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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是被騙了，被當權者以簡簡單單的『家國大義、民族感情』這八個字騙了。自己死在了異鄉，保全的卻只是本國、本民族的權貴，壓著他們親友的權力！」

除了在公開場合，趙寧是不會稱呼趙北望為陛下的，現在又又沒有外人，只聽趙寧這兩個字，趙北望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在最孤獨的那一刻，趙寧的身影給了她一種力量，一種可以跟舉國為敵的力量。因為她明白，無論她做什麼，做得怎麼樣，都有趙寧在一旁策應，給她兜底。

楊大將軍心頭頓時有暖流縈繞。

「你們不事生產沒有種過一顆糧食，你們的鐘鳴鼎食哪一樣不是民脂民膏？你們的哪一個奴僕奴婢，不是別人家含辛茹苦養大的子女？就這樣赤|裸裸的剝削他人，還好意思整天滿嘴仁義道德？！」

趙寧脫口而出：「怎麼可能？當然是看你有沒有什麼危難！但凡是我能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不遺餘力。」

「你們為什麼不起來反抗？你們是怕死，還是怕失去枷鎖？！

百姓們目瞪口呆地望著她離開，直到半空中什麼都看不見了，他們依然久久沒有收回目光。而其中的仁人志士，則是已經陷入沉思中。

那是大晉皇帝趙北望，永寧公主趙七月，參知政事陳安之。這三個人足以大晉帝室、國人聯合會、大晉朝廷，這麼隆重的迎接場面，讓楊大將軍有些錯愕意外，同時也倍感溫暖。

楊大將軍最後將陌刀指向無邊無際的金陵城百姓，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你們，ｈｔｔｐs://www.hｅtubook•coｍ.ｃoｍ你們所有人，不是被地主收走大部分自己種的糧食，就是被權貴肆意拿捏，尊嚴被踐踏，性命被草菅！

趙寧攤攤手：「你能脫離吳國投入到革新大業中來，我自然高興；可楊氏畢竟是你的家，你今天與吳國決裂，感情上必然難以接受，我不能不擔心。」

但當他凝視楊大將軍那張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時，心裏突然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洶湧的感情浪潮霎時瀰漫全身。

「你已經成就天人境，又幫我殺了貝爾，加之我已經搭建擺渡橋，我想著吳王怎麼都不可能看不到你的巨大潛力，一定會做些什麼逼你為吳國儘力，所以就想過來看看。」

趙寧想了想，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楊大將軍望著北方天際，看似一臉的淡然與鎮靜，目不斜視地問：「你想看什麼？看我會不會為吳國搭建擺渡橋？」

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他們只能選擇屈服，除非他們都想屍骨無存。

她道：「今日，我與吳國割袍斷義！從今往後，吳國君王也好，吳國臣民也罷，都不再跟我楊佳妮有半分關係！」

「你們是不是忘了，你們跟官員權貴一樣，都是一樣的人？王侯將相就真的是有種的嗎？

他本想說「能跟你一起戰鬥」，但不知為何，「戰鬥」兩個字沒有說出來。話出口之後，他沒有糾正的意思，因為他覺得少了這兩個字，其實也挺好。

楊大將軍來到一般人目力不能及的高空，耷拉hetubｏｏｋ.com•ｃｏｍ著眼帘，對靜靜等候在這裏的人沒好氣地道：「你是不是挺高興？」

當他倆臨近燕平城上空的時候，楊大將軍發現前方有人在等著。

「你們知道我要來？」見過禮后，楊大將軍主動詢問。

人群中的金光教上師弟子，愈發感覺到有人看他們的目光不懷好意，他們連忙低著頭離開，逃離眾人審視的視線。

楊大將軍霎時霞飛雙頰，扭過頭不知看向了哪裡：「油嘴滑舌，沒個正形。」

前些時日，他們聯手擊敗安德魯等人，擊殺貝爾之後，楊大將軍只是在燕平城跟趙寧和一頓酒便回了吳國。

趙寧簡單直接地對趙北望道：「她跟楊氏決裂了。陛下，往後……」

一方面，他們無法強有力地反駁楊大將軍的話，另一方面，他們不敢反駁，生怕說出讓楊大將軍不高興的話，就被對方割草一樣殺掉。

「你們為什麼不明白，愛國跟愛朝廷是兩碼事？

那時候她還是吳國的大將軍，心裏惦記著楊氏，生怕格蘭帝國給予吳國報復，傷了楊氏的族人，故而不敢太耽誤時間。

楊大將軍微微低了低頭，掩藏自己眸中掠過的一抹喜悅。

所以她後面的舉動毫不遲疑。

楊大將軍手中的陌刀斜著指向楊延廣等人，金石般的聲音有力地響了起來：「我曾聽聞，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可你吳王是怎麼做的？

