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五章 地頭蛇
「錦衣衛這麼厲害,幹嘛不直接抓人?從他的地窖里把銀子挖出來不就得了?這樣人贓俱在,他也無可狡辯。」
也就是他被抓起來那半年,當時九哥已經懂事,但人的性格已經成型,除非夏言直接慘死在他面前,否則不會輕易改變。
沒別的,需求大。
對面的人微微一笑,「他不是雙流人,自然不清楚這裏什麼時候才會流通正德十九年的官銀,雖然可以直接說是自己帶過來的,但那隻能糊弄你們。錦衣衛可是追了他有小半年了。」
「行吧,但你要記得,事事都要和我稟報,絕不可強出頭!」
夏言是完全清楚的,以前的友人在來往信件之中也會抱怨,天子雖然沒有放棄聖學,但在聖學之外,同樣扶持了一大堆的『專業人才』,也就是所謂的事務官。
徐敏長出一口氣,一溜煙的出了書房,向自己的院落里走去。
這幾年聘禮、嫁妝什麼的是越來越好了,父母親就是這樣的,如果什麼都沒有,那就將就著過吧,但一旦真的有幾頭豬、養幾隻雞,那日子過得好起來,立馬就捨不得自己兒子閨女了。
院子里,還有一個孫子孫女在,孫子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正在練字,小孫女呢則坐在奶奶身前,正梳著頭髮呢。
她便一邊做著,一邊說:「爹,娘,你們不必多擔心,那個夏田長是個好官,從來都是為百姓做主的,若是無意,絕不會來逗我們這些普通人家,而且人家請了媒婆,禮數足足的,看著就是誠意十足。」
好在並沒有人聽這個忽悠。
再比如,考試的科目經過一些年的發展,已經逐漸固定,基本上都是四書五經等儒學經典加上各自的專業方向。
「好了,你別瞎想了,干點兒正經是要緊。」
夏言皺起眉頭,「再軟弱的性子,哪能縛于婦人之手?這你還得替他操心?再說了,她的那個哥哥胡務本我是聽過的,為人很是正派,家風如此,想必胡氏女不會是善妒刻薄之女。」
因為聯合會考給的是正經的官身,所以吸引了不少科舉不成的人,導致最後集中在京師考試的人實在太多,難以組織。
「嗯嗯。」徐敏點頭。
「不,我是覺得刺|激!」
科舉之路太難,就算考上了,也要面臨種種黑暗之事。
他若是沒問題,那麼兒子和他處好關係,將
m•hetubook•com•com來有什麼不便之處,相互之間都能幫襯,對爹你也大有好處。
「那你如何套出他的底細?」
「所以你想?」
趙百戶這就有些驚訝了。
「那接下來,要怎麼做?」
這種時候,胡母更加想念,說:「要是務本還在,他多少也能拿個主意。」
到時候爹可以把這事兒一封奏本遞上去,升兩級不好說,至少也得給您升個一級吧?甚至!甚至因為涉及到日本的銀山,能引起當今天子的注意也說不準呢!」
胡氏有個長子考入的是水利學院,要說這諸多京師高院之中發展的最好的學院,水利學院絕對榜上有名。
這心思不難猜,但有一點,胡母便直接說了,「和夏家結親,嫁妝可少不了。以前咱窮,家家都不講究,可現在光景好了,不能委屈了惠惠。不能比村裡其他人家差了。」
「是,少爺。」
「取得他的信任,套出他的底細。」
徐敏卻不放棄,「這麼個有錢人,肯定有什麼發家致富的路子,爹,你點個頭,兒子這就跟著他賺點銀子。」
夏言中進士那年,夏九哥八歲,俗話說只有窮酸的秀才,沒有窮酸的舉人,所以夏九哥是富足的度過了童年。
「你以為錦衣衛是做什麼的?是威風,是權力,是爪牙,還是什麼?」
「不急,慢慢想,想好了回答我。」
雖說這些考出來的人,大多局限在這三司內部,比不得翰林院里的庶吉士尊貴,但出閣入相對大多數人來說根本就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夫妻倆這樣商量一下,於是乎便去托請媒人做這件事了。
……
「難不成,有人敢在本官的眼皮子低下玩鬼?」徐維明也開始仔細注意起這錠官銀起來,仔細想來,時間是對不上。
「假若就是韓春薄的。人家直接承認了,是在京師或是江南交易得來。這也完全解釋得通。」
「這銀子,你怎麼得來的?」
人貴有自知之明嘛,你是想在科舉這條路之外尋個相對過得去的生活,還是一定要去闖那獨木橋,想來這個選擇對有些人來說還是容易的。
徐維明先前還不在意,但是聽他兒子這麼一分析,也覺得事情不大對。
「再說,我什麼時候給您辦砸過事?」
「怎麼樣,是不是害怕了?」
