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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天下，商行是強者，是主人，而被雇傭者不過是弱小，是牲口。

南山商行恃強凌弱固然可恨，與文明社會的基本道德背道而馳，但管事那副狗仗人勢，以為自己有了點地位，就對不如他的人肆意欺壓的樣子，更讓趙寧厭惡。

而後，趙寧聽到了陳青悲憤到極點的控訴與反問。

「扈統領準備妥當了沒有？」趙寧問。

讓他始料未及的是，他這話說出口后，馬橋再度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比之前更加肆無忌憚，好似這不是難題而是個天大的笑話。

「國戰時期，高福瑞貽誤軍機，致使鄆州防線被破，西河城六萬將士死傷殆盡，中原差些失守皇朝一度陷入險境，天下誰不罵他不聲討他不請求朝廷辦他？

事實上，時至今日，趙寧已經很少會有大幅度的情緒波動，唯一可以讓他當場破防的，就只有受苦受難的百姓失去做人的尊嚴。

少尹很是為人著想的提出疑問。

馬橋正用象牙筷架起一塊桃花酥，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牲口就要有牲口的覺悟，膽敢違逆主人的意思，下場就絕不會好！」

她，曾是這個天下，這個民族，這個國家的戰士與守護者。

「商行可以沒道理，可以違反律法，但商行有實力。只要商行有實力，就多的是辦法耗死他們玩死他們，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由人變成的惡犬，總是比豺狼虎豹更讓人噁心。

少尹心頭一動，品出了馬橋這話的意思：對方是要拉他上對方的船！

趙寧面無表情和圖書。

……

「少尹大人說的沒錯，這的確是一件小案子，幾百兩銀子也好，幾萬兩金子也罷，根本入不了馬某的眼。

「況且，這件案子並不小。」

京兆府二堂。

少尹怔了怔，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民怨民心這種東西，就跟英雄一樣，都是權力的工具，需要的時候拿出來用一用，不需要的時候還不是棄若敝履——跟夜壺有什麼區別？

