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探訪
就算是普通人家的男主人,也好在正房正中坐著,叫兒孫在下面排隊。
小管事吃了一驚,抬眼一看,笑道:「不用怕,他們常這麼爬的!這兒旁的地方的牆和樹不許爬,爬了腿打折,獨這一處是可以的。」
前面從門房開始,有賬房等,後面居住之處也不是他能進去的。
童立是領了公文, 到賬上先支取一半的旅費,等回來再報另一半的賬。他帶上兩個兄弟、提著短棒就上路了。兩縣相鄰,公文許他們用驛站, 他們就不自己備腳力。
「哪兒不一樣了?」
人長得很結實,又孤身一人,也不敲銅鑼,可見不是個賣藝的。
如此過了十天,天氣更熱了,黃十二郎還不覺如何,以他的經驗,官府辦事就是這樣的。即便在思城縣,縣衙維護他,最快的辦法就是對告狀的說「滾」。次一等是接了狀子罵一句「刁民誣告」,打一頓再「打出去」。如果是其他人的正常官司,從接狀子到查訪、斷案、判決,多久都不意外。
祝纓身邊, 有時候是兄妹倆都在, 有時候兄妹倆會替個班,大家沒看到項樂也都不在意。項樂自打到了祝纓身邊,就與衙役們不太熱絡,衙役們也不大關心他。
祝纓點點頭:「原告是思城縣的人,事情發生在思城縣,且有得磨呢。」
黃十二郎算什麼「士」啊?祝纓都想笑。黃家連個官身都沒有呢。
林家母女再次拜訪了張仙姑,得到一個:「她說派人去思城縣問了,人還沒回來呢,不問清楚了怎麼斷呢?」
「你不如去搶哩!走走走!」
顧同趕緊去接了,再雙手捧到祝纓面前。祝纓接了,拆開一看,上面寫著:兩縣互不統屬,福祿縣要檔案思城縣沒有給的依據,不如把案子移交思城縣。
黃十二郎猶豫半天,嘀咕一聲:「罷,不要便不要,也不是什麼美人。」
顧同應付了完林八郎,心裏也有吃不準的事,想問問祝纓這事兒想如何收場,怎麼跟思城縣交涉。
「老兄,咱們都一樣。」
林翁鬆了一口氣,道:「我再託人打聽打聽。」
繞了一圈兒,他沒再停留,第二天就跑到思城縣的縣城裡去,心道:雖然大人說不急,我還是須得將事情打聽全。
「不是有了嗎?」
這裏的陳設他有點眼熟的感覺,院子還挺大的,北邊正房三間,廊前左邊立著一面鼓,院子里放著老大一個站籠——裏面現在還有人站在裏面。人已經曬得脫皮了,小管事不經意地說:「手腳不幹凈,就罰他站在這裏。」
他大哥叮囑道:「是黃家的案子?將來不定如何,咱們別摻和別人家的事兒。」
祝纓將項樂叫到后衙書房, 指著桌上一隻錢袋道:「帶上這個。」
以往,黃家在思城縣,林翁也管不著,如今搬了過來又吃了官司,林翁也就說起了女婿。
項樂再問,村長就死活不肯再說黃十二郎一句了。項樂於是不再問黃十二郎,又問村長還有什麼別的土產沒有。東拉西扯一陣,村長也不敢留他住宿,他也想趁天明趕路,很快離開了這個村子。
福祿縣衙里刑具不多,也就是些枷、鐐、鎖鏈、棍棒。前三樣是抓人、關人、押送犯人用,後面一樣是行刑。相當的簡單枯燥,縣令大人做事毫無新意,就知道「二十板子」「再來二十」。
天下蒼生?祝纓想,那是什麼鬼?
