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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

作者:我想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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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蠶食

第233章 蠶食

祝纓道:「我的人太多,與你的族人也不熟,萬一打起來不好。還是熟了再到你家做客。天氣冷了,生病了確實不好,我想蓋間屋子,下次過來的時候他們也可以在房子里交易。」
「忙去吧。」
顧同躬身伸手:「郭大人,這邊請。」
祝纓道:「那可不是我的東西,我要進山秋遊玩耍,他們要跟著來的,順便賣些東西。」
他輕輕哼了兩聲,跑回書房,祝纓正在看商人的清單,跟項樂安排事兒。項大郎還在州城賺暴利,項樂是他親弟弟,這次組織商人進山就要項樂做這個中間人。
蘇鳴鸞與郎錕鋙的妻、母都有不少美麗的銀飾,但是蘇鳴鸞漸漸地更喜歡金飾,她換銀飾就少。更多是換一些山貨,她自家也產山貨,但是經阿蘇縣再往南府販賣,不用自己太辛苦,又能多賺一筆,她也是願意的。
藝甘洞主見她帶了茶來,道:「咱們說好了的,你這回可不能再漲價了。」
定完了價,她又命人取了一整套的量器來。朝廷確立統治的標誌有許多,頒布度量衡也是其一。每個州縣的集市裡,都有一套標準的度量衡,即尺、秤、斗之類。買賣的時候覺得對方秤不準,可以拿去復稱。
她第一個同意了,郎錕鋙緊隨其後,他們是看得比較明白的,祝纓就是打他們的主意。這個主意打得,比起他們以前遇到的那些可又好太多了。以前打他們的主意,是要他們的命。現在打他們的主意,是給他們官做。
她要統一定價。
先與喜金話家常,將話題一拐,也與他約定了道上的安全問題。喜金答應完了,想起來:「不對,大人,咱們還沒說交易的事情呢。」
郎錕鋙道:「當然!大人說話算數,我說話也算數。」
她又下令,無論官糖坊還是私人的糖坊,在收甘蔗的時候也要商定一個價格。既不要哄抬,也不要聯手過份壓低甘蔗價格:「無利可圖就無人會再種甘蔗了。哄抬了甘蔗價格,成本就要增加,利就少了。」
眾人趕緊答應了。
經過一番詢問,他們才知道雙方是賬算岔了。福祿縣的普通農夫數橘子都要數個半天。生活在深山之中山寨里的普通人,算術也是相當的不靈光。農夫能照著識字碑數個字,山裡沒人教這個。識數,但不會算術。
祝纓這裏,也帶著準備好的人出發了。
郭縣令被個比自己小二十歲的傢伙給說了一頓,不能說顧同無禮,但也覺得自己好倒霉,含糊地應道:「是。」
刀耕火種?是連阿蘇家、塔郎家那樣的田都不如了。祝纓就更不會客氣了。她的心裏已將周圍一片都划拉給了自己,現在先不明說。
祝纓又說:「還有,你們先干幾年,這是給你們讓利。五年之後,我就要將方子拿出去啦。」幾人都緊張了起來。
郭縣令等人只要先將秘方拿到手,什麼條件都是肯答應的。但是縣中有經驗的老者卻別有一種觀點:新開的,同樣的價上利潤干不過老手。
蘇鳴鸞最有計劃,她帶來了茶,擺了個極大的攤位,分派出幾個手下來一人看著一份,很有目的地收取別人帶來的東西來進行交換。路果受外甥女的提點,攜帶了很多硃砂,這些也是比較緊俏的東西。也擺一個攤子,也跟蘇鳴鸞的樣子學著,他主要想交換的是藝甘洞主這裏出產的銀子。藝甘洞主這裏的銀匠能夠做出各種有特色的銀飾,其中一些手藝也算精美,在附近頗為暢銷。
喜金才覺得有點佔便宜了,郎錕鋙又想嘆氣了:「舅舅,我與你們一同去。」
祝纓等他們接了字紙,才慢慢地說:「這利已不算少啦,想想全天下有多少人,又有多少製糖的人。平價賣出去,你們手上的錢才能轉起來,才能再擴建糖坊。錢如水,水要流起來才不會腐臭。」
祝纓道:「叫小吳來吧。」
祝纓笑笑,拿了支竹籤糖逗他們家孩子:「可得看著了,別叫簽子扎進嘴裏。麥稈也好,就是不禁撥弄。」
顧同道:「老師!老師,這些人怎麼說不通呢?」
這地方照例「依山傍水」,地勢稍緩,周圍坪上有一些零星散戶,不如藝甘洞主家的小平原,離南府也不如阿蘇縣、塔郎縣近。
祝纓道:「這樣就再好不過了。」
小吳就等著這一聲,祝纓這回沒帶他去州城,他就一直猜還有什麼差使在等著自己。他是住在府里的,趿著鞋就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單腳著地蹦著把鞋後跟提上來。
彭司士私下與張司兵也嘀咕過,以為知府大人的用意是禿子頭上的虱子——他就是要有個羈縻獠人的功績。
祝纓道:「這樣可不行!來人,驗秤!」重驗了實重多少,夥計稱出來多少,算出其中的差額,一賠三,判給了藝甘家的人。
郎錕鋙馬上答應了,蘇鳴鸞扼腕!
