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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盈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陛下，臣等已經抓到了那幾個守門的兵卒……他們狗膽包天，竟然敢擅自捉拿太子殿下，應該立刻誅殺！」

劉邦怔了一下，下一秒，外面的聲音更大，以蕭何為首的群臣，紛紛涌了進來。

斬斷一切可能，只給老百姓兩條路，一是耕田，一是戰鬥。

「秦法用意不良，破家滅國，不出意外。」

劉邦本來很睏倦了，不停打哈欠。

劉邦扭頭，看了看劉盈。

「吾兒說得好！說得真好！」劉邦欣然道：「身為一國之君，當有主見，不會輕易動搖。如果一個人隨便說兩句，就拿不定主意，如何能君臨天下？治理九州？」

「盈，你現在覺得秦法如何？」一口氣聊到了拂曉時分，劉邦打著哈欠，隨口問道。

郅都道：「商君有言，民強國弱，民弱國強。治國之道，首在弱民！」

至少商鞅是不尊重老百姓的。

劉盈眉頭微皺，輕輕一笑，「秦橫掃天下，一統寰宇。無論怎麼講，他們的勇氣都是值得稱道的。身為一個先行者，秦走了彎路，犯了錯誤，肯定是要反思的。但是我還是那句話，如果隨隨便便，就把秦法說得一無是處，抹掉一統天下的功績，對我大漢，也不是什麼好事情！」

劉邦岔開雙腿，呵呵冷笑，「你這話說的，法還大過天子不成？」

郅都繼續道和圖書：「商君又說，家有餘食，則逸于歲。故此要讓百姓家無積粟。還有百姓忙於耕種，則目不能視，耳不能聽，口不能言……所以要讓百姓終日勞苦，不得安歇。」

說著，劉盈拍了拍木質的牢門。

呂后惡狠狠瞪了劉邦一眼，「陛下荒唐，尚不自知。您在獄中一夜，朝臣早就亂套了，都來找您了！」

劉邦竟然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言語。

蕭何點頭，「按照秦律，確實如此。」

可即便有人認同劉盈的話，卻也很少仔細研究秦國的律法。

他認為老百姓卑賤，就會羡慕爵位，貧弱就會渴望當官，窮苦就會貪慕賞賜……反過來，老百姓活得體面，就不會在乎小官小吏。老百姓有錢，就不會在乎朝廷的賞賜。所以他治國的辦法，就是把老百姓弄得卑賤，窮苦，終年勞作，如同牛馬牲畜。

這時候劉邦反而笑道：「秦對外用兵，多有斬獲，只要賞罰公平，還不至於出亂子。」

「那為何大秦二世而亡？」劉邦高聲道。

嚴刑峻法，讓百姓生活艱難困苦，沒有尊嚴，沒有地位，窮困到了極點……要想改變命運，就只有上戰場，奮勇殺敵，積累功勛。

郅都悚然，立刻道：「啟奏陛下，臣以為秦是苛法，惡法，害人之法……聖天子治國，當用良法、善法、愛民之法。如此才能真正國富wwｗ.heｔｕbook•cｏm•ｃｏｍ民強，天下歸心。江山社稷，才能千秋萬代傳承下去！」

劉盈說完，又笑道：「這是我在大牢之中，胡思亂想的，還望丞相，諸位仲父，朝堂諸公，批評指正。盈恭聽教誨！」

劉盈點了點頭，又看了看牢房，嘆口氣道：「此番是遇到了我，若是遇到個尋常的黎民百姓，只怕就要被關在大牢之中，會不會連累全族，也不好說。朝廷訂立法度，百官執行。一念之間，就可以讓人家破人亡。你們手中的筆，是何等沉重啊！」

「秦法哪裡不良？」劉邦問道。

說實話，自從秦朝二世而亡之後，天下普遍將罪過歸咎到了法家身上，正因為嚴刑峻法，所以導致亡國。

老流氓還真是說到做到，竟然就在大牢之中，置酒暢談。

「胡說八道！」

劉邦深吸口氣，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人熱一壺酒，君臣父子，在這大牢之中，暢聊一夜！」

