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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閉上了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陡然睜開眼，銳利的目光投向郭亥：「這些事，沒冤枉你吧？」

再一刀！

「為我兒子報仇！」

必須要深入追查啊。

皇上想要百姓安順，不想要百姓爆發。

朱允炆沒有理睬兩人，只翻看著大卓礦場的賬目，裏面的數據可謂是殘缺嚴重，數字之間都對不上，還有一些賬目簡直是隨心所欲的寫上去的，根本沒有統算，就這一本錯漏百出的賬本，竟也被郭家所認可？

楊士奇、鐵鉉打了個激靈，劉長閣、湯不平、郭欒等人目露殺氣。

郭達、郭楠聽聞，如五雷轟頂，兩人並不知道郭亥這些年來做了如此多惡事，不由指著郭亥，怒吼：「畜生，畜生啊！」

嗚！

匠人數千，聚至山崗。

朱允炆看著溜了的兩個人，多少有點鬱悶。

郭亥、郭志面如死灰，癱軟在地。

只有盛世里，人才會少了戾氣，少了瘋狂，只有盛世，才能給所有人一個活著的希望，奔頭。

他們被壓迫時，沒有反抗，他們被奴役時，沒有反抗，他們的親人死的時候，沒有反抗，但當他們的仇人死的時候，他們反抗了，面對一個死了的人。

郭達、郭楠聽聞是朱允炆親至，連忙求饒，撇清關係。

朱允炆看著這一幕，對一旁的楊士奇與鐵鉉說：「看吧，當逼迫到極致的時候，他們的溫順就會消失，他們不是沒有脾氣，也不是沒有力量，他們只是覺得，和圖書自己還有希望活下去，所以，不需要爆發。」

完了，徹底完了。

瘋狂！

張建站在遠處看著，終於知道為什麼要用漁網了，因為這一門行刑的藝術離不開漁網：

「皇上？」

郭亥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似乎是赤身跌落在冰窖之中。

安全局！

楊士奇與鐵鉉都是人精，這個時候不宜在場啊。

劉長閣查案，自然是朝著嚴重去查的，反正國庫現在緊張的很，戶部都開始借錢了，你們自己作姦犯科，那就怪不得別人了，賬本上的商人名字不少，足夠抄沒一陣子了。

一個落魄的礦工如發了瘋一樣沖了上去，隨後便是幾十人，上百人。

壓迫，沉默。

朱允炆走到高處，對眾多的匠人喊道：「朕從不曾想過礦場是如此的黑暗，如此的行徑，令人毛骨悚然，渾似不是我大明國土！郭亥、郭志累累罪行，天地不容！朕今凌遲二人，以證天行有道，為那蒼蒼白骨昭雪！你等觀禮，此後朕將整飭礦場，安排軍士、安全局把控，來去自由，誰若再敢欺凌朕之子民，濫施淫|威，當如此二人！動手！」

鐵鉉迷茫地看著朱允炆，不知道皇上到底想要說什麼。

郭綱來了，郭亥、郭志不認識朱允炆，但認識郭綱。

這種皇上的家事，最是複雜，索性轉身，什麼都不知道。

朱允炆清楚商人的賄賂手段，道：「按《大明律》中行賄罪查處，絕不輕饒！」

朱和-圖-書允炆看著跪拜在下面的礦工與匠人們，喊道：「各自領了工錢回家吧，什麼時候重開礦場，縣衙會有告示，朕向你們保證，日後再無如此問題，朝廷會大力監管礦場運作，散了吧。」

郭亥哆嗦著，口齒不清。

這就是百姓，這就是人心！

郭綱原是郭氏一族，加入安全局擔任千戶一職。此人曾陪同淑妃省親，也曾與駱冠英等人返回句容，郭家一族對郭綱頗是重視，族中重要人物都見過郭綱。

他去句容，直接沿大道去就是啊，幹嘛跑這山溝里來，這不是害死人嗎？

眾人跪拜，哭聲一片。

朱允炆一拍桌案，厲聲喊道：「朕寧願不要這仁愛之名，也不能容此畜生！郭欒，拖郭亥、郭志兩人拖出去，當著所有匠人的面行刑！」

相對於礦場的賬冊而言，郭亥個人的私賬顯然就詳實、精確的多了，時間，地點，人物，送了什麼禮物，價值多少，許諾了什麼水泥價格，多少水泥，一目了然，看其收入種類，可謂是五花八門，即有黃金，也有白銀、寶鈔，還有古董字畫，海外奇珍與女人，甚至還收了一隻豹子，這讓朱允炆很意外，莫不是這個時候就開始有豹房了？

慘無人道的刑罰，被一向仁愛為名的朱允炆搬了出來。

高台，木樁。

郭亥、郭志被已是赤身，被牢牢捆綁在木樁之上，兩重漁網罩身。

死亡，爆發。

鐵鉉與楊士奇聽聞，頓覺不好和_圖_書。

一旦駱氏礦場也出現如此人間慘劇，自己不知道，朱允炆還有選擇的餘地，可以遮擋一二。若被自己知曉，不把事和人都解決了，對不起自己的良知，如果要解決，就需要朱允炆大義滅親，到時候淑妃那裡不好說，駱冠英那裡也不好說。