「咦?那是什麼地方?」
項樂也不著急,拿出點錢來數著數兒給借宿人家算房宿錢,花錢也不大手大腳。莊上人家看他一個銅子兒一個銅子兒地數,心道:真是個買賣人。
他與小童們說不幾句,就有路過的本村大人很警惕地問:「你是什麼人?」
項樂問道:「好吧。」
「一個哪兒夠啊?」
項樂便問如何管,輸贏分明之後怎麼辦。
和*圖*書項樂分完了糖,問道:「你們這兒也種橘子嗎?」
林翁道:「幾年了,不是也只養了一個?見好就收吧。」
項樂還是以打聽收購橘子的名義,號稱是要踩個點兒,到了秋天的時候有個數好收購。現在身上雖然沒有帶什麼錢,但是如果生意合適,秋冬他再背了錢來買。也有人信的,也有人不信的,也都圍觀他一下。連莊園裡正經的黃家小管事也不是時刻都凶神惡煞的。
項樂知道這要用到錢,忙說:「只要事情成了,分成的時候好說。」
「是。」
暗的是讓項樂獨自去思城縣,也給他一道文書防身, 但是項樂不能亮明身份,必須暗中行事。
「縣衙哪是那麼好進的?狀哪是那麼好告的?」村長說完就閉嘴了,他看項樂年輕,心道,年輕人都好唱反調,再說下去他真箇去找黃十二郎,他自己吃虧也還罷了,萬一將我也說出來,說我講過黃十二郎的壞話,我豈不要壞事?
祝纓是真的一點也不急的。
他一向行動迅速,扭頭就跑到了縣衙,見祝纓依舊如常他又不敢開口了。往前邁了半步又收回了腳。
項樂藉機問道:「當家人好說話不?」
正房三間,也關著門,一旁有廂房三間,一個看守的家丁循聲出來:「二伯。」
林翁托的人是顧同,他沒有找顧翁,使自己的兒子林八郎找了縣學的同學顧同。
黃十二郎有點泄氣又有點焦躁:「知道了。」
祝纓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她發了兩道公文, 一明一暗。明的是讓童立等人拿著福祿縣的行文去思城縣, 請思城縣襄助辦案, 調取黃、李糾葛的一些相關的案卷,同時讓童立的人公開到思城縣裡打聽一下黃十二郎的風評、李家的風評等等。回程時也將李福姐的父母、契書上的證人等人帶回來問案。
童立到思城縣衙去投書求見的時候,項樂還在一個村子里問黃十二郎是怎麼「斷是非的」。
兩處都無訊息,祝纓卻穩坐釣魚台,她又喚來了項安與江舟,囑咐二人:「看好李福姐,她在牢里不能出紕漏。」
項樂進去之後大吃一驚:「這是?」
孩童圍他更密。
項樂藉由講價的機會問村長:「你們有多少橘子?味道是甜是酸?得給我看一看橘樹,我看看數目、認一認品種。要是量多味道又好,我就與你高價,要是量少又酸,那我可不要。」
「給你捉拿到他那莊子里,看你服不服!」
水牢是石砌的,隱在半地下,裏面有人□□。也有地牢,黑咕隆咚,只有兩盞鬼火一樣的油燈。項樂拽著小管事的袖子,道:「咱們回去吧。」
「有勞岳父大人。」
他在外行走也有幾年了,聽過不少附近的方言,稍稍注意改上一改,詐稱是鄰州儀陽府的人。
黃家的莊園不在縣城,卻又儼然是思城縣的另一個中心了。莊園內一片繁忙的景象,黃髮垂髫,並不能怡然自樂,倒也不「生人勿近」。
明的,縣衙都知道, 暗的, 連項安都不知道。
村長道:「去年我們也聽說了,福祿的橘子賣得高,能賣到五文一個!咱們也拿自己的橘子說是福祿的出去賣。小郎君也是打的這個主意的吧?」
「怎麼說?」
這處「公堂」的後面是牢房,上面是刑房,裏面有許多刑具。
自己猜中了,顧同卻一點也不高興:「世上怎麼會這麼多不要臉的人?真是枉為士紳!」
黃十二郎道:「我不是好色,我是為子嗣。」
祝纓道:「禮物我也是收的。」
「嘿!見過呢。」
顧同道:「老師斷案,哪能被我左右呢?」
顧同皺眉思索:「您心裏有天下蒼生。」
小管事神秘一笑:「想看看?」
顧同道:「你就這麼回唄。」
項樂擦了擦汗,心說:到底https://m.hetubook.com.com是大人!怎麼能猜得到的?!