「我身上帶著幾本書，觸犯了挾書律，因此被抓進來。按照律令，似乎應該族誅，丞相，可有此事？」

就在這時候，突然腳步聲音雜亂，牢房的門被推開，呂雉搶先走了進來。

劉盈猛吸口氣，「那，那滅了六國呢？」

漸漸地，劉盈也算是弄清楚了商鞅的變法思路。

「那為何沒有立刻廢除？」

劉邦微微沉吟，說道：「民弱www.hetubook.com.com易治，商君之言，未必是錯。」

蕭何搖頭，「屬實過了。」

劉盈頓時瞪大眼睛，心中震撼。

也就是劉盈說秦國能一統天下，總歸是做對了什麼，如果秦國一無是處，那被秦國滅掉的六國算什麼？

因此當下爭奪顯學的兩大勢力，一個是叔孫通、張蒼等人為首的儒家。另一個就是蕭何、張良等人為首的黃老道家。

劉盈嘆道：「我在夜裡，聽了很多商君的治國之術，我也不知道是對是錯，但我很不喜歡。我以為，國家是黎民百姓的家，天子、朝臣、小吏，每個人都該心懷百姓，以富國裕民為念！以造福蒼生為念！萬不可以殘民弱民，害民辱民！民心如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天子朝臣，皆在舟上。務必心懷百姓，才不會舟毀人亡！」

呂后情不自禁衝上來，把劉盈攬在懷裡。

「因為無人上書，是臣等疏忽。」蕭何躬身道。

「太子以為如何？」

當然了，一旦立功，有了爵位，地位立刻就不一樣了。

劉邦眼睛轉了轉，「似乎不必如此！」

劉邦眉頭微皺，哂笑道：「這就未免過了吧！」

劉盈一笑，「阿父說的是……只不過剛愎自用，什麼話也都聽不進去，那也是取死之道。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而已！」

劉邦怔了下，苦笑道：「那就修長城，修直道，修驪山陵墓https://m.hetubook.com.com，繼續疲民弱民唄！」

郅都又道：「君主父子傳承，可至百代……國法如山，等閑不可更改！」

「阿父，這個郅都很厲害的，十三歲就通過了吏考……阿父，您當年也參加了大秦的吏考，您是多大歲數？」劉盈笑呵呵問道，滿臉的好奇。

蕭何怔了怔，不由得驚嘆道：「太子這一番高論，當真是說盡了治國的精要，臣五體投地！」

可聽到劉盈這話，居然眼睛冒光，撫掌大笑，欣喜不已。

劉邦再度點頭，這個豎子屬實提升很快。

郅都年紀輕輕，竟然不怕，反而躬身道：「非是臣膽子大，而是朝廷的法度大！」

劉盈卻是走了過來，笑呵呵施禮，「師父，其實此事也沒那麼嚴重。事情是因我而起，我也正好和諸位仲父聊聊。」

郅都侃侃而談，不光劉邦陷入思索，就連劉盈也皺起了眉頭。

見到劉邦，立刻行禮。

郅都又道：「商君還說，民，辱則貴爵，弱則尊官，貧則重賞。以刑治民，則樂用；以賞戰民，則輕死。故戰事兵用曰強。民有私榮，則賤列卑官；富則輕賞……」

一見劉盈，忍不住怒喝：「豎子，你怎麼在這裏過夜？」

郅都尚且年輕，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說道：「秦以嚴刑峻法治國，百姓哪裡敢造反！」

如今聽郅都這麼一說，劉盈似有所感。

劉邦翻了翻眼皮，強忍住打死逆子m.hetubook.com.com的衝動，對郅都道：「你連太子都敢抓，真是好大的膽子。」

說完，郅都跪伏地上，磕頭作響。

只是那些來不及立功，就死在了戰場上的，秦法未免太苛刻了。

劉邦反而轉向郅都，笑道：「你既然熟知秦法弊端，何言法度重過天子？」

這時候劉邦也從地上爬起來，笑道：「朕一把年紀，也坐了一夜，盈要是會染病，朕也不好倖免，皇后該問問朕才是。」

正在這時候，外面有朝霞透過，不知不覺，一夜的功夫，竟然迅速過去。

蕭何立刻道：「陛下乃是天下之主，和太子無故遭受牢獄之災，若是不能嚴懲罪魁禍首，臣等如何向天下交代？到時候萬一有人說陛下和太子荒唐，又該如何時候？」

劉盈一怔，忙道：「阿母，牢房清凈，又是最昏暗殘酷的地方，在這裏想事情，最容易悟道。」

郅都點頭。

劉邦一怔，復又問道：「按你這麼說，只要堅守法度，就能有千秋百世的江山？」

「你年紀小，身子骨弱，在這種地方受了潮氣，會染病的。」

「如此苛待百姓，商君就不怕秦國民眾造反呢？」劉盈聲音低沉問道。

劉盈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稍微沉吟，就說道：「阿父，孩兒以為此論甚高。」

劉盈問道：「那應該嗎？攜帶收藏幾本書，就該連累全族之人，合適嗎？」

劉盈也是頗為感興趣，竟然和郅都一問一答，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