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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

作者:我想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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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理事

第359章 理事

祝纓對他壓了壓手,轉到後面去了。顧縣令笑道:「你坐呀,大人對父老一向很好的。」
祝纓道:「選資歷夠的,再考個試吧。本地良家子,都可以報名。要快!」
陽刺史道:「也只好如此啦,施公,那位陳公子?」
陳放道:「正是在下,您是……」他肚裏明白,這位別駕的名字就是他剛才念過的,人家姓施,是施鯤的族侄,算起來他得管人家叫「叔」。
陳放道:「叔父費心了。」
四個人第二天早早起床,施別駕也早早下了帖子,請陳放到家裡喝茶。施別駕特意又準備了一些北地過冬所需之物,統統交與陳放:「早知是你,前番天使從這裏過,就一併交給你了。」
「叔?」王刺史問了一句。
幾個人的心情都有些複雜,他們都是年紀比祝纓大幾歲、出身比祝纓強百倍,雖然資歷未必比祝纓老,然而家學淵源。
陽刺史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門外,旗杆上掛著兩個盪鞦韆的人,嘆了口氣道:「我雖未受兵禍,可是……」
張刺史道:「無論如何,先把這一關過了才好。百姓流離失所,」
金良當晚高興得半宿沒睡好,幾位刺史也與他一樣。
是先帝第一次給太子選妃的那個袁家,後來袁氏出了事兒,近枝倒了個大霉,遠枝倒還入仕,只是在朝中暫時失勢。
祝纓道:「還差了不少,要做事,須得先把人補齊了。」
祝纓又留他談了許久,才讓顧縣令好生帶鄭翁回家。
王刺史忙說:「下官轄下受了兵災,與往年差得太多, 天使見過的,邊民實慘!」
一旁,項樂飛快地摸開了腰間的招文袋,抽出筆來記錄著。
如今一見,卻被這麼個人拿捏得死死的。
王刺史起身端起酒盞來,祝纓的杯中仍然不是酒,但也無人挑剔。
他是個經營家業的鄉紳,平素需要自己管的事情也不少,以己度人,也覺得祝纓能把這麼大一片地方的事兒瞬間理會明白是個能人了。
祝纓點了點頭, 把敕書又交給了卓珏, 卓珏捧了敕書站在她的身邊。祝纓對陽刺史等人做了一個手勢:「先小人後君子, 現在該說說咱們的正事兒了。項樂, 報。」
他們好好地吃了一餐飯,祝纓將各人送走,再留下鄭翁,詢問一些北地士紳的情況。北地四州,情況也是略有不同的。祝纓薅來的四十個子弟,是「子弟」,多半是還沒有執掌家業的,鄭翁不同www.hetubook.com.com。他的父親在世的時候年事已高就不大管事,都是鄭翁在打理。
她說著,指了指蘇喆、顧縣令等人:「就他們家那兒,一路險阻不必說。到了地方上,也是很難的。什麼樣的情形會被派到遠離京城,我都有數,大家都不容易。」
待所有人都講完,祝纓道:「我知道了。諸位各位報上的數準確嗎?不是信不過諸位,諸位也知道,而是下面層層上報,必有些余量。咱們現在說的是實量,接下來是要分配的。做得好不好,也是考核各位能力的標準!今年諸位的考核,要是拿到吏部去,恐怕是不大好過的。與我說明白、把我的事辦好,吏部那裡,我具本為你們爭!」
祝纓對他們點了點頭,說:「何必這麼驚訝?我不但是安撫使,還是採訪使。話我放在這裏了,給所有人一個機會, 把我的事辦好了, 功過我自會斟酌上報。」
