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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里的腐儒還是指責祝纓一個女人做事出格，但是六部九卿沒一個為難祝煉的，彷彿默認了一般。

「呸呸呸！」張仙姑大驚，「胡說八道！」

這不明擺著的么？上頭沒人護著，它不順！沒人教，也不知道路往哪地兒走，窩在一個地方都窩得不安心。顧翁道：「實在是窩囊，請您給指一條明路，好在朝中安身。」

「小打小鬧的，還打得起，」祝纓走了出來，「這兩年我不生事，可也不怕事。」

「你也教訓我嗎？」

祝纓道：「帶他過來吧。」

口氣不太好，倒也說得清楚明白。祝煉不敢說原話，換了個委婉的說法。

「項二不是已經……」

顧翁是帶著期望來的，這件事兒趙蘇已經先向祝纓透過底了。兩人見面前便已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知道你知道我要說什麼」了，但顧翁還是照著流程向先祝纓行了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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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五仍然搖頭：「不行！大人，咱們行伍的規矩，有事兒，有后的先上、沒后的留下。」

祝纓道：「我另有事讓他做。」

祝纓很明白，這些南士之中不乏聰明之輩，但卻沒有特別突出的。譬如卓宇，能夠做到刺史，人才起碼是個中等偏上。但是上升到中樞朝堂，他就不大夠看了。朝堂上這些人，讓他們干大事或許平庸甚至混蛋，但是玩手段耍心機，卻是個頂個的高手。

「是。」

祝煉陪同她到了書房，祝纓已拿出一份名單來：「從這裏挑出你想要的，帶上他們去甘縣，把項樂換回來。」

祝煉不敢耽擱，一氣跑回了刺史府，門上遇到祝彪，他先問道：「咱家是不是有什麼大事兒？」

祝纓道：「得了，甭跟我說虛的了，要說安身立命，都回家來，自己的地方可了勁兒的作，只要不造反，都能安身立命。還要在朝廷里混著，都有一顆功名之心。可也要想一想，現在頭上頂的那些都是什麼人。穿紅著綠還不夠？攏共那麼多的職位，你做了，別人就做不了，做著虎口奪食的勾當，就沒點m.heｔuｂook•cｏｍ.ｃoｍ兒受傷的準備？不打算付出點兒什麼？」

祝纓也要顯出驚訝的樣子來：「這是做什麼？有話好好說，快扶起來。」

給林風這孩子養得是有點傻了。路丹青她們不同，雖然祝纓也護著，但是女孩子總要承受更大的壓力，種種非難反而磨鍊了她們。林風可謂一生順遂，祝纓不打算再這樣養著他了。

「是。」

「鄭、陳二位相公都問您在梧州生活如何、梧州經營得怎麼樣。我說，梧州百姓安居樂業、士民和順。鄭相公還問了您考錄女官的事兒，說……」

祝纓道：「所以讓你酌情。再者，也給朝廷找點事做，免得他們有人突然想起咱們來，壞了我的事。」

之前的十年，回來之後人口變多了、房屋也變多了、開墾出了更多的田地、住在這裏的人衣服也好了許多。這次回來，人口沒見漲多少、新房也沒多幾間，但是人人的表情似乎都帶了一點兒小小的亢奮！

「娘也早些睡。」

「這件事我知道了，我會安排的。」

林風又補充了一句：「青君也好久沒能在家裡多住一陣兒了，正好我去替她嘛！」

林風嗖地跑了，路丹青一拱手，也大步離開，留下祝煉叫了一聲「老師」，向祝纓彙報入京的見聞。京城的變化也大也不大，大的是，人員換了一些，。不大的是，萬變不離其宗，依舊是黏得膠手。

項安不疑有他，贊同地道：「是，這些是該攥在自己的手裡，山外往來交易的鐵器越發的少了，價也更貴了。」祝纓心知，朝廷不可能不限制自己，不明著來就已經算是給面子了。點頭道：「是個事兒，你要再留心，招好鐵匠。」

祝纓又安排祝煉今年作為自己的使者，押運糧草進京，與顧同等人碰面。

項樂接了任務，第一是找趙蘇報到，。

祝煉接了過來，見上面第一頁就寫著某官某年月日犯某事，吃驚道：「這個，交給顧同？是不是……」

家書送出，項樂長出了一口氣，投入到了準備工作之中。這件事需要盡量hetubook.com.com的保密，半點馬虎不得。除此之外，倒也不算太難。他在甘縣兩年，對西卡族、尤其是桑力家十分的熟悉，如果西進，打的也是他家！