縣令們一齊答應:「是!」
這個祝纓非常的理解,她上次用車,行在山間頗吃了不少苦頭,這裏的山路遠不如用馬或者有些地方用牛。路上好走,載物也不算很少。還有些商人還用一種獨輪車,使夥計推著,攜一些山和-圖-書中緊俏的東西,再背一些山貨出來,利潤不少,賺的辛苦錢。
梅校尉以前罵小白臉,這會兒又很支持祝纓了。祝纓要一百人,他就給了一百人,還給祝纓送行,說:「大人一向高深,此行必有緣故,我就等著大人平安歸來啦!」
郭縣令覺得之前那個老者白冒頭了,祝纓想得比他們想得還仔細呢。
祝纓道:「我這些人,恐怕住不下。我再另換個地方,怎麼樣?」她指著附近另一片空地。得虧是藝甘家是處在山中的平地上,地方不小。
第二天,祝纓這裏開市,她先命人敲鑼。
天黑了,點起火把來,也不做買賣,祝纓就在這一片空地上招待藝甘洞主。
項樂道:「她一直上心的。」
一套狠吹。
莫縣丞趕緊道:「沒有!都聽大人的!下官聽大人的吩咐從來沒有吃過虧,是不是?關兄?」
一行人到了上回的營地,離營地還有二里,已經看到藝甘家的人出來張望。沒到營地,藝甘洞主又親自迎了出來。
「燒山?」
藝甘洞主的表情有點小尷尬。
她在山雀岳父這裏也是停留一天,在寨子里的時間遠不如在路上的長。又路過了喜金家,喜金也是與山雀岳父一樣的心思,想著先能交易到的落袋為安。
郎娘子趕緊看孩子去了,郎老封君道:「我得看家,大人見到了喜金,幫我看看他好不好。」
祝纓與各族各家的人打交道,聽他們說的最多的就是「真的」如何如何,很難不懷疑之前他們被什麼人騙了多少次,又或者是聽了多少祖傳的「當心山外人騙人」之類的話。非如此,不能他們凡事都是這麼個反應。
他岳父在面前,他就不將「那隻鳥」「這隻鳥」的掛在嘴邊了,而是說:「我雖不產茶,可也有好東西!」
藝甘洞主道:「她是西卡家的。喂,你是誰?」他后一句換了西卡家的語言,祝纓才學不久,能聽懂但不太熟,她招了帶來的通譯。仇文也跟著通譯一併進過來了。
聽到他的腳步放重了,祝纓先不理會,等跟項樂議完了其中一項,才說:「又是誰得罪咱們小郎君啦?」
「是。」
祝纓想將這件事辦好,頂好就是定個標準,以絕悠悠眾口。就像選拔考試的糊名,鄒進賢再活躍、名氣再大,考個第三,保送就沒他的份兒。可以懷疑考官水平不行,不能懷疑舞弊。
郭縣令作出一個苦笑來,祝纓道:「南平縣沒人了嗎?弄個沒眼色的過來?換。」
郭縣令心裏悔得跟什麼似的。
「要積功德,他們為什麼不自己捐香油錢記到自己名下,非得這麼無聲無息地沒人記他們的好?你以為五貫一個的糖塔是賺的誰的錢?窮人攢一輩子也未必能捐一個。出手闊綽的,一定是這些財主。」
整個糖坊的秘訣, 在她看來是「調配、快、大」同樣的工藝在不同的人手裡, 其產量、利潤是完全不同的。以各縣的效率, 必然是干不到她這樣的。私坊靈活不扯皮,本錢少,不經事。
糖塔的定價就不是砂糖那麼便宜了, 砂糖是祝纓有意壓價強令不許抬價的。糖塔,她沒說。
郎錕鋙後悔自己沒有多做準備,否則這幾族物產一塊兒交易,豈不省事?!