「我曾在國戰中捨身殺敵，親眼看著無數普通人家的子弟與異族爪牙血拚到底、死不旋踵，我曾跟他們把酒言歡，暢談國戰大勝之後的和_圖_書美好生活。

「你們有什麼資格要我打開天門？我更想敲碎你們所有人的腦門！」

「你們寧願做一個不存在的神的僕人，也不願做同胞手足的兄弟，不就是因為可以打著神的旗幟愚弄他人，攫取自己的利益，讓自己高人一等、錦衣玉食？

楊大將軍轉過頭，將陌刀指向王城之前的人潮，字字千鈞：「你們金光教，自稱什麼神的僕人，可有誰真正見過神？

這個問題有些莫名。

……

他認真地道：「能跟你在一起，是我的榮幸。」

「你怎麼會突然來金陵城？」楊大將軍跟趙寧並肩向北而行，狀似不經意地問。

楊大將軍先是點頭，聽到最後一句時，見趙寧沒了繼續往下說的意思，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失望，本能地追問了一句：「沒了？」

趙寧一五一十地道：「如今的天下大勢，變幻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劇烈，而你我作為時代浪潮的弄潮兒，影響力不是旁人可以比擬。

楊延廣也好，吳國群臣也罷，都不在乎楊大將軍為什麼遲遲不與異界建立聯繫，他們不在意楊大將軍在想什麼，他們看不到楊大將軍獨守南海國門的堅持到底是為何。

先前楊大將軍面對近乎舉國逼迫的局面，曾經抬頭看過一眼天穹，彼時，她除了看到碧空如洗，還以天人境的目力看到了趙寧。

言盡於此，楊大將軍拔地而起，直入高空，頃刻間便徹底消失在金陵城所有人的視野中。

「一個美好的世界，是他們甘願拼掉性命的理由。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將與你們並肩和圖書奮戰，生死不離；如果沒有那一天，那我將殺回金陵，用手中的陌刀打醒你們每一個人！」

別的不說，僅是這份禮遇、尊重，就不是吳國可比。

這並不是說楊大將軍獨自一人就無法面對那樣的局面，不能解決那些撲面而來的詰難，而是說有了趙寧這樣一個人在一旁，她的心靈能感受到一股溫暖的力量，讓她可以更好地遵從本心。

金光教的上師弟子們，縱然對楊大將軍的論斷再如何不滿，也只能學城牆上的文武大臣們，低著頭一言不發，沒有人說出反駁之言。

趙北望擺了擺手：「不確定。不過小寧子說了，你有可能來。既然是有可能，那我們提前來迎一下便理所當然。」

「你們生存艱難，日復一日的卑躬屈膝，年復一年的吃糠咽菜，你們拚命勞苦一生，卻連衣食住行都無法妥善解決，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這種不公正是不對的？

楊大將軍既然跟吳國決裂，那就不再是吳國大將軍，如今成了一介白衣，趙北望當即咳嗽一聲，鄭重其事地對楊大將軍道：「朕欲拜你為反抗軍大將軍，不知你可願意？」

「明知地主階級的統治，只會造就無數底層百姓的苦難，你依然選擇與他們沆瀣一氣，在大晉進行革新戰爭時，為了一己之私寧願不顧一方百姓的死活！

說到這裏，楊大將軍胸膛起伏不定，憤怒鬱結于眉心。

「我曾聽聞，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你們這些文官武將又是怎麼做的？你們造福的是地主富人，還是黎民大眾？

城牆上的吳國大臣，早就被這番話hetuboｏｋ.ｃｏm•coｍ震得坐立難安，無不感到頭懸利劍，他們一面飽含恐懼地抬頭瞭望，一面心懷憂懼地偷瞄城前的百姓，生怕對方把矛頭指向他們，衝進王城來。

面對她的怒喝與質問，楊延廣也好群臣也罷，俱都啞口無言。

他們只想楊大將軍為己所用。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收起丈二陌刀，獨對無垠昊天與滿城民眾，蒼涼悲哀地道：

至於吳王楊延廣，在看到楊佳妮割袍斷義的時候，就氣得口吐鮮血，當場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楊大將軍陡然睜開雙眼，她右手倒提陌刀，左手撩起長袍一角，呲啦一聲，將那一角長袍割了下來。

卻不曾想，她懷揣著一顆赤子之心回到吳國，卻轉頭就落入了楊延廣設好的陷阱中，要面對吳國君臣、軍民的共同逼迫。

她將那一角衣袍扔向王城前，雙目晶瑩，飽含感情地注視著金陵城的百姓，一字一句地道：「總有一天，你們會擁護革新大業，會認識到大晉皇朝才是值得你們擁戴的對象！

「他們的奮戰意義何在？

「可是國戰勝了，英雄們埋骨沙場，豪傑們沉睡在了地下，而他們的家人，卻還在經受地主富人、權貴官員的壓榨，生不如死！

楊大將軍看了趙寧一眼，但見對方只是含笑看著她，目光飽含溫度，那裡面充滿尊重、關切之意。

「你們什麼時候能懂得，官府只是你們保護自身利益的工具？你們能不能想清楚，一個工具從來都不值得敬畏？如果一個工具不好用，是隨時都可以換掉的？！」

她向趙北望行禮：「固所願也，不敢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