祝煉放心了，腳步輕快地往裡走，又遇到林風來抗議，他也想去打，不想這一仗已經被青君打完了，這讓他很不開心！

祝青君瞥了他一眼：「我能安全回來。」

祝煉也與傻子說不太清楚，不過他卻明白：「這兩年恐怕也不得安寧了吧？」

祝纓笑道：「他一定不會說得這麼客氣，不過他還真猜著了，是要任命一些人。你隨我來。」

祝彪等人都離開了，才上前說：「顧翁求見。」

「嗯！」

祝彪往街上看了一眼，想了一下，笑道：「哦！原來是這個！就，跟西卡的桑力家打了一仗！」

眼下她還有另一件事要做——將一些朝廷官員的陰私違法之事錄出，讓祝煉進京的時候帶過去，酌情透露其中一些給顧同等人。

然而，讓項樂沒有想到的是，，等來的不是祝纓下令找個理由與桑力家開戰，而是吉瑪族的人打上門了！

最後再將林風叫來，讓他安心練兵：「練出多少合格的兵士，以後你就領多少人！已經成家了，就該頂門立戶。以前出征，是你阿爸將你託付給我，我不便讓你涉險，如今回來了，你得自己拚命了！」

林風擠出個諂媚的笑容來。

祝纓道：「這些日子的邸報、文書我都看過了，沒見著他們有降黜，怎麼就被踩了？」

侯五道：「你都快要當爹了，怎麼能亂跑？」

蘇晟也躍躍欲試，路丹青道：「都先干好分派給自己的差使吧！一件事，覺得無趣了就撂開，半途而廢，什麼事也幹不成。世上哪有什麼有趣又能出彩的事？」

張仙姑道：「你快去睡吧！」

兩人都說有一點，趙蘇是因為家在福祿縣，祝煉則是才回來不久，之前與許多人都有交流。祝纓道：「傳話出去，老實做人不要惹事，出了事，我會出手。自己出去惹事，有什麼後果就自己扛著。」

且鄭熹等人祖祖輩輩經www.hetubook.com.com營多年，能撬動的勢力也不是南人能比的。沒有點子「天縱」的聰明，是不可能在朝上跟他們掰腕子、口中奪食的。

林風嘀嘀咕咕，不敢再提要求了。

祝纓道：「夠了！」

「你才傻！阿煉！」

祝纓第二天卻沒有睡懶覺，照常地起來，沒事人似地開了個晨會，刺史府與縣衙的兩套官員卻都沒有散——他們還要依次向祝纓仔細彙報這幾個月來縣裡、州里的情況。

祝纓道：「都到這個時節了，怎麼還想著一飛衝天呢？他們能斗得誰？」

林風高興地跑了。

「多謝大人！」

祝纓終於清凈了，她沒有去學校，學校里的學生她都不怎麼教了，不如等其中有比較出色的，再帶到身邊來教導。

顧翁辯解道：「並不敢妄想青雲直上，只想安身立命。」

鄭熹的原話是：「要作什麼夭就快點作吧，她是不會讓我安生的！想請敕封就請，不要私下任命！面子上還要做到的。」

「行，去吧。」

顧翁不停啜泣哀求：「就怕與虎謀皮，虎要吃人吶！為虎作倀也難有好下場。」

祝纓道：「這不挺明白的么？還為虎作倀？他們手裡的倀鬼多著呢，不缺你們這幾塊料。」

林風道：「這是什麼話？」

「不對，那我怎麼瞧著街上的人樣子都不大對的？喏，一個個的……」

就算她自己想，都不可能照顧得來。

「沒有啊！」

這些東西都是把柄，運用得當能夠做許多事情。

小江馬上挺身而出，說出了自己的詞兒：「鐵是要緊的東西，得用自己人，不如自己學。我會編句子，一句一句比著背更容易學。」

兩人答應了。

趙蘇道：「您兩次都沒有給顧翁情面，只怕他們心中有怨氣。升米恩、斗米仇，如果化怨為恨，之前二十年的情份，也未免太可惜了。且如今咱們要向西謀進，不宜與東面有嫌隙，以免腹背受敵。」

