還沒滾出兩尺遠,馬倒摔倒了!
祝纓道:「您幾位都不適宜再出面了,這個事兒也不能叫他輕易就逃脫了。我保證,不再拿這假須干滑稽事兒,但一定要下他的臉皮。」
祝纓今早在皇城門口鬧的那一出不少人圍觀、知悉了,不過她不是個要上朝站班的官員,因為品級不夠所以殿上糾察百官儀態的御史沒見著這一幕。旁的看著的人掂量了一下,都想看一看再決定寫不寫新的彈章。
就要背祝纓進去,甘澤道:「我來!」
祝纓笑道:「也就這一回,沒料到么……」
其次,他又被他的弟弟段琳給說了一頓。
段智也笑了。心道:那我可要做個好事,讓他不用再熬日子了呢。
她說:「怎麼也要狠狠地咬上一口, 叫它知道疼!以後不敢輕易對我動手。狗急了可不止會跳牆, 還會咬呢!」
說話間,柳令親自趕到,說:「發生什麼事了?三郎?」
「金彪?」
知道的人都震驚了!
祝纓把那假須一www•hetubook.com.com扯,往鄭熹桌上一扔,道:「如今已然是個笑話了,我可咽不下這口氣。誰進滑稽列傳還不一定呢。」
柳令馬上說:「我來!」
鄭侯笑呵呵地:「三郎受委屈啦。」
陳巒笑道:「淘氣。」然後又踱步走開了。
對方還剩下三個人!他們一驚之下,又醒過味兒來,三個人竟然不理曹昌,提刀往祝纓這邊殺來。曹昌催動驢子來救,最後一人反手一刀劈過來,這驢竟然比馬有想法,它馱著曹昌跑了!
交代中,胡璉也帶人趕到了。祝纓對他點點頭:「犯人找到了,剩下都交給你們了。」
京兆府、萬年縣的衙役都認得祝纓,都大驚:「小祝大人?你這是怎麼了?」
祝纓道:「大姐就是大夫!馬!」
段智是個閑官,陪著上了一回朝,也沒再有什麼別的議題好提——他正在被御史追著打。王雲鶴對在京兆地面上魚肉百姓的人十分反感,這裏面還有段智的姻親,段智本人也接收了不少「投效」,觸及了王雲鶴最在意的點。
當天晚上,段琳就又到了段智家裡,苦口婆心對段智說:「且不論鄭氏之殘暴陰險,必不會袖手旁觀。就說這個小兒也是個狡詐之輩。以鄭熹之城府,能夠讓他放心交付大理寺一應庶務,這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世人都被那小子的諂媚相給蒙蔽了。大哥,我自有安排,你稍安勿躁。」
甘澤把祝纓送回了家,彼時花姐還沒出門,甘澤把門拍得山響,曹昌道:「那邊小門我有鑰匙。」
————————————
王雲鶴站在台階上往下看,對祝纓道:「你呢?」
祝纓道:「回我家,別叫我爹娘擔心。我出事了,就更得回家。他們受不起見不著我的刺|激。我家裡也有葯。」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甘澤進來說:「七郎讓我給你帶句話:安心養傷,有他,會給你個交代的。」
花姐兌了水,先給她洗傷口,再取針,配以麻線,為了讓祝纓少受苦,花姐先紉了數根針,每根針上的線都很短,這樣可以讓線盡量少地撕扯皮膚。張仙姑很快也進來了,花姐縫傷,張仙姑就給祝纓擦汗。
「那賊人就跑了。現在京兆這個熊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的……」
王雲鶴邊看邊搖頭,道:「這可真是……」
段琳沒有勸住段智,反而讓更生氣了。段智想起來了,他確實說過,而且是在政事堂外,他決定親自罵祝纓一頓。此時祝纓正離開大理寺去政事堂,段智遠遠看到了,從另一路也往政事堂去。
祝纓捧著公文道:「那可說不準。」
這話說得很重,段琳卻不敢頂嘴,他心裏一記鄭氏一筆,二惱哥哥愚蠢,捎帶著把祝纓也給記了一筆。向王雲鶴一揖,拖著段智走了。
祝纓看著這老兄弟倆在她面前演一出兄不友弟不恭,捧著公文是一言不發。
祝纓冷笑道:「他現在可沒刀了,我有!」
裏面花姐臉色也是煞白,問祝纓:「怎麼回事?」
祝纓道:「來,寫字據。」
鄭熹道:「四伯不知道,他呀,是丞相都不敢讓他喝酒的人。一喝酒,什麼都敢往外說。」
「你閉嘴!」
祝纓道:「老左呢?給我請假了沒有?事兒還沒交代呢。」
此時甘澤又沖了過來,他是帶著車來的:「快,我接你回家!!!」
那人見勢不妙,將手中刀往李校尉臉上一扔,又往旁邊溝里一跳!
祝纓再將滾地而起,此時腿上的傷口才覺得疼痛,而另外兩人又提刀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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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智道:「難道我說錯了嗎?不用你管,我自料理此事!」說完,抽身就走。
馬一吃痛,長嘶一聲便往前沖。祝纓猶有閑心感嘆:金良是個實在人,給選了匹好馬。
祝纓沒閉嘴,她下了個結論:「都是段琳不好!」
祝纓這傷口很倒霉,左背上有、左腿上有,甚至無法躺平,只能側卧。刀口頗長,花姐道:「還沒結痂,這……」
她一提馬,絕塵而去,餵了周圍與左司直同樣驚呆的人一嘴灰。她循著排水溝的方向就追了過去,中途見到可疑蹤跡,下馬觀察一番。在一處橋底下找到了此人從排水溝里跑出來的蹤跡,上馬繼續追蹤。
她純屬是被牽連的,事情了結,鄭家要安撫她。
「你閉嘴吧!!!」
左司直道:「好容易事情過去了, 你就消停一下吧。」他拉過祝纓,低聲勸她:「你一個從六品,硬跟人家一個從五品過去, 那邊——」他指了指隔壁太常寺的方向, 「也不是善茬兒啊。有事兒,你往後縮一縮,咱們鄭大理是不會不管的。你之前做得已經夠好的了,以後的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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