張仙姑跟這母女倆也沒有太多的話可聊,張仙姑愣是不明白,缺兒子也有兒子了,怎麼還扣著人家姑娘不放去跟人家爹娘團聚。林氏說了好幾次「情願陪著嫁妝」,張仙姑聽到第三遍回過味兒來:「你現在說這些,早幹什麼去了?早早給人一條活路,也沒有現在的事。」
「縣衙不管?沒人告他?」
項樂笑道:「難道這村子里的橘子都是你家的?叫我走就走?興許別人再肯賣給我呢?」
項樂道:「脾氣這麼不好的么?我聽說,越有錢的人脾氣越不好,他家業有多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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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八郎道:「我那姐夫,要不是看我姐姐面上,我早打他了!是我爹叫我找你打聽的,你能問就問一句,不問就罷,也不是什麼光彩事兒。哎,你不覺得,大人這回斷案有點兒慢么?」
「都服?」
直到他看到這處院落,才明白什麼叫真正的「私設公堂」。不是自家事自家結,是真的要耍這個威風。
村長心道:告訴你又怎的?你道黃十二郎這麼好說話的?為多賺點錢去招惹他?
項樂在主宅外面蹓躂,見這宅子內還有幾棵很大的樹,看那樹榦樹冠得有個幾十年了,黃家在此少則幾十年,多則上百年。
祝纓道:「你怎麼耷拉著個臉?」
跟裘縣令扯皮是一定的,兩人到南府上司那兒說不定還得打打嘴仗,要是不能照自己的想法來,祝纓甚至做好了一路官司打到冷雲那裡的準備。今年六月三十,大家都得去刺史府里報到。
「行。」
項樂走南闖北,雖然只是附近幾個州府,見識到底廣一些,說起一些物品的價格也是頭頭是道,連與瑛族貿易的利潤也能說出一二來。又說自己也倒賣山貨。
祝纓拿出了「正常」的官府速度來對待黃十二郎的案子,不再是頭天報案,當天下鄉,第二天查完了,第三天回來就把案給結了。
祝纓讓他查訪「私設公堂」的時候,他是有點兒意見的。大戶人家如果是罰個僕人,通常不願意拿到外面去說事兒。就算是自己人,譬如兄弟姐妹的鬧上公堂,也要被人指指點點的笑話。再者,一旦進了衙門,也就祝纓這兒不用傾家蕩產打官司,她斷案的時候是不收禮的。其他的衙門,你進門得孝敬紅包吧?一路紅包塞下來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了。又有上下打點的錢。這還是在官司打贏了的情況下,輸了的就更慘。
閑漢道:「照他說的來唄。也有打嘴巴的,也打板子的。」
但是福祿縣裡的其他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小管事道:「這可不太好辦。」
祝纓看了一眼顧同的動作就知道他心中有事,點點桌面說:「有話就說。」
兩人又繞到前面的「公堂」,從門裡出來,拐到夾道上,正遇到幾個人抬著穀子進前面那一重院子。項樂心道:原來是個收租院,可都這個時候了,哪裡還有穀子來交呢?