施別駕笑道:「果然是你!前番收到大哥家書,說是選了一位東床快婿,極是稱意。如今一看,果然是一表人材!」
施別駕忙說:「我明日請他過府一敘。」
聽到說他,鄭翁一個激靈站了起來!臉脹得通紅。
一張北地的輿圖被擺開了,祝纓提起墨筆在上面寫寫畫畫:「以縣為準,分為三類!」
要說北地百姓也是倒霉,日子過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有了災荒,本以為朝廷賑個災就完事兒了,沒想到從此再沒有了安寧日子。不但生活變糟糕了,管著自己的官員三天兩頭的換。
在此基礎上,祝纓與四位刺史又將數目做了些調整,定了一個調子。
祝纓又說:「各位有什麼難處,也儘管說出來。不能只安撫百姓、監督官員,反而不體諒官員的難處,也不管束劣紳。」
王刺史也開始掏袖子,翻出具體的數目。
王刺史道:「是呢!四城被洗劫,這個冬天難熬的。」
「官軍所行之處,軍紀欠佳,與地方上常有摩擦。」袁刺史說。
眾人唯唯,陽刺史看了王刺史一眼,兩個難兄難弟都被折了點面子,交換一個眼神,想要晚上再私會一番,商討一下如何應付這位「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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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刺史忙說:「先時已有文書來命我等襄助天使。」
祝纓道:「我也是從地方任上回京的,咱們便說些實在的吧。你們現在手上的實數究竟有多少,自己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數沒有?」
施別駕做出一點點岳父家親戚滿意的情狀,與陳放先話家常,問了施鯤的身體之類。陳放道:「都好。」
鄭翁一直在屋子裡干聽著,也聽出自己的心得:這倒像是個幹事的人。
然後是關於徵發人伕,丁役是要征的,各地冬季修渠是一件,糧草轉運又是另一件。此外還有留一些備用。因為打仗,必會有臨時的徵發,所以要留一些民力。同時祝纓又安排:「要準備冬衣、被褥之類以過冬。」
讀完了, 祝纓接過了敕書, 問道:「誰要看?」
這個,還真不是特別的了解。陽刺史道:「天使稍待。」他很快回頭,對手下的縣令使眼色,縣令開始報自己縣的數目。
陳放含笑道:「是,祝叔父與家祖家嚴是同鄉,我們兩家乃是通家之好。」
然後是安排監督,她有四十個北地子弟可與本地溝通消息,又指派蘇喆、卓珏、陳放等人為她收訴狀,凡有冤屈之事,都可以報過來,由她來核定。蘇、卓、陳、項等人以及祝青君,每人配幾個本地子弟,以方便傳遞消息。
祝纓又說了:「陳放,念。」
金良驚訝地道:「拜見君侯?」
金良高興地道:「好!我就去準備!」
然後陽刺史與另外兩個刺史也報上自己的情況,另有一州也有一城被胡兵洗劫過,也報了災。陽刺史又說:「因知胡兵縱火燒糧,各縣為防意外,只好搶收,收成愈發不堪了。」
袁刺史道:「大敵當前,我等食君之祿,也當庇護一方百姓。」
祝纓問道:「什麼事?」
又是一番商議,數目又定了出來。祝纓特意要了一些余量:「今年大家都過一過苦日子吧,各衙司的俸祿照發,多餘的讓他們把手都縮回去,共克時艱。」
卓珏拿出了祝纓出使的敕書,開始誦讀,所有人馬上起身行禮。一個一個唯恐聽漏了一個字。
祝纓道:「這個我來辦。還有嗎?」
她將整個北地划作三個部分,第一類就是臨敵最近、被洗劫過的,這些地方今年得其餘地方支援。第二類是離內地近的,保存得比較完整,這些地方的賦稅按比例徵收,是有比較大盈餘的地方。第三類介於兩者之間,賦稅減少,在保證收支平衡的基礎上,有少量的盈餘以防萬一。
