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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道之後就是京畿道，是京城門戶的最後一道屏障。

到時候國破家亡，生靈塗炭。

可現在，你真的還打算守下去嗎？」

我荀安卑微小吏一員，若是能在漫漫史書中留下那麼一行小字。

「嘔～」

「唉～你坐～」

城中的弩箭剩得也不多了，現在只能撿去涼軍的弩箭使用。

方承基終於走到了荀安的身邊，他看了一眼荀安，然後又看了一眼周圍四仰八叉的屍體，嗓音顫抖的說道：

他們變得比以前更加茫然、更加絕望。一夜之間，他們再度失去了無數同袍甚至是鄰里鄉親，誰不是在鬼門關邊緣走了幾個來回？

滿地的鮮血讓方承基的官袍眨眼間就變得污穢不堪，異常刺眼。

荀安紅著眼睛，不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表明自己的態度。

走吧，咱們不守了。」

那眼神，麻木、茫然、絕望、毫無生機，活脫脫一具具行屍走肉。

方承基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走，靠著守衛南充城這份戰hetubook.com.com功，陛下定會重用你，說不定日後能入主中樞，執掌一部。

倒塌的攻城雲車、碎成一地的磚塊石頭、七零八落的各種兵器以及隨處可見的屍體，共同組建了一幅地獄般的景象。

能打仗的精銳老卒損失殆盡，徵集起來的民夫青壯戰力差，只能用人命堆。

就從城下走到城上，這位文官出身的方大人愣是吐了三次，差點沒暈過去。

很累。

還有周圍那些倖存將士的眼神，讓他心痛。

「咳咳，咳咳咳！」

京畿道是否有大軍駐防我們現在一無所知，倘若我們現在放棄南充城，讓涼軍長驅直入，那北涼的鐵蹄可能一個月內就會出現在京師之外。

方承基朝周圍揮了揮手，陪著荀安一起坐在了地上，周圍的幾名僕從很識相的退遠了一些，給兩人留下一片獨立的空間。

要是用一個詞來形容現在的南充城，那就是：

城內下至十六歲上至六十歲的男子已經全部被徵集入和_圖_書軍，躺在地上的屍體甚至還有白髮蒼蒼的老者。

「那你拿什麼守？

周圍的屍體很多都沒有軍服，穿的就是老百姓的衣服，他們在一個月前還是普通老百姓，現在卻成了戰場上的刀下亡魂。

沒必要死在這裏！

沒有人願意一直待在屍堆里。

繞著城池一圈都是滾滾升起的巨大煙柱，所謂硝煙四起不過如此。

天色完全的亮了起來，激戰半夜的南充城重見天日。

他累了。

這一夜掏空了他所有的精氣神，好幾次涼軍離破城都近在咫尺，最終還是他籌謀調度，力挽狂瀾。

捫心自問，假如涼軍再攻一夜，他們還能守得住嗎？

屍體被燒焦的焦炭氣味臭不可聞，大批大批戰死的將士已經完全分辨不出身份。

隨著陽光的傾灑，周圍那些精疲力盡的士卒開始接二連三的站起身，一瘸一拐的打掃戰場、處理屍體。

一連串的困難從方承基的嘴裏蹦了出來，雖然平日里城防事務全權交給了荀安，但hｔｔｐs://wｗｗ.ｈｅtｕboｏｋ.com.ｃｏｍ方承基對城內的狀況還是有一個大概了解的。

方承基此刻不像是個貪生怕死的官員，倒像是一位循循教導兒子的老父親。

荀安終於開口了：

不管是城外洶洶而來的涼軍還是城內背水一戰的隴軍，都不會忘記今夜這慘烈的一戰。

這一個個問題，你怎麼解決！」

他們能活下來不是因為他們的經驗多麼老道，只是他們的運氣夠好罷了。

可是，可是仗打到這個地步，咱們有愧於百姓啊。」

我老了，這一輩子也活夠了，可你，還有無數可能！

方承基滿臉苦澀：「一刻也不敢忘啊～

「堅守南充，不變！」

或許是因為方承基覺得自己聲音太大容易被別人聽到，進而影響軍心，所以他又強行壓低了聲音道：

「大人～城池，守住了。」荀安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

「咳咳，咳咳咳～」

「陛下的聖旨是讓咱們堅守三個月至半年，現在圍城戰整整持續了半年，從初夏到寒冬，咱們守住和-圖-書了，無愧於陛下。

還有，城中的軍糧已經見底，到時候十幾萬人，吃什麼？

方承基有些焦躁的問道：

縱然方承基心再狠，也難以承受這麼巨大的代價。

荀安單手撐著地面，艱難的站了起來，滿臉鄭重的看著方承基的雙眼問道：

「真的要打到這般地步嗎？這場仗打完就算南充城守住了，城內的百姓又能活下來幾個？」

此時的荀安，眼神是那般的堅定，那般的坦然。

荀安默然不語，他知道，這位一直堅定支持自己的方大人，也開始動搖了。

或許對於他這種的小人物來說，名動天下比區區一死，要值當的多。

而這一切，你我二人明明有可能阻止，為何要放棄？

方承基盯著荀安漆黑的雙眸，沉默良久之後才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你拿什麼守！」

一名名渾身血污的士卒從他身邊走過，別說行禮了，他們連看都沒有看這位經略史一眼。

各種乒鈴乓啷的雜聲很多，但幾乎聽不見士卒互相交ｈttps://www•ｈetuｂook.ｃom•ｃｏm談的聲音。

荀安咬了咬牙，沒有說什麼，南充城現在是什情況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穿著一身官袍的山南道經略史方承基出現在了城頭上，三步一咳，十步一吐，滿臉蒼白。

「大人，您忘了陛下的聖旨了嗎？」

窮途末路。

城牆內外的景象徹底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觸目驚心。

方大人說得對，我荀安的未來或許有無數種可能，但是今天，我寧願死在南充城頭，護國守家！

此生足矣～」

荀安看著一具具屍體從身旁被搬走，眼神恍惚，疲憊讓他連站起來都成了奢望。

「荀安，老夫很賞識你，你也沒有讓我失望過，守城一事，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只怕現在滿城的軍卒百姓，只有自己還堅定的要守城吧～

死傷無數，屍橫遍野～

方承基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血腥的場面實在是超出了他能夠接受的極限，簡直不忍直視。

荀安疲憊的坐在牆角下，一點點往嘴裏灌著涼水，握著水囊的右手在微微的顫抖。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