最大變化出現在「人」上，也坐在了廳上，林風等人都看向他，：「秋收了，壯勞力都要搶收，練兵的事兒就先停了，等閑下來再開始。」

朝廷hetubook.com.com給的敕封，就是一個品級身份而已，在梧州，怎麼用、幹什麼，看她安排。

秋收也開始了，趙蘇等人都是跟著祝纓從福祿縣干起的，去年也都實際過。輕車熟路，從穀場、牲畜到人員、道路等等，規劃得似模似樣。

祝煉道：「我明白了。」

祝纓搖頭道：「正因如此，才要這樣。我可不是什麼有求必應的菩薩，菩薩也是要還願的。讓他們琢磨吧，琢磨著自己的事兒，就沒功夫探聽咱們西進的事了。」

祝纓以兩縣之力，每戶抽一個壯丁，便可得五千人，真要急用，每戶抽兩丁，就是一萬人。這兩年一直在輪訓練兵，比起朝廷新軍是差著些，對侍西卡族是足夠用了的……

現在南士想讓自己隔著三千里、身不在朝堂也不任中樞給他們這一大堆人保駕護航？

祝纓擺了擺手，顧翁小心地退了出去。祝纓讓祝彪將趙蘇、祝煉又叫了過來：「你們與他們在外為官的同鄉還有聯繫么？」

「不是說好了我也有仗打的么？」

「嗯？說什麼了？」

花姐也說：「學校里的學生也該學一些。」

林風聽了倒很高興：「我不怕！這可是您說的！許我帶兵！我練多少就帶多少！」

祝纓道：「我又不是明天就死，我……」

這年春耕之後，糧草、兵器、甲帳、器械等等，照一萬人數目準備一年。這對兩縣之物力來說，是非常吃重的。

「贏了？！」

祝纓道：「你是自己無聊了想找事兒了吧？」

由他開了個頭，林風、蘇晟等人也說開了：「我們就閑著，聽說甘縣那邊兒還有些山匪鬧事。姥，我們在這兒沒事兒干，讓我們去甘縣剿匪吧！」

祝煉領了這項任務，往京城走了一遭，，梧州又是另一番景象了——這幾個月的變化，好像比他之前離開十年的都大！

祝煉道：「我不傻。」

祝纓說了很多，張仙姑反而更不放心了，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多。但是想到祝纓今天才剛回來，又是宴請又是議事，如今夜已深了，她還是將所有的話都咽了下去，說：「外頭野了這些天，早點兒睡！明天ｗwｗ•ｈｅｔubook•coｍ•coｍ別起那麼早了，你只管睡到解了乏再起。」

祝煉離開梧州的時候天氣已經很涼爽了，祝纓將一疊紙拿給他：「到了京城，你看著給。」

路丹青噗哧一聲笑了：「你與他說吧，我同他說不清楚。」

張仙姑這一夜哪裡還能睡得好？將這一生從頭想到了尾，卻發現打一開始這路就註定了，一步一步都沒有更好的選擇。輾轉反側良久，雞都快叫了才合上眼。

「是、是。還請您看在往日情份上……」

路丹青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你急什麼？兵練好了再說嘛！傻子！」

「散了吧。」祝纓說，又看向門旁，祝彪站在那裡往內使眼色，祝纓沖他點了點下巴。

祝纓道：「並沒有別的意思。我是要捋一捋，不把路指明了，誰願跟你跳崖？也是給大伙兒提個醒，一旦我有事兒，他們該怎麼辦。這世上，虎父犬子多得是，即使是親生的也未必能夠成事。不能建功立業，祖墳沒幾年也就得塌了。我現在比他們那些更兇險，只有後人能夠照我的路走，才是能保住咱們的身後。」

項樂的心急速地跳動，大聲應道：「是！」

祝纓道：「那就這樣。對了，這次經過一些兩族的地方，他們那裡的物產有咱們缺的，尤其是鐵。項安吶，咱們也該拾掇些商人，多從那裡交易，要用自己人才好。唔，語言不通畢竟不美，你們斟酌著，要搜集些會西卡、吉瑪話的。」

祝纓又拿出一疊信，讓他捎到京城，她在京城的熟人多，大部分也沒撕破臉皮。即使是指責她有錯的冼敬，她也寫了一封問候的信，只希望冼相公不要更生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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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小鬼這才不吵了，祝纓道：「各司其職。就算要調你，也是你把事做好之後。沒個定性，今天把你調過去，過一段兒見沒仗打你又要回來？當我這兒是什麼了？好好獃著，練練耐性吧！」

一番辭讓之後，顧翁眼眶濕潤地對祝纓道：「眼下只有大人才是咱們大伙兒的依靠了！孩子們在外面，沒有您的庇護，真是沒娘的孩子，誰都能踩兩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