柳氏倒沒其他的意思,只是和*圖*書有些顧慮,她說:「胡氏女不知是否已有婚約,這是根本,還是要託人先打探清楚。另外徐家小子,會不會說錯啊?」
「不需要底細,我摸清他銀子怎麼來就行了吧?」
「徐敏,有意思。我必須得問你一個問題了。」
這些年來呢,又恢復了平淡。
甚至先前都沒準備和夏九哥打招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聽安排就是了。還是柳氏溺愛兒子,先去透露,但夏九哥性子軟膩,支支吾吾的憋不出個屁來,最後他親娘其實也明白他的意思,這便放下心來。
而且它會延伸出一系列的旁支學科的內容,比如說地質學、河流動力學、岩土力學以及建築材料等等。
考試,當官,這是推廣知識最好的手段,所以格物、算學、水利、農學、外交學等方面的書籍迅速從京師向全國各地傳播,甚至出現了不少這樣的專門私塾。
所以胡氏這一家將來肯定是有個具備官身的兒子。
承平之時,當然能說出這樣的風涼話,可一旦遭遇動亂,糧食是比黃金還貴重的物資。
大明說到底還是農業國家,農業為本的國策朱厚照至今都沒有改。
王氏端著的是簸箕,裏面是一些精米,但會有些小雜草、小石子,需要抖出來仍掉,這是做米飯之前的一個步驟。
哪怕在這遙遠的雙流縣,正德十九年的官銀流通的早了點,但這可以解釋為,去年沒有韓春薄這個人,現在人家帶來了,難道不允許帶?
「啊?」徐敏一愣,「這和這件事情沒關係吧,我不知道啊,我沒想過。再說了,我就認識您一個錦衣衛。」
正德二十年,產業部、外務部和少府令的三司聯合會考已經連續開展了八個年頭。
胡務本不在,他還有媳婦兒呢,此人姓王。
等到他考中進士,雖說仕途坎坷,不過朝堂上的事情和孩子沒什麼關係,朱厚照也從來沒有讓他的家庭生活直接崩潰。
徐敏眨了眨大眼睛,「沒有啊,兒子怎麼會瞞爹?」
趙百戶眼神一凜,這小子倒有幾分痞氣。
由此,水利學院是規模大,需求多,又得天子重視。
徐敏湊上前,壓低聲音問:「趙百戶,你確定這個韓春薄和你口中的走私案有關?那個姓韓的再笨,也不會花一些有問題的銀子吧?」
聽了這話徐敏很受震撼。
他這一和圖書喊,徐敏又要啟動、又要剎車,差點沒摔倒,「爹,又咋了?」
這讓進士們本就很殘酷的官場生態變得更加不好生存。
「好!」
此外,儒生進士本身就具有非常強大的勢力,事務官要能和他們抗衡,不可缺少的自然就是皇帝的重用。
看他們仍在猶豫,王氏便有些急,「爹,娘,惠惠遇到個好人家不容易。」
王氏說:「聽人講過,是個脾氣溫和、很守禮節的人。父親難道沒聽鄉鄰們說夏田長治家也很嚴?」
這樣思來想去之後,他便和柳氏講了這回事。
三司會考之後的事務官和傳統的儒生進士在理念上也會有巨大的不同,這是實踐和理論的差別,並不難理解。
不過這不是一個八品田長夏言所需要考慮的問題,他雖然內心仍然驕傲,但在事關夏九哥的事情上,他又會相對實際一些。
徐敏急了,「爹!您再看看這銀子低下寫著什麼:石見銀山!這背後是什麼?皇上啊!」
「呵,你小子。」姓趙的百戶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令牌正面是南鎮撫司,反面則是正德乙酉,「從今日起,你就是錦衣衛南鎮撫司的一員了,將你的一些信息都告知我,我要為你入檔。」
「取得這種人的信任太難了。」
農業的發展又離不開水利。
所以徐敏再來找九哥時,便一直開他的玩笑,甚至帶著他偷偷去胡氏老宅邊上貓著,向要看看人家那邊對提親是什麼反應。
「父子之間,還真是多一層信任。什麼扯淡的話都說得通。」
而這實際上是對儒生利益的直接侵害,但正德皇帝是把江南大族殺得血流成河的人,所以就算有人反對也起不了什麼太大的風浪。
種種因素作用之下,這些事務官本身會被儒生進士所輕視。
「聽你這話的意思,似乎篤定韓春薄有事,你隱瞞了我什麼?」
「等等!」
這一夜他都在想徐維明的兒子徐敏與他說的胡氏女之事。
「世上的事,你站在第一層看會得出一個結論,站在更高的層次看,那就可能完全相反。日本的銀山,朝廷一向控制周密,他為何能走私出來,你能確定這涉及到誰?不查清楚,直接收拾了他,到時候他來一個斷尾求生怎麼辦?為了條小魚費那麼多精力,這差使你覺得是辦好了?」
而除了利益直接衝突,
「m.hetubook.com.com那……那夏田長的兒子呢?」胡父問道。
「婚約之事,為夫已讓人去問了,縣城裡媒婆不缺,想必很快就能知道。至於說錯,倒不至於。徐維明生得個好兒子,那個徐敏機智多變,會使眼色,再說我們的兒子你還不清楚?」