祝纓趕了過去,卻見一名南府的商人與一個人發生了爭執,藝甘洞主也過來。祝纓問藝甘洞主:「這也是你寨子里的人嗎?看起來不太像。」
方丈先收了祝纓一百貫的香油錢,又收了許多的糖塔,他也不拆穿、也不知道糖塔真實的成本是多少。有人敬贈,他就收著。糖價不便宜, 南府的「府君糖」賣過來之後糖價才降了下來, 饒是如此也不是普通人天天都吃能到的。它比鹽還要貴一些。
接下來的山雀岳父那裡,他就想要交換更多的東西了。山雀岳父的女兒是個爽朗的性子,他自己說話也很直接:「寶刀那裡與大人近,他那兒能開集市。我與大人隔著山,要不從大人這裏這樣買,不知還要費多少力氣。」
蘇鳴鸞微笑道:「見到義父了我心裏高興,這回就先不漲價了。」
祝纓一挑眉:「你儘管賣高價。」
如果買賣可做,梅校尉也不嫌錢多。
縱是官糖坊,也難免有私扣夾帶之事。南府各衙的風氣經過整頓已算不錯,其中的損耗也不能說就沒有。
有知府頂在前面,天塌下來有個兒高的頂著,出了事兒往知府頭上一推,齊活。
「哎哎,那樣不痛快。我知道大人也想拉藝甘家的入夥,我總是先來的。寶刀先來,我們有的,大人也要分給寶刀,我知道大人給藝甘的也會給我,並不會虧待我。朝廷也還沒個準話,大人,我不當大人是外人,大人也要與我好才行!」
顧同氣得大喘氣,祝纓對項樂道:「記得提醒項安,官糖坊一定要辦好了。」
祝纓道:「好,那就散了吧。」
進了書房便問:「大人,大人有事叫我辦?」
祝纓等人到了一些,命搭起一座高台,將攜帶來的尺、斗、秤都放在上面,讓仇文去宣布交易的規則。度量衡都在和*圖*書這裏了,公平交易。
祝纓道:「你帶著范生和張生去州城,他們要與刺史大人一道上京的。就後天吧,三、六、九往外走,將府里撥給他們的盤費準備好。別的不用管。」
各家的地圖十分的粗糙,藝甘洞主家的也不例外。祝纓伸手點了幾處,這都是各家的地方,這些她都不要。在各家中間指了指道:「就這裏吧,不靠哪家大寨,但有山谷小路連通,走路也方便。」
喜金馬上說:「離我家也遠,路過我家也不肯多停。我也跟朝廷好了,也要繳納了的。也該離我家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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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縣令馬上答應了:「是!下官這就去選個人來。」
這姑娘還不肯信。
郎錕鋙道:「你可真是聰明啊!」
藝甘洞主道:「他們前幾年燒過一次山,清理起來不費力。」
「是。」
蘇鳴鸞打的是「附尾」的主意,順著祝纓的勢而為,她會更省力,馬上就想到了一個「交易中心」的好處。祝纓話音才落,她就說:「這裏離我家太遠了,只離藝甘家近。我們道上要走很久。我那裡屋子隨便蓋!」
祝纓也是如此,用一些馱馬、驢騾之類,另有幾輛輕便的小車,不用載重大車。她又讓人弄了幾條狗帶上,沿途做警戒用。
一股羊糞味兒撲面而來。
祝纓不住進郎家大屋,而是先安排紮營。她將營盤也分為幾部分,一伍商人一部,各攜貨物,各有警戒,秩序井然。
祝纓與蘇鳴鸞對望一眼,都知道有肥羊了。
然後將所攜之麥種交給郎錕鋙:「那幾個都是種麥的好手,我什麼樣給你,你還得什麼樣還給我。」
當然,祝纓沒告訴他們,一般情況下,有祖蔭人的不會被退學,但是范、張二人沒有祖蔭。
山雀岳父道:「這是當然的啦!」
她不能興兵,因為朝廷不給。那就只能狐假虎威,借朝廷那根本不會出動的大軍、借之前朝廷大軍真的圍剿過並且給各族也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利用各族之間的競爭關係,將自己的勢力釘在這裏。