項樂一走無音信,童立那兒倒是明面的,奈何遇到了思城縣,童立想快也快不起來。黃十二郎要遷戶籍、搬家,思城縣百姓是樂意的,衙門反而不大樂意——黃十二郎在,能多給他們一點孝敬,不在,就要少一些。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荷包,書吏們的手上就更慢了三分。
當地一個閑漢跟他說:「他老人家平日里也不過來,都是他的管事給斷,誰是他的親戚、誰給他的錢多,誰就佔便宜。上回有個運氣好的,沒給管事的錢,遇著了黃大官人,咬牙去請他主持公道,趕上他心情好,還真給管了。」
「黃家。」
見項樂被震住了,小管事帶著一點得意,指著一旁的樹說:「咱們這兒斷事的時候,常有爬上去看的!」
這才更加賣力m.hetubook.com•com地打聽。
項樂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問了黃家的莊園的方向,便往莊園那裡去。
小管事微有得意:「大官兒有事不在家,這兒看守的是我侄兒。」他還有一個想法,這也是慣用的手法,將人嚇住了,以後有什麼事都好談條件了。是商人就能低買高賣,是農夫就能多收租子。
村長笑了:「我們這兒地最多的人,可不搭理你!他家地可多!」
祝纓道:「拿著,你是暗中行事,不定會有什麼意外。花了多少回來報個賬。」
得拖到六月末呢,思城縣的裘縣令這麼配合,祝纓都想請他吃飯了。
他的包袱里只有一身換洗的衣服、一雙布鞋,商隊在外行走的時候並不會選擇錦衣華服,他擁有最多的是些布衣,所謂財不露白。項樂提個小包袱、騎一匹騾子晃出城門,誰也不覺得他是要出遠門。他離了縣城,便加緊催動腳力,傍晚就出了福祿縣、投宿在一個小村子里。
林翁道:「你那個妾,我以前可一句也沒抱怨過,現在弄出官司來了,我不得不說了。孩子留下,她願走就走,留下來也是個禍端。」
想到這裏,他又心生出點憐憫,告誡項樂:「那人可不好惹。你別把身家折進去。」
「能行?」
晚飯後, 張仙姑也不再講情,輾轉反側,半宿才睡著。
項樂心道:咱們上等的橘子往遠一點賣,一個不止五文呢!不過若黃十二郎是這個作派,那這個人確實該打。
但是,項樂從來沒見過有一處私宅這麼地像公堂。
他一路上東遊西盪,也路過了黃家有田地的地方,也路過了不跟縣裡繳稅的村子。無論是項樂還是各地的鄉紳,他們對「隱戶」內心是很能接受的,項樂也不將這個當成自己要查的東西。聽一句「每年給黃大官人繳租子」,問明是哪個黃大官人,如果是黃十二郎家的,他就再多打聽一點。
小管事道:「這些都是賊皮,你好好的,進不了這裏。」他覺得這一趟很划算,這小子看起來是真的經過一些事的,商人不假,也應該是能實幹的。拿捏一下,「以後」繼續會有油水,黃大官人也會誇他能幹,到時候他興許還能多管幾樣差事呢!
大管事見不著,倒能進這個地方?項樂心中充滿了好奇。那棵樹在外面看著挺近的,走起來卻穿過了兩重院落,才到一處比較寬闊的院子里。項樂心裏記著路徑,這個主宅分左中右三路,中間不必說,必是主人起居之處,左右兩路也各有用處。
他們一番爭執又引了些人過來,最後將里正也招了來。里正將他讓到自己家裡,半村的人都在里正家牆頭上趴著看熱鬧。
「那也跟他們不一樣。」
項樂嘆氣道:「不瞞大哥說,我也是個跑腿兒的,手上是沒現錢的。」小管事道:「這樣吧,你與我去那邊門外等著,要是運氣好遇上了呢,我指給你,你自己上前。遇不著,你可就不要再來找我啦。你不與他些財物,他哪有功夫理你?現今我們主人家正有事忙呢!」
聽到報賬,項樂就接了,道:「是。大人,不知大人限幾日回還?」
祝纓道:「天下哪有那麼多的聖人賢者?大傢伙兒都是平常人。」
兩人到了主宅外面,項樂由遠及近地打量這處宅子。還沒進宅子的偏門,他看到樹冠上有幾個小人影兒,喝了一聲:「誰家的孩子?小心!快揪下來!」
顧同道:「你沒發現童立還沒回來么?那是老師慢么?是思城縣那邊的人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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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誓,以後絕不再讓福祿縣辦他的案子也辦這麼慢!得跟思城縣似的!