「兩位的意思是，大晉現在得不惜一切代價恢復經濟，創造更多民間財富與國家稅收，不必顧忌別的？」

「可當民怨針對的是真正的權貴時，它難道還能扳倒頂級權貴不成？

雖說陳青的案子，他早已通過一品樓知道得很詳細了，但親耳聽到南山商行的管事，在公堂上有恃無恐的強詞奪理，他還是禁不住臉色陰鬱。

馬橋把茶點重新塞進嘴裏，細嚼慢咽起來，而後好整以暇地輕蔑道：「民怨這種東西，朝廷官府在意的時候，那才有沸騰之說。

馬橋戲謔的看著少尹：「怎麼會有這樣的對手？

跟侍衛說話時，趙寧沒收回對京兆府的氣機監控，侍衛剛剛退出門，他就聽到京兆府的公堂後面，有氣機不凡的人開始了交談。

並且是鬥志最為堅定的那一類。

趙寧敲了敲案桌。

兩人交談到此時，公堂上的蔣飛燕已經開始宣判陳青案，馬橋將目光投過去，眼中智慧殘酷的厲芒，猶如出鞘寒鋒：

「馬縣男平日里事務繁忙，區區一件索賠案子，何須親自過來盯著？www.hetubook.com.com」少尹年近四十，留著山羊須，是個寒門官員，笑得略顯討好。

馬橋這回只是微微頷首，飲茶的時候嘴角微勾，似愉悅似譏誚。

少尹喜不自禁，連忙道：「能跟馬爵爺這樣的豪傑多多往來，下官倍感榮幸。」

這次他連自稱都改了。

趙寧擺擺手，示意自己沒有新的訓示，讓侍衛退下。

少尹覺得這是個很實際很嚴重的問題。

少尹不明所以。

馬橋的狂妄傲慢與少尹的甘為錢奴，不過是讓趙寧的笑聲里，略帶幾分殺氣罷了。趙寧對付這種人的方式會很簡單，行動也會很直接，根本不必有其它情緒。

「平民百姓手裡才幾個錢，物美價廉的東西，他們還能不買？」

南山商行絕對不會允許這種對手成長起來，必然在對方弱小的時候，便用自己強悍的勢力，獅子搏兔般將對方打壓下去；

「殿下有何吩咐？」一名東宮侍衛來到堂中，向趙寧俯身行禮，等候差遣。

京兆府距離皇城很近，所以跟皇城東邊的東宮也不遠。

馬橋放下茶碗：「一件再小再尋常的案子，只要有成千上萬人關注，那它就有很大影響力，不能再算作一件小事了。

對方自恃為頂級權貴，名副其實。

「我馬橋會在意這些？」

比起商行管事狗仗人勢欺壓百姓，將人性的醜惡、普通人的艱難展露無遺，官商勾結他早就習以為常，不會因此有什麼情緒波動。

地台上的皇座里，趙北望隔著一張御案，看看左前方的宰相和*圖*書陳詢，又看看右前方的張廷玉，沉吟片刻，嗓音厚重低沉地道：

蔣飛燕，將門蔣氏這幾代最傑出的子弟，族中唯一的王極境修行者，在國戰期間經年累月浴血疆場，手刃過許多天元強者，屢立戰功，聲名不俗。

「馬爵爺不愧是人間豪傑，風采照人令人心折，本官佩服不已。」少尹拱了拱手，掩蓋自己剛剛的異樣，因為對馬橋心生敬畏，不自覺就更改了稱呼。

在馬橋的自我評判中，他就是頂級權貴。

「但馬某就是要通過這件案子，警告普天之下的被雇傭者，不聽從雇傭者的安排老老實實加班加點，商行就會讓他們賠錢！

「可結果如何？朝廷在意這些所謂的民怨了嗎？

做了權貴的狗奴才，就覺得自己是人上人，拼盡全力為虎作倀，壓迫凌|辱跟自己以往一樣弱小的人，更是面目醜陋到了極點。

少尹神色震動，佩服萬分的拱手，表示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而實際上，作為京兆府少尹，這些事情他之前也看得頗為明白。

馬橋的話說得霸氣側露，充滿上位者不容觸犯的威嚴，少尹感受到了那份威壓，一個沒控制住，手指不由得一抖，差些在人前失態。

「回稟殿下，剛剛接到扈統領的人回報，再有三刻時間她便會行動。」侍衛如是回答，他剛剛本就打算主動進來稟報此事的。

趙寧將他倆的話聽到這裏，不僅沒有惱怒，反而是笑了一聲。

不過少尹也是聰明人，轉眼便想到一個難題：「馬縣男，雖說南山商www.hetubook.com.com行是頂尖大商行，但攤子大了涉及各行各業，很難保證在各行業都是魁首。

「這件案子，馬縣男的商行確實站不住根腳。強行壓迫百姓，引得民怨沸騰、萬人唾罵，馬縣男就不怕南山商行名聲壞了，成為眾矢之，生意做不下去？」

他放下筷子，指著少尹笑著道：「民怨沸騰？少尹大人，你該不會真的以為，這四個字有什麼強大威懾力吧？

少時，蔣飛燕的宣判聲落入了趙寧耳中。

他剛剛之所以跟少尹說那麼些話，就是有意「招攬」對方，讓對方為自己所用。偌大的一個京兆府，只有蔣飛燕這一個「朋友」怎麼行，還得養條狗才好。

少尹恍然大悟，這回是真的恍然大悟，不由得生出大拇指表示欽佩。

倘若對方的商貨確實不錯，那就吞併對方，將對方的商貨從根子上據為己有，讓對方變成為自己掙錢的下級！

馬橋不緊不慢的品了口茗，老神在在道：

「馬縣男不在乎陳青案會引發的民怨，但南山商行若是名聲壞了，恐怕……南山商行畢竟是做生意的，很多商貨都是賣給普通百姓，如果百姓怨恨……」

少尹當然知道在當前形勢下，陳青的案子非比尋常，他只是找個由頭跟馬橋搭話罷了：「本官一直很好奇，馬縣男為何要揪住那個陳青不放？

「平民百姓不過是權貴圈養的牛羊，大小作坊的鉚釘，用來消費我們的商品、給我們創造財富罷了，動動嘴皮子就能讓一個頂級權貴倒下，那才是真的笑話！

「新生的商行作和*圖*書坊，必然勢力尋常，真較量起來，豈會是南山商行的對手？既然不是南山商行的對手，又怎麼會存在下去？」

好狗誰會嫌多？

少尹現在終於明白，馬橋的商業王國是如何建立起來，又是如何保持地位的了。

「而一旦南山商行沒有強力競爭者，還怕掌控不了市場？

這些話，馬橋說得毫不避諱，傲慢之態展露無餘，顯然不在乎少尹怎麼評判，也不擔心少尹有膽子跟他作對，把這話泄露出去。就像猛虎不會在意狐狸一樣。

馬橋微微一笑，端起茶碗的時候，狀似隨意道：「馬某對少尹大人也是仰慕已久，還望日後有更多機會往來，這世間的繁華少尹大人值得多擁有一些。」

在這個王國里，馬橋就是當仁不讓的王，說一不二，言出法隨！

趙寧都不需要踏出院門，坐在自己的書房裡，就能將京兆府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大堂在審案時，馬橋在一名少尹的陪同下，正在悠然自得的吃早茶。

「小商鋪自然怕壞了名聲，但南山商行是天下有數的大商行，實力的核心是商貨，只要這市面上沒有強過我們的貨品，還愁東西賣不出去？

皇城，崇文殿。

趙寧毫不懷疑，倘若大齊王師最終沒擋住天元大軍，蔣飛燕也絕對不會投降異族。趙寧記得很清楚，前世，蔣飛燕就是拒絕蕭燕招降后，戰死在了岳陽城。

「一旦某些行業冒出了商貨品質出類拔萃，價格又不貴的新對手，南山商行名聲不好，豈不是會在競爭中失利，被迫退出該行當，遭受巨大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