郭縣令特意留到最後,看別人都走了,顧同、項樂等人卻不離開,他也顧不得面子了,怯怯地:「大人……」
祝纓搶先說:「你姐姐讓我問候你。」
祝纓卻一點沒有生氣,說:「看來是住不得啦!我那別業……洞主不會也收回了吧?」
那一邊,還有商人跟路果說:「你的硃砂不錯,我跟你訂一些。」
藝甘洞主道:「他家不在這兒。」
兩個女人習慣性地對了一眼,郎錕鋙只覺得頸上一痛。
祝纓點點頭:「可以。」又指那個小夥計,連同他的東家一併揪出。這種事在集市上是不可避免的,只是要抓住。很巧的,磁石不但可以在秤上弄鬼,還能裝神弄鬼,那是祝纓小時候吃飯的手藝。
她又與這幾人約定好了甘蔗的價格,再定下砂糖的價格,兩種價格都定一個浮動的範圍。皆以當年的糧價為基準,一斤赤砂糖是幾斤糧的價格,一石甘蔗又是多少糧。
在南府里花了三天時間。由於準備充足,進到塔郎縣卻比她上次走這條路快了不少。郎錕鋙在大寨接待了他們一行人,這一行二百來人,郎錕鋙算一算他們的消耗,有點嘆氣。
祝纓一挑眉:「你以為他們不懂?他們懂得很。」
郭縣令微驚,心道:這是在敲打我么?是知府大人的意思,還是這小子自作主張?
她愈發確定了一件事:自己手裡的官糖坊得干好了!產量也得高,這樣才能更方便地平抑物價。府衙春天種的甘蔗現在能收了,官糖坊可用。除開一些工錢之類的成本,這賺的錢照例是她的。她完全可以據此來評估各糖坊的利潤情況,同時感覺到價格的波動。而不是被動地等著市面上價格飛漲了,才想起來去「平準」。
顧同興味索然,他有一點土財產家小少爺的脾氣卻不是個傻子,郭縣令連裝都不肯裝個被他說服的樣子,可……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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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進山一趟不容易,但那是單打獨鬥,現在有她帶著大隊進去,第一是安全,無論是路上的野獸、山匪,還是抵達之後與各族各家產生了矛盾,商人存活的機會大大地增加了。第二是信譽,毫無疑問的,跟著官員出去,約等於有了官府背書,做生意也會順利不少。第三是成本,少了自己探路的花費。
老者臉上微喜,又有些困惑,郭縣令忙說:「胡鬧!怎麼敢與大人討價還價了起來?」
祝纓與藝甘洞主主持了這場評判,是西卡姑娘數錯了。
藝甘洞主也笑笑:「大人的地方還留著。」
郎娘子還記得自己的父親與祝纓也還有事未定,也不知道那邊朝廷怎麼回的話,這中間還得祝纓斡旋,她就說:「大人要進山玩?我的兄弟們打獵的本事都不錯,請帶上他們,讓他們可以展示自己的本事。秋天山裡的鳥獸也都肥了。」
號稱是去「秋遊」,商人是自發跟著她的,所以路上並不作很久的停留。商人們在短暫的休息時間里如果想要做一點交易,她也不攔著,但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必須得跟她到營地,還得留足貨物。在營地沒賣完的,回程再接著賣。
祝纓道:「我這一路過去,隨從要是有不遵守我的號令開罪你的地方,你只管同我講,我一定罰他們。這一路經過你的地方,還請你也要保證路是通的,不能有打劫。」
祝纓上次紮營的籬笆都還在,也沒有被人拆了去燒火。藝甘洞主留著這些籬笆也不是很相信祝纓會回來,而是把這裏當成羊圈了。幸虧山上有人發現了這一大隊人過來提前通知了他,現在是白天,羊放出去了,他催著人著急忙慌地把雜亂的東西粗粗攏了一下,不然可真是……
祝纓含笑道:「那當然。眼下就這幾個人?咱們先定一下價。」
祝纓笑道:「好說。」
她說:「是啊。咦?」
蘇鳴鸞心道:果然!不過這樣也好!
