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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間本就是充滿罪惡醜陋的，從古至今未曾改變，來日還會如此，所以眾生皆苦。我們之所以來到這個世間受難，是因為前世罪孽深重，需要今生來償還。

接下來的兩日，趙玉潔跟小蝶等人一直在跟流民接觸，一邊跟流民談心，了解他們的艱難困苦，一邊傳播金光教的教義。

「四車糧食頂什麼用，就算是熬粥，也只夠城外這些人吃上三兩天，三兩天之後他們還不是得繼續餓著？」土豪劉晃年過四十，滿臉橫肉，氣質彪悍。

他們迷茫而又不無恐懼的看著城外，彷彿看到了滔天海浪。

車隊停了下來，隨行者讓開一條道路，眾人中走出了一名白衣如雪的女子。

這聲浪是如此巨大，以至於好似要將縣城都給淹沒。

眾人討論半響，沒有得出有用的結論，只能暫且靜觀其變。

人在吃飽穿暖之後的行為或許不一而足，但人在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行為必定是一樣的。

趙玉潔微笑不減，卻沒有作答。

女子來到車隊前面，對著流民們雙手合十，寶相莊嚴：「光佑眾生，眾生隨行，神光無量，普渡四方。」

雖然城外的流民不是都加入了誦念神號的隊伍，可絕大部分人都在這麼做，黑夜的火光中無邊無際的群體意志，讓張有財、劉晃感受到了面對狼群的恐懼。

僅僅是瞬息的凝滯，他們便野獸一樣撲向了車隊。

張有財怔了怔：「也對……」

「這是金光神賜予你們的口糧，神憐眾生，人人皆有一份，無需哄搶爭奪。」白衣女子側過身，示意流民們馬上就會有飯吃。

那個白衣勝雪氣質特異的女子，正在指揮自己的人掩埋屍體。

下一瞬，光芒消失不見，彷彿它從來沒有出現過。城牆上的守衛與流民們從震懾驚恐中和_圖_書回過神來，不由得面面相覷，都懷疑剛剛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無量神光。」

劉晃的面色卻愈發沉重：「現在的問題是，那個白衣女子糾集這些流民，到底是想做什麼。」

流民們的齊聲誦念終於停下來，時辰已晚，趙玉潔囑咐他們好生歇息，明日再給大家講解金光教的其它教義。

而現在，這股意志出現了，還顯得無比強悍。那一聲聲「光佑眾生，眾生隨行」的呼喊，有著流民們發自內心的虔誠，也有流民們發自心底的鬥志！

「神使，我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農夫，每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勞作，一生勤勤懇懇，從未做過壞事，也沒有害過人，為何會落得如今這種要活活餓死的下場？」

他們現在只是飢餓，滿腦子裡只有吃飯，如果不是剛剛烈日墜地般的異象，與內心感受到的威懾與恐懼，他們早已撲上糧車。

劉晃嗤笑一聲：「如果是挑選青壯，給青壯糧食就行了，何必理會那些老弱？再者，這些人哪裡像是山賊？山賊會派個絕色美人來招攬部眾？」

「金光神連神國都能讓你們進入，區區一些糧食何足道哉？」

張有財困惑道：「流民不能攻城，她有什麼居心還重要嗎？」

他頓時放鬆下來。

眾人立時七嘴八舌，爭先恐後的發問，亂成一團。

他的妻子緊隨其後：「無量神光。」

片刻后，城牆上的守衛們一個個都變了臉色。

寒不擇衣，貧不擇妻，慌不擇路，飢不擇食。

劉晃陰沉著臉：「靠著四車糧食，把流民從餓死邊緣拉回來，從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驅使他們，這不算什麼難事。

因為那樣一來，對方就有了攻打縣城，威脅他們身家性命的能力！

劉晃瞥了張有財一眼，冷笑m.hetubook.com.com一聲：「慌什麼。

很快就有人迫切地問：「神使，神國在哪裡？我們能進神國嗎？」

「像我們這種一無所有的人，也能得到金光神的庇佑嗎？」

若只是美貌也就罷了，頂多讓人艷羡垂涎，但從對方現身那一刻開始，對方身上那股聖潔出塵的氣質，便在眾人心頭種下了一道白色月光。

「神使，我們的糧食快要吃完了，明日過後大家又得餓肚子，這可如何是好？」一名年長的流民憂心忡忡地問。

趙玉潔的答案沒有實證支撐，但道理卻好似非常堅固：如果不是前世罪孽深重，為何這一世明明是良人卻備受苦難，連活命都那麼艱辛？

當闊別已久的粟米香味瀰漫在城外，這裏從煉獄回到了人間，流民從野獸變回了百姓，就連屍臭味都不再那麼刺鼻。

小蝶站起身，雙手合十，平靜悠揚地開始誦念：「光佑眾生，眾生隨行，無量神光，普渡四方。」

古人云，倉稟實而知禮節；古人又雲，飽暖思淫慾。

白衣女子扶起漢子，面色平靜莊嚴地雙手合十，沒有任何居功之意，只是道了一句：「無量神光。」

城牆上守城的地主大族家丁和平民百姓青壯，看車隊的目光充滿疑惑不解，不明白對方怎麼敢在這個時候靠近流民。

「這是金光神的神使，受金光神之命行走四方，救苦救難。眾生皆苦，金光神憐憫眾生，所以讓神使普渡眾生。」

「神國則與人間不同，神國沒有罪惡只有美好，沒有黑暗只有光明，沒有惡人只有良善，身在神國者，人人皆得幸福美滿。」

小蝶替趙玉潔正色道：「神使已經說過，神憐眾生，有普渡四方之宏願，所以只要你們誠心信仰神，神必然不會棄你們于不顧。

張有財、劉晃在家中https://www.hetubook.com.com被這道連綿不絕，越來越厚重浩大的聲浪給驚動，不約而同急匆匆來到城牆，查看城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漢子跟他的媳婦手忙腳亂的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們最怕的，就是這些百姓被一股意志統一、團結起來。