劉長閣來報：「留在山谷閣樓中的商人有七人，都是通過賄賂的方式，取得了低價石灰，只不過他們還沒有拿到石灰。」

楊士奇見狀，連忙走出來，勸說：「此例一開，怕會影響皇上仁愛之名，還請皇上三思！」

「閉嘴！」

郭欒接命，揮刀而下。

郭達、郭楠陷入獃滯狀態，原以為郭亥已經夠畜生，沒想到此人竟做出了如此令人髮指之事！

劉長閣帶八百安全局人手封鎖了大卓礦場，突然遭遇變故的郭達、郭楠等人更是不知所措，被劉長閣連同一干大小管事之人，押至山谷閣樓。

這些朱允炆都清楚，但礦場必須關停整頓！

寂靜的山谷中只有慘絕人寰的叫聲，凄厲如絕命的荊棘鳥。

郭達、郭楠親眼看著郭亥、郭志被凌遲，肉被人吃掉了，已是驚魂未定，見朱允炆如此問，自不敢隱瞞。

楊士奇呵斥兩人，而後繼續對朱允炆說：「據賬冊記錄，兼查問礦工，可以證實被毆打致死的有七十二人，逃命不慎摔死的，有十七人，失蹤不見的，有二十五人，致殘一百二十七人……」

戶部應該可以緩一口氣了。

「漁網？hetubook.com.com」

郭達、郭楠被押至近前，朱允炆深深看著兩人，說：「郭家礦場有問題，駱家礦場是不是也有這種問題，如實回答！」

兩個箱子被搬了過來，裏面是各類賬冊。

郭欒一揮手，兩名軍士上前，直抓提起郭亥與郭志，兩人連忙求饒，卻無濟於事。

郭楠張口道：「駱冠華手中礦場頗多，是否有問題，我們也是不知。但他們那裡也有礦難，也死過人，找縣衙壓了下去……」

朱允炆收起了賬本，吩咐道：「給夏元吉去個信，讓他到句容來一趟吧。」

朱允炆看了一眼窗邊，初陽的光灑落進來，低聲說：「天亮了，這裡有漁網吧？」

洪武時期的《大明律》記錄了官員受賄八類罪行，卻沒有記錄商人行賄應該如何量刑，建文朝修訂了《大明律》，將行賄罪納入其中，按不同情節，可以杖責、抄沒三成、五成與全部家產。

山風吹過，帶著春的氣息。

楊士奇臉色很是難看，怒火難以抑制：「皇上，現已查明，近三年來，大卓礦場開出高價，買賣人口，一些人口販賣的黑市出現，先後自鳳陽、徽州、江浙等地，給大卓礦場送來一千二百三十人，以護礦隊劫掠方式，搶掠四百五十二口，一些人攜有婦孺，婦人被郭亥所圈養，有七十二孩童被關入山洞，不見天日，猶如野人，不識人語！」

礦場的人被遣散了，相應的資產也被統計了出來，鐵鉉、楊士奇很想看看朱允炆手和-圖-書裡的最終賬本，但朱允炆明顯沒打算給兩個人看，一個禮部，一個兵部的，憑啥看這玩意。

停一座礦場，損失很大，那些商人沒有辦法按期拿走石灰，就會影響混凝土道路修築，繼而影響地方政績。

楊士奇、鐵鉉領旨。

「遵旨！」

張建老頭子一臉疑惑，郭達、郭楠也很是不解。這皇上說的話怎麼聽不懂，天亮了，你要漁網幹嘛？你打算去河裡打漁嗎？

楊士奇感嘆了句：「盛世應是給所有人活著的希望吧。」

鐵鉉附和。

皇上！

郭欒走出一步：「這是河邊，想來漁網是不會少的。」

門口的打手被安全局的人一網打盡，郭綱帶人走了進來，對朱允炆行禮：「稟皇上，安全局已控制山谷，正在搜尋、盤查、造冊。」

凌遲！

張建不敢咳嗦了，嗓子卻難受的厲害，幾次都差點憋過去，忍著小心哼哼兩聲。他就是大明的建文皇帝啊，自己還說他壞話，這才結束了一個噩夢，又掉到另一個噩夢中去了……

近天亮時，楊士奇、鐵鉉才返回山谷。

又一刀！

沒有人同情，只有憤怒。

楊士奇捂著肚子說：「皇上，臣身體不適，先去如廁。」

鐵鉉見狀，連忙說：「臣也內急。」

看來礦場的治理需要提上日程了，這隻是句容礦場，憑藉著淑妃的關係就已然如此慘不忍睹，那其他藩王呢？這些人手裡可握著不少礦場，他們是不是也存在著奴役礦工的事，是不是也存在著販賣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