「就不積點德。」
祝纓等幾家都說定了,道:「那咱們就定個地方吧。」
祝纓沒想到計劃這麼順利,不順著竿子爬就對不起她的好身手,等他們爭了一陣,說:「我看大家是一樣的,咱們重新定一個地方,離大家都不遠。不佔你們現在的寨子,如果信得過我,認為我還算公平,我來建個別業。別的不用你們管。」
祝纓嘆了口氣:「能不能告訴我,你能做出高價賣的糖,還來我這裏幹什麼?自家賣去就是了。」
商人們在這裏也做了一點交易,塔郎縣有榷場,所以這次交易量不大。
郭縣令與顧同往外走,一面央顧同給美言幾句。
祝纓道:「不用帶來見我了。」
一切都留給他們自己去體會。
祝纓手裡有了這一百人,底氣也更足了,她先不急著行進。而是叫來項樂、仇文:「傳令下去,商人五人一小隊,各自成團。」
祝纓道:「項樂,你大哥不在,你代他坐一下。」
蘇鳴鸞暗罵一聲:拾人牙慧的蠢東西!
「冷大人要是問起,就說我很挂念他,請他路上保重。」
既然是上司所求,這個上司也還夠意思,彭司士也就給祝纓也準備工匠,安排了一陣推獨輪小車的役夫擔著乾糧跟著她進山。
顧同也看出來他的不高興,索性說:「唉,大人想,老師要是不管你們,他老人家是不是獨享其利?為什麼分給大伙兒呢?」
祝纓道:「稍等一下。」她命人取了一塊木板打上格子,橫十、豎十。在格子里依次寫上一、二、三、四、五……等的字樣,再伸出自己的兩隻手掌,彎一根指頭數一個數。
藝甘洞主看著新鮮也站住了,同喜金、路果一面說話,一面看各人如何施為。
蘇鳴鸞問道:「義父,這是什麼?」
藝甘洞主要招待祝纓去他的寨子里住,祝纓道:「我還是住在營里就很妥當,還沒請你吃烤肉呢。」說著,控馬走近了營地。
「到了州城,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隨便開口。辦完了差就回來,你是司倉,種宿麥離不開你。你回來就與他們盯好宿麥。再有,各縣如果為了種甘蔗誤了種麥,你都記下來,先告章司馬。若還有再犯,再來告訴我。」
她做了一件此時官員幾乎不太會做的事情——與商人開會。
郭縣令的臉綠油油的,祝纓又說:「跟著我干嫌利少就換人。請出去吧。」一個手勢,上來兩個衙役將老者給「請」了出去。
于祝纓,她固然可以一紙政令就讓商人賠本壓價換她的好處,不過她不打算這麼做,大家都賺一點才是真的賺。
即便是這樣,他們的利潤仍然可觀,因為唐師傅改進的工藝確有獨到之處。
祝纓聽他說了這一堆,笑道:「我又不是只來這一回。只要朝廷不明令禁止,我還過來。你得給我留點兒見別的客人的東西。」
「是。」
數了好一陣兒,姑娘終於數明白了,留下了一小塊生金走了。竟沒有管定價的事兒。
「磁石?」蘇鳴鸞好奇問,「我能看一看嗎?」
趁相鄰的各家洞主都在,祝纓劃定了自己的「貨棧」範圍。郎錕鋙這次準備不足,想早些開始下一次,狠狠心,說自己可以幫忙建。下次祝纓秋遊可以直接交易。