「當然重要！」劉晃眼中充滿忌憚，「你可別忘了，她只帶了三兩天的口糧過來，現在他們的糧食快吃完了，你以為他們接下來會怎麼解決糧食問題？」

流民們怔怔出神，彷彿一尊尊雕像，既沒有聽懂對方的話，也沒弄明白對方的意思。

這番話讓流民們若有所思。

那對方就是他們的救星。

張有財心頭一緊。

在流民們群起而動后，在他們眼中，那支車隊中的所有人都已經跟死人無異。毫無疑問，這些餓成野獸的流民會撕碎他們，將糧食奪過來。

當流民們從四面八方撲到車隊近前的時候，車隊中忽然有熾烈刺眼的光芒如烈日般噴薄而出，不僅將車隊籠罩在內，也潮水般淹沒了撲過去的流民們。

連樹皮草根都吃完了，依舊餓死了百十人，即將易子而食的冤句流民，在看到四車沒有遮掩嚴實的糧食后，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根本無需多言。

夜晚，篝火前，圍坐在趙玉潔身邊的流民，向趙玉潔問了一個飽含痛苦的問題：

流民們將信將疑地相繼拜伏于地：「無量神光！」

流民們哪裡見過這樣的異象，一個個如見仙人降世，都不由得愣在原地。他們感受到了泰山壓頂般的威懾，也感受到了被猛虎盯住的恐懼。

「所以對方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何要給這些賤民施捨糧食？」有人發問。

「多謝恩人，大恩大德，小人做牛做馬也難報答！」一名瘦不拉幾的漢子，帶著自己媳婦跪在了白衣女子面前。

誰是金光https://m.hetubook.com.com神他們不知道，神使是什麼他們不清楚，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金光神跟神使給他們帶來了糧食，還在醫治他們生病的孩子。

當縣城幾個大族地主，來到城牆向外觀望的時候，流民們差不多都分到了糧食，已經在車隊隨行者的幫助下，在各處架鍋煮粥了。

張有財又驚又怒：「劉晃！現在不是長他人志氣的時候，冤句縣的城牆就這麼高，你我都清楚，一旦流民們群起攻城，那會是什麼後果！」

篝火昏黃的火光下，趙玉潔面若琉璃，雙手合十道：「神的眼中，眾生平等，所以人人都能信仰神，而信仰神的要求只有一個：心誠。」

「爾眾唯有堪破人間虛妄，明白萬般皆空，不為俗世所擾，一心一意信仰、供奉金光神，讓金光神知道你們的虔誠，則來世必能進入神國，得享無上極樂。」

趙玉潔低頭合十誦念神號，眉宇間滿是悲憫，面對緊緊注視她的流民，她字字沉重，「因為，這是人間。

待他們看到一堆堆篝火前，一排排跪坐在地，以無比虔誠的姿態，面朝那名白衣女子，雙手合十低著頭一遍又一遍誦念神號的流民時，如墜冰窟遍體生寒。

趙玉潔抬抬手，示意眾人安靜，而後笑容慈悲地道：「神國在金光神的腳下。神憐眾生，有意渡化萬民，這才有本使行走四方之事。

「是啊，神使，我們如何才能信仰金光神？」

饒是面前的女子冰清玉潔不似凡人，讓他們一時恍惚，下一刻他們也必然重新被飢餓支配。

「神使，我願信仰金光神，請讓我信仰金光神！」

這番話由一個半老的男子提出，立馬引得眾人紛紛附和：「是啊，神使，我們從沒做過壞事，為什麼會這樣？」

說著，她回頭看了一眼側旁的小蝶，「接下來，讓本使麾下大弟子www.hetubook.com.com阿蝶，來教導你們如何信仰金光神。」

「亂世之中，沒有比糧食更為金貴的東西，有糧食就有人，有人就能幹大事，這四車糧食雖然不多，但平白分給這些流民，豈不是都浪費了？」

流民們恍然大悟。

「但能在兩日之內，就得到對方發自內心的擁護，將絕大部分人擰成一股繩，還產生這樣堅固的意志，對方絕非凡人！」

他們已經填飽了肚子，生病的七歲孩子，剛剛正被白衣女子把了脈，對方還讓自己的隨行者開始熬藥。

「這……這……這群人到底是什麼來頭，他們……他們到底想幹什麼？」張有財嗓音顫抖。

城牆上的守衛們，眼見車隊的隨行者給流民們分派糧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匪夷所思，一時間有些弄不清楚事態，只得立馬將異變上報。

在看到這名女子的時候，流民們再度陷入不同程度的心神搖曳，明眸皓齒、肌若凝脂這樣的詞彙，根本不足以形容對方的美貌，所謂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也不過如此。

那是一聲聲「光佑眾生」的誠心誦念，組成了震動四野的聲浪。

這不符合百姓們樸素的善惡觀、是非觀。

他們錯了。

漢子恍然，連忙跟著雙手合十，念道：「無量神光。」

地主張有財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身高不過五尺，體重卻接近三百斤，他不解地看著城外，想破腦袋也無法理解那個白衣女子。

「就算流民攻城，在他們沒有攻城器械的情況下，我們只要能發動城內所有平民青壯守衛，對方就算長了翅膀也進不來。」

張有財摸著肥碩的下巴沉吟道：「或許是一夥山賊，打算來挑選青壯？」

白衣女子身旁，一位眉眼清秀同樣氣質不凡的女子開了口，神態無比虔誠莊重，「無量神光。」

「是啊是啊，神使，我們怎麼才能進入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