項樂嘴皮子利落, 報的是一些賬目,都是祝纓從戶部那裡抄來的, 各州、縣的人口、https://www.hetubook.com.com田畝數, 以及歷年的稅賦, 又有報災的情況。
刺史們推辭不得,只得留下。
祝纓道:「金大哥,你也收拾一下,過兩天咱們去拜會鄭侯。」
各縣都有具體的數額。
分配完了,祝纓問道:「如何?使君對各縣的情況,應該還了解吧?」
在場官員的臉色都不是很好, 幾位刺史都板著臉看向祝纓。
祝纓也知道,北地的日子在之前還是不錯的,有榷場有貿易,冷是冷,但是做到刺史的人日子過得還挺好。但是比起膏腴之地,那確實是差不少的。
王刺史道:「現在怎麼辦?」他本是不開心的,祝纓提的條件他們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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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換了一批,說是把貪官給換了。不幸先帝駕崩,跟魯王沾邊的又被清洗了一批人,再換人,又來了為什麼抑兼并、新法之類的官員們再互相揭老底兒,又清掉了一批人。
這位刺史一張方臉,端正肅穆,他的轄下是秩序最好的,是個能幹的人。四十來歲,寶相莊嚴,剛才報人口、田畝數之類的時候,他也是信手拈來,不用再詢問估計。之所以與陽、王二人一樣在北地做刺史,乃是因為他姓袁。
眾人都說不敢。
祝纓道:「是。先前派人問候他,是因我脫不開身。如今把公務安排完了,我在這兒看兩天,看他們辦事沒有錯訛了,也該去拜會鄭侯了。否則豈不是失禮?」
如今北地四州還缺著不少人,得補。
刺史們將心中的不快消了不少。
眾人忙起身相迎。
陽刺史道:「豈敢不從?」
丘一鳴等人也顯出了些悲傷的神色,想起了胡兵又是憤憤。
祝纓微笑道:「諸位請坐。」
雖然祝纓這個「考試」很有點王雲鶴的味道,但是「本地良家子」,好像又……
一切安排完畢,祝纓笑道:「正事說完了,各位用過了飯再走吧。我這裡有從京城帶來的一壇好酒。」
祝纓自始至終沒有提「抑兼并」的話題,卻說:「蕭何之所以貴重,因沛公至咸陽,諸將皆爭走金、帛、財物之府,分之,何獨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圖書藏之。沛公具知天下厄塞、戶口多少、強弱處、民所疾苦者,以何得秦圖書也。諸位一定要慎重。」
王刺史的臉難看得要命,還是說:「今年又有旱災!收成只有豐年的七成,邊境幾縣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算是絕收,能收上的只有兩個縣。」
施別駕道:「hetubook.com.com如今王、鄭二相,咱們這位天使,究竟是個什麼章程?看他行事,有些像王相,然而,似乎又與鄭相有淵源。」
「好!」
「正是。此番蒙叔父提攜,隨叔父至北地。」
「哪裡哪裡。」
祝纓道:「好。」
離了行轅,陽刺史作為地主,請幾位同僚到自己的府里一敘,除了刺史,還捎上了個施別駕。
他開了這個口,陽、王二人,以及另一位張刺史都跟著說:「是呢,將官里好一些的還知道下個令,不踩踏莊稼。差一些的,並不管束。百姓與他們理論,還要挨幾道鞭子。說是將士們為了保護百姓不惜性命,倒要被人管了。」
兩人迅速攀談了幾句,陽刺史是施別駕的上司,也插了兩句話,道:「難道是先前的陳相之孫?」
她坐下了,別人才跟著坐,祝纓道:「剛才是說公事,不得不說清楚,諸位都年長於我,實在是冒犯了,還請恕罪。」
陳放念的是從吏部那裡抄來的名單。