祝纓也不點破,她看他們也如看蘇喆和祝煉一樣,只要不打到頭破血流,互看不順眼也很正常,吵就吵吧。
就拖著這一隊人出發了。
她點一個名字就發一張紙出去,一共發了七張,郭縣令看著第八張,暗惱那個老者不會說話。全然記忘記了是他讓老者出頭問的,因為感覺祝纓對老弱婦孺一向比較寬容。現在看來,也確實寬容,沒打沒罵的,就是不給他這個份額了而已。
正交易著,忽然又生出些矛盾來。
正忙碌著,蘇鳴鸞和路果也接到她的通知在約定的時間趕到了。
祝纓先親自將范生、張生與小吳送走,她親自將三人送到府外。衙役們各捧著一隻大托盤,上面是極厚的大氅,與一堆銀錠。
山雀岳父也加入到了爭執之中,他是看得出來一些,有集市人就多!人多,從來都是件好事。
藝甘洞主忙道:「大人,我這裏也有好布,也有好物!」
反正一應公廨的收hetubook.com.com入都是她的,這一筆作為本金,對她來說也差不多了。她現在最缺的是時間,南府知府的第一個任期快到了,接下來還能不能再留下來還不一定,她是從福祿縣令直升的這個知府,這樣的例子本來就不多,時間很緊了。
祝纓沒好氣地道:「這就是你找的老實人?」
郎錕鋙開始盼著下一次了。
定下價格之後,祝纓道:「散了吧。」
——————————
項樂上前說:「我們自攜了些乾糧,只怕不夠,要問大人買一些,再有,不知哪裡有水?」
然後是擬定路線,這一趟來回還是二十天,從南平縣出發經過思城縣的一個角,進入到塔郎縣。塔郎縣有榷場,在這裏不必多做停留,只在「縣城」即塔郎家大寨停一晚。接下來是過那位山雀岳父的領地,在那裡的大寨里停一天一夜,接下來是喜金家,最後不走那道山谷,而是從喜金家穿過去,直達藝甘家附近的營地。
祝纓看了郭縣令一眼,將他看得兩股戰戰,祝纓道:「誰還有意見?」
山裡各族之間也有貿易,幾家雜居、交界之處也會有各族聚集交易,多是自發。似這般聚了幾家特色物品以及山下大宗暢銷貨還有品質保障的集市,卻是沒有過的。無論是從品類、還是數量,都不如這個。這處集市又比單開榷場要方便得多。
藝甘洞主道:「大人是個公平的人!你下個月還來嗎?」
這老者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道:「大人,穀賤傷農,價低了,買賣也容易做不下去。砂糖價太低,大家就不做這個啦……」
顧同道:「您還不知道老師的脾氣嗎?只要事兒辦完了,什麼事兒在他老人家的心裏都不過夜的。可要一直拖著,他老人家的記性又好極了。老師心裏想的是百姓,街上小孩兒吃糖的時候高興不高興?把價翻一番,還有幾個能吃得上的?」
「到下個月山裡就更冷了,您住在這裏,會凍壞的,請住到我家裡去。」
祝纓與蘇鳴鸞相視一笑,郎錕鋙心道:你們是不是合夥的?怎麼與這隻鳥合夥,不與我合夥呢?噫!等等,這隻鳥可真狡猾!大人走到哪裡,她只要跟著就能一起吃肉。她家原本不賣茶的!一定是與麥子一樣,是大人教的!