「真沒有!」
而大明國土廣袤,地質條件又差異極大,不同區域的農田灌溉完全就是兩碼事,自然就需要擅長於不同方向的人才。
因而大明官場之上,這兩方是有暗暗的爭鬥的,好在正德足夠強勢,並不允許他們鬧出太難看的事,總的來說分歧也仍在管控之間。
徐敏立馬開心,「這您就放心吧!等著兒子我給你掙個知府回來!」
徐維明一下子聯想起來,他這兒子辦法不正,但位置很正,說到底是一家人,肯定是對他好的。
皇上神秘,又高到摸不著,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完全就是不可仰望的存在。
此處說的水利,不僅是說紅旗渠或是蘇北灌溉總渠那樣的超大工程,和更多百姓直接相關的其實是鄉村之間小型水利工程的設計、規劃和修建。
「莫要亂來!」
「真沒有?」
胡父胡母都是老實的鄉下人,他們沒和當官的這樣接觸過,還要結為親家那就更有些惶恐了。
徐敏將這錠銀子還給了對面的人,「我說是別人欠債還我的,老爺子沒多心。」
到門口的時候他眼睛瞥見正在掃地的中年男人,一個揮手,「進屋掃一下。」
不能改,這不是利益計算問題,這是生死存亡問題,如同後世也有公知論證,十八億畝耕地紅線其實可以動一動。
……
「這不是亂來,他想要到雙流縣落穩腳跟,怎麼能不和您處好關係?」徐敏又上前開始捏肩,「許多事,您老人家不便出面,就由兒子去。
總而言之,興修水利,絕不僅是初代治水大家那『堵不如疏』四個字,這隻是起點而已。
但也覺得理由不充分。
徐敏對什麼四書五經是一點兒興趣沒有。心心念念的就是要進錦衣衛,如今夢想成真,他可是開心了!
柳氏明白丈夫說的,「九哥確實天性純善,正因如此,我才怕他受委屈、欺負,也不知那胡氏女是什麼性子……」
徐維明這才放過他,「好吧。」
徐維明有一絲動心,「那……」
若是他有問題,兒子就將他查個底掉,他已經和*圖*書花了近十萬兩的銀子了,但凡有點事,那都不是小案子。
經過這些年的發展,三司會考已經建立了一套由下而上的成熟制度。比如說模仿科舉制,在正式的大考之前,先進行各省、府的初篩選拔。
「你這是沒有根據的猜測。人家甚至可以大大方方的把錢都花出來,你沒辦法證明這是他來路不正的錢。」
「知道的,為了惠惠也要捨得。」
徐敏建議道:「能不能跳過第一點,直接做到第二點?」
胡氏女則害羞的躲起來,再不見人。
但轉瞬間他反應過來,教訓道:「少扯這些邪門歪道,那個韓春薄能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你莫要多事,待為父來與他周旋。」
「趙百戶請講。」
八年以來,事務官在進入朝堂以後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其中出現了不少冒尖的人物,甚至有的能夠直接走到乾清宮內和皇帝稟報政務。
徐敏嘿嘿一笑,「趙百戶似乎忘記了,下官可也是知縣公子。知縣雖只是七品官,入不得錦衣衛的眼,但在這雙流縣那就是地頭蛇。我如果要找他的麻煩,他一個商人不把站在背後的人抬出來,想擺平我那是痴人說夢!」
確實如此,徐敏也知道自己證據不足。
「就是城裡的劉鐵匠,他先前問我借錢,這次連本帶利還我了。可惜我忘了問,他怎麼得來的,主要當時也沒想太多。後來韓春薄出現,我才偶然注意到的。」
可人都不是泥捏的,你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你呢。
可到了屋裡,兩人卻不是主僕關係,而是相對而坐。
「真是這樣,自然解釋得通。但他做得這一系列的事情解釋不通,爹不覺得,他很虛偽么?」
國家承平至今,似雙流這樣的小縣城也一片安定,鄉里鄉親之間一聽說是有喜事,而且是田長家的公子,更是紛紛來賀。
這樣來說,夏言也不必始終端著自己進士的驕傲了,將來誰官大、誰官小,那還說不定呢。
再比如,有一個很具體而現實的問題:在降水豐沛的南方和氣候乾旱的西北,水利工程就完全不一樣,如果這沒有專門的學習和訓練,僅靠似朱厚照這種從前世聽過幾句『坎兒井』初步介紹的人是實踐不了的。
主要田長雖不比知縣,但在縣裡也很有地位,能和夏家結成親家自然好處多多,而胡父父母也不是不願,只是有些不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