祝纓道:「現在是私宴,咱們就不必客氣了。北地離京遠,難見天顏,其中的難處我也是知道的。我二十歲的時候出京,去的福祿縣,那兒更遠,兩千七百里。」
他們與冷雲還不一樣,當年冷雲南下,遠則遠矣,到了就有現成的政績可拿,又沒有戰爭的危險。與這幾位還是不一樣的。
袁刺史道:「我明天再留一日,後日啟程。」王、張二人也是如此,都想等一等施別駕探聽到的消息。
王刺史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道:「下官說的應該……是準的。」
祝纓道:「卓珏。」
祝纓道:「嗯,知道了,給你減一成的量。時間緊急,容不得咱們仔細摸查了,只好放些余量。圖來。」
一頓飯吃下來,祝纓沒再提多餘的要求,反而再次許諾,只要照她的安排辦,她為刺史們扛吏部和戶部——其中戶部已經扛完了,今年的錢糧由她來分配了。
施別駕聽了兩耳朵的祝纓的好話,陳放又說了好些祝纓的事迹。最後說:「叔父做事,向來不會虧待自己人的。不過,他老人家從來一是一、二是二。劃下的道兒,也不容別的去試探。向來恩怨分明、賞罰分明。」
祝纓問他:「你手上有多少,總不能顆粒無收吧?莫與我哭窮。現在是講實話的時候, 胡兵縱火之後尚且能收攏些餘糧,你手上有多少?我會統籌北地四州的錢糧諸事,朝廷官員,也要拿出擔當來!我只與能做事、能做主的人說話!和-圖-書誰在這個時候還做小兒女態,只知道哭哭啼啼撒嬌弄痴地討糖吃,這輩子都別想翻身了。」
因施季行是大理寺的少卿,由他做引子將話說到了祝纓身上。
祝纓道:「我這人不好虛言,諸位與我相處下來就會知道我的為人了。無論是大同還是小康,是聖人之道還是王圖霸業,都要落到百姓的碗里。要人辦事,要麼給錢,要麼給權。錢糧的事兒,我已先兌現了。接下來,還請諸位助我。」
她先把自己的學生們能提的提一到兩級,能暫做一地的主管最好,這些人她是用過的,做些庶務是極佳的。再有缺,就地再選。
錢的事兒祝纓扛了,四州就得拿一些處分的權利給她來做交換。祝纓才會再接著兌現為他們扛住吏部考核的承諾。
官員們互相看了一眼, 神色稍安。
耳聽得腳步聲起,他們匆忙約定尋個時間再細談。
「原來如此!」
祝纓又對顧縣令道:「為我將鄭翁留下。」
陽、王二人無可奈何,只得暫時依從,祝纓說得對,他們今年進京的考核是個很大的問題。如果祝纓能扛了這個事,他們倒也願意先聽一聽。王刺史腹誹了一句:形似閹人。陽刺史腹誹了一句:神似紈絝。
祝纓自己則叫來金良,金良是第一次見到祝纓這樣「理事」,從頭看到尾,只覺得她「會辦事」。見祝纓叫自己,也有些躍躍欲試,不知道要安排自己做什麼。
另一位袁刺史道:「大人,您安排的都好說,卻只有一件難事。」
祝纓往後面換衣服的功夫,一位別駕將陳放來回打量,陳放與他撞了個對眼兒。那人便含笑問道:「可是陳家大郎?」
到了刺史府,幾人一坐,陽刺史先開口,一張口卻是一聲失落的笑:「可真是個能人!怪不得有人誇有人罵。」
陳放微笑道:「叔父是陛下的大臣,只知依法而斷。您只管放心,他是個公平持正的人。」
到得他的父親被逼死,他又為父告狀,顯是通曉許多人情世故的。告狀,還能告成,須得有些能耐。
陳放道:「祝叔父素來寬和機靈、有勇有謀,念舊情,父祖都說他是值得相交之人。魯王謀逆時,是叔父及時通知的太子,又與劉相公守在先帝榻前。當時小侄也在,叔父格外在今上面前提到了小侄。」
祝纓從後面轉了出來,她已經將紫袍換下,著一身綉著金線的錦袍,除了官帽,換了一頂小金冠,蹀躞帶。看著又年輕了幾歲,好似一個初入官場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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