眼見他們又要爭起來,祝纓道:「這樣吧,我與你置換。用你的材料,我從山下兌還給你。這裏用多少,回去還多少。我留匠人監工,房子照我的要求建。有用你人工的,也折算給你,人工吃飯的,口糧從明年秋稅里折扣出去。」
這與她的想法是相抵觸的。
祝纓面前擺著幾份抄寫好的工藝,下面坐著各縣的縣令以及他們遴選出來的適合生產的匠人、商家。各縣的縣令想得都很簡單:依葫蘆畫瓢,還照大人的樣子來。
她這片營地可比之前劃定的那一塊地方又大了不少,在規劃的時候,她將這片營地分成前後兩片,後面是他們居住的地方,前面劃出一塊區域做簡單的交易場所。等到了時候,各人出攤。
祝纓道:「就算放開了給你們, 你們也未必能賺這許多的。先建坊,等我從別業回來,咱們一邊說種麥,一邊定一下價。」如果想要把糖價徹底打下來, 至少得整個南府都能大量的生產。否則,南府降價只是自己賺得少, 糖價還是掉不下來。杯水車薪。
「是。」
他先不與郎錕鋙等人說話而是對祝纓低一低頭,說:「大人真的來了。」
關縣令也趕緊說:「是!」
祝纓道:「是我害你少賺了?那可不行啊。」
山上秋收也完了,空閑也多了起來,交易是正事,藝甘洞主也不禁止,寨子里的人也都過來看熱鬧。
關縣令道:「還如福祿的橘子一樣?大傢伙兒也有個公議?」
梅校尉又對心腹親衛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地點頭。梅校尉給了他一個任務:看看這與山裡的交易是個什麼章程,賺是不賺、容不容易。以前他是不敢插手這個事兒的,他駐紮在此就是防著這些「獠人」的。現在不同了,人家也是朝廷認了的羈縻縣令了,怎麼就不能做交易了呢?
餘下七十名士卒也分前後隊,前隊警戒、后隊斷後。
祝纓讓她自己按著格子將針放進去數。
藝甘洞主點頭道:「嗯!種田。種了兩年,已經走了。」
祝纓道:「京城氣候與南府不同,務必再三小心,你們生病了,家裡人也擔心的。」又囑咐到了京城要好好讀書,不可被繁華迷了眼睛。雖然他們是保送生,但是國子監也是有考試的,如果太差了,也是會被趕出來的。國子監每年都有不合格的學生被黜退。
祝纓這次的隊伍尤其的長,她攜帶了答應給郎錕鋙的麥種等物,又有自己的護衛、從梅校尉那裡借了一百兵士。她還要準備這些人的糧草。商隊自不必說,商人也有自己的貨物。他們初次攜帶的貨物都不太多,大多數用馱馬而不是車。
猜疑著回了縣衙。
眾人驚訝地看著她,小夥計臉色煞白,旁邊的商人瞭然。項樂冷著眼,上前將小夥計的腰帶一拉一翻,從裏面拿出一塊黝黑的https://m.hetubook.com.com物事來。祝纓降刀伸了過去,黝黑的東西粘在了刀面上。
他們都笑了,索寧洞主必是敢來的,只是不知道過來之後會不會大吃一驚?
祝纓道:「我的別業就在前面不遠了,你不如一同去?路果家我還沒過去呢。」
人都有十個指頭,這是自帶的計數器。
她本來是想商議的,老者一開口她就發現問題了——商人逐利,現在市面上的糖還是稀少的,他們只要比別人低一兩成的價就能賣得很好,為什麼要將價格腰斬?他們付出了辛苦,還要應付官府,有暴利憑什麼不多賺?