「也太慢了。」
「平庸。」顧同小聲詆毀別縣的縣令。
如今都是夏天了,窮人正是挨餓的時候。窮人是常年挨餓的,能夠有https://m.hetubook•com.com糧交租都得是秋收之後,接下來是越來越沒糧。現在這個時間,就是著名的「青黃不接」。他不問也知道沒有好事,目光跟著幾個抬穀子的身影往裡面看了一眼。
童立只能在思城縣熬著,他有公文,可以一路驛站到思城縣。到了思城縣之後,就不能再住在驛站里了,他得自己投宿個客棧。虧得事先支取了些盤費,否則一天天地花著自己的錢他得急死。
林八郎道:「對哦!」
小管事但笑不語。
他們一同去看橘樹,這村子的橘樹並不算多,項樂行商的癮犯了,同村長壓價、講價,說:「你要識得別的村有橘樹的,你們一起也算你量大。我看你這村子也不大,地也不多的,你們這兒誰家地最多?」
住到第二天,他又尋那小管事,詢問他:「能否為小弟引見莊上主事的人?」
顧問湊上前,問道:「老師,您要怎麼處置黃十二郎呢?」
項樂道:「這位大哥好,向您打聽更好!小弟是那邊儀陽府人氏,這兒產的橘子在我們那兒賣得好,想來買些個,秋冬自己販賣,也省得到時候高價買他們的。哪知他們本地橘子都有定數了,要自己賣出去。就想打聽鄰縣有沒有。」
后衙這天的晚飯吃得格外的晚。
扯皮,開始了。
「你又知道了?」
項樂上前, 雙手一捧便知裏面裝的是什麼,忙又放下了:「大人,小人有錢。」
黃十二郎有點小興奮地問:「怎麼?判了嗎?贏了?」
林八郎對姐夫黃十二郎沒半分真心,關係黃十二郎的官司他回家對親爹也是胡亂應付了事。更以為姐夫就該被縣令好好教訓一頓!憑什麼別人都能挨打。就他姐夫不會挨?
小管事與他聊兩句也覺得他談吐不凡,也願意與他多說幾句。項樂塞給他一把錢,小管事在主人宅外給他尋了一處借宿,沒引他到主宅那裡去。
他又換了身布衣,進了思城縣一個村子里,大白天的也不投宿,卻在村口拿一把糖招來幾個圍觀他的孩童離他更近。他說:「一人一塊,我問個事兒誰能答得上來,誰就多一塊。」
項樂的樣子看起來有點不倫不類的,他家商人出身,貨郎他是沒幹過,也沒貨郎挑子,卻在問價格。他身上穿的是布衣,但是也沒補丁,還漿洗得很乾凈,看起來不像是個干苦力的。可是瞧他那樣子,也不太像是個讀書的斯文人。
可惜本村人連到過南府的人都找不出兩個來,更不要提遠處儀陽府了,壓根兒不知道儀陽府有什麼口音,更沒有懷疑他。
顧同來說了一通,最想知道的反而沒來得及問,看祝纓這個樣子,他又不好意思再打擾。躊躇間,童波捏著一份公文近來:「大人,思城縣回函。」
祝纓道:「來了證據如法而斷嘛。」
村民道:「你出什麼價?」
顧同道:「還有思城縣,他的心裏沒有百姓嗎?!不用說,一定被買通了。」
張仙姑人情講到一半, 先是祝纓不置可否,繼而是江騰和江舟兩個過來秘密彙報,然後是祝纓召了項樂過來安排。
祝纓道:「裘縣令雖然不是什麼能臣幹吏正人君子,倒也不是個貪暴的人。」
「你帶我一個生人來,行么?」
林氏心比黃連苦,有理由也說不出來,只能含羞告辭。
項樂乃是因為相信祝纓,才接了這項差使。打聽了一路,也打聽到了一些欺男霸女的事兒,想:憑他乾的這些個事兒,收拾他也不冤!