路果、喜金本就好鬥個氣,又各自為自己的外甥說話,面上其樂融融,暗中卻較上了勁。
祝纓依舊是逛一逛集市,再採購一批珍寶、南貨,然後帶著一群歸心似箭的人回了南府。到了南府之後, 祝纓就安排了各縣糖坊的生產,工藝在她的手裡,一家一份, 她也不怕告訴他們怎麼製糖。
祝纓失笑:「讓你們先跑,還怕被別人搶了先嗎?先干!項大已經為你們將招牌都打出去了,再干不出個樣子來,趁早換能幹的來。誰還有意見,我就讓項大一個人先干十年再給別人。」
她自己計算了成本,又詢問了項樂、仇文,再根據自己在集市裡蹲點、街上跟人閑逛打探,對物價頗為了解。她也不跟這些人廢話了,叫了人來就定個價。如果覺得不可行,那就退出,她只帶認可的人進山。
爭著的飯吃著香,幾人都爭了起來。藝甘洞主也說:「已在我這裏了,我這裏地方最大!能擺開這許多人。」
蘇鳴鸞大方地帶著舅舅蹭住了祝纓的營地里。她也攜帶了一些粗茶等物,她的茶往山下賣銷路不算特別的好,在各族間卻頗受歡迎,也算是個小貴的體面貨品。
項大郎使人在人堆里吹噓:「一座糖塔,要五貫錢哩!你數數, 這是多少?供了多少給神佛?這才是誠心,這才是大手筆。」
這些人並不很鄙視商人,與重農抑商的朝廷態度並不相同。
此時竹籤糖又比之前更好了一些,不是用紅糖的糖塊簡單地壓制,而是化了砂糖又摻了點顏色,用花模子做的。
她乾脆就不商議了!國計民生,不該與人商議。
祝纓道:「咱們不是說好了嗎?你可以派人到府城採購,你這裏也設個集……」
老者懵了,他看了一眼郭縣令,不是說有極貴的糖塔嗎?
還能訂?
她將商人也編什伍,行進的時候前後呼應,這次攏共有三十一個商人,所攜貨物也有一樣的、也有不同的,按照多寡、親疏給他們編個隊。多出來那一個湊進最後一隊里。攏共六組,每組由一伍的士卒牽一條狗跟著,保證安全。
蘇鳴鸞道:「他?嘿!怕是不敢來了吧?」
「磁石,」祝纓說,「秤盤是鐵的,放上磁石顯重。」
祝纓點了點頭。
吩咐完了小吳,祝纓又命項樂陸續聯絡商人,進山商人的資質基本確定了,現在她要做的還是定價。
「不會不會!那是沒有的!」藝甘洞主急忙說,「今天你們就住在寨子里吧!」
郎娘子與郎老封君催著宰豬、殺雞、烤羊招待祝纓,祝纓將從州城帶來的珍珠也分贈她們,又贈給她們一些糖。郎老封君要留祝纓多住兩天:「接下來的路更難走,不如再歇歇腳,大人帶來的東西我們也很喜歡,想多買一些。」
祝纓道:「那就開始吧。」她心中十分清楚的,即便以各縣的效率,以她現在的定價,這糖的利潤也是非常可觀的。再要提價,就屬於拆她的台了。
祝纓繼續在攤販中遊走。忽然伸手取下腰間的短刀,往旁邊一個小夥計的腰間一伸。一聲輕響,祝纓道:「拿出來!」
藝甘洞主也不好意思拒絕,隨她又選了塊地方,重新設籬笆、紮營。祝纓還是照著路上紮營的法子安排商人,又將貨物也妥善安放。
郎錕鋙鬆了口氣也有些微慚愧:「都有。」
山雀岳父聞言,痛快地道:「好!」
祝纓道:「好。」
祝纓則與藝甘洞主聊了一會兒天,問:「索寧洞主竟不在么?」
藝甘洞主還想請她進寨,祝纓道:「該我請你的。」
西卡姑娘是走親戚來的,她的姐姐嫁到了藝甘家的寨子里。探親遇到了集市,看到攤子上賣的針。鋼針還是比較貴而略稀罕的,她想買,數來數去,商人少給了她一根。
河東縣隨行的那個中年人首先表示贊同:「大人英明。這二十年來,糧價總有波動,豐年、災年能差著幾倍,要都照一個死價來,可就旱得旱死、澇得澇死啦!」
幾個縣令聽著能賣這麼貴, 眼睛發燙, 都盯著祝纓。
祝纓也笑納了。
祝纓道:「當然,不過我的營地……」
她自己也攜帶了不少的東西,其中必不可少的一項就是糖。她自己也預備做一些買賣,營建一座城池是要許多錢的!開荒招人都是花錢的勾當,將南府掏空了堆自己的莊園有點缺德,借南府的雞生新城的蛋是最好的辦法。
二生拜別祝纓,揮淚告別的家人,乘上了南府給準備的車,小吳騎馬跟著,連同他們的行李一同送往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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