項樂背上一涼。
「啊?思城縣?」
幾人抬了穀子進去,項樂再看一眼小管事,見他臉上掛笑,心道:這幾個人必得遇上大斗。
其實古往今來的人都有一個愛好——好仿官樣。
他與村長又打聽了一陣兒黃十二郎,村長道:「你怎麼還認準他了?我說了你別不信,他家有水牢,給你投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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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到身上長蛆!」他裝作被嚇到的樣子,又塞一把錢給小管事,詢問站籠的事兒。小管事道:「這算輕的。再帶你看個好的。」
項樂道:「五文一斤。」
村長笑得更怪了:「好說話好說話,你要跟剛才那麼說半天還不痛快答應他的價,他腿給你打折。嘿嘿。」
祝纓道:「你看著辦。事情要妥,不必太急,一定要保密。」
第一重後面、從夾道右拐是條小道,進了小道,走不數步,後面第二重院落座北朝南兩扇門,小管事推開關著的門,招招手:「來。」
把正房的門推開,項樂看了一眼更是吃驚!這裏正面對著面擺著一張做考究的長案,案上也放著塊醒木,還有簽筒等物。只是這樣還不如何,往兩邊看,有木柵,也倚著一些長度一樣的棍子,棍頭漆了黑漆。主座左手邊還放了一副桌椅。這就是個仿製的縣衙大堂嘛!
林翁道:「判什麼?拿證據的差役還沒回來呢!我說的你聽進去了嗎?」
巧了,顧同也不喜歡黃十二郎。兩人都很敷衍應付,套好了詞兒各自散去。
回到娘家先向父親哭訴,林翁便去找女婿:「這一回官司縱贏了你也將那個女人打發了!」
小管事道:「沒事兒,忙你的。」
所以,許多人家有事是喜歡自家解決的,不是因為藐視官府,純屬為了不被壓榨。比如他家。如果拿這個說事,就有點苛責普通人了。
林翁與妻女的想法是一致的,林氏沒兒子,丈夫死了就守不住家業,那不行,得有一個。妾生的也行,但是確實不太願意兒子再多一個別的娘,妾老實識趣最好,李福姐願意走,林氏是打心眼兒里願意「禮送出門」的。林翁也是這樣的。
這裏的「仿官樣」就不同了,什麼皮鞭、夾棍、錐子、房頂垂下來的繩子、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項樂都認不出來。
「你剛才說五文一斤是吧?遇到黃十二,他能賣你五文一個,先將你錢袋洗劫個乾淨。你五文一個進,再販運,要賣多少錢一個?能賣得出去么?聽說他以前干過這個事,不過賣的不是橘子,是米。」
小管事帶他進了左路,一條夾道往北走,路過第一重院落,小管事沒理。
項樂道:「知道。」
顧同道:「老師就不一樣!老師不肯收黃十二郎的貴重禮物,咱們都看在眼裡,都說老師是個真正的君子!跟王相公一樣。」
她每天以她自己的正常速度乾著手上的其他公務,獨將這件案子慢慢地走流程。童立等人被思城縣的人磨時間她也不生氣,更不派人催促,就由著他們在那兒耗著。
項樂大搖大擺地從正門出去,回家簡單收拾個包袱,對家裡說:「衙門裡有案子,我要當值,這兩天先不回來了,不用給我留門。」
「走著。」
項樂問道:「是什麼人家?」
「種一點兒。」
童立是先往思城縣衙去,項樂先不去縣衙,他從兩縣交界處的村子開始打探。
因為近來跟隨祝纓也下過幾回鄉,為免被人認出再惹事端,項樂憑著記憶避開了去過的村莊。他要避開的不止是縣裡的人,連童立等人他也打算避開來。童立等人經驛路去思城縣已是不慢,項樂走得比他們還要快些。
所以思城縣辦事慢是好事!
「嗯。這事兒啊,得扯皮。」
她搖搖頭,低頭繼續處理手上的活兒,這件案子不但原、被告的籍貫涉及兩縣,哪怕是斷了案,還有一個執行的問題。兩家的家產大部分都在思城縣,她得怎麼干到思城縣的境內?
從稱呼,哪怕是個白身的土財主,也要自稱「大官人」。再說衣服,只要有幾個閑錢,商人也要穿綢緞。又或者房屋,不許裝飾還要偷偷的設置一些超過品級的裝飾。從漢代開始,京兆尹厲害的時候,就天天在京城的大街上抓一些走皇帝專用御道的皇親國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