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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千萬依舊沒有反應，依舊保留著死前那驚懼而又憤怒的表情，怒目圓睜，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奪人而噬，但它的心神已經被心意劍斬殺，現在還留在這裏的只是一具空洞的軀殼罷了。

「……我就是個喝了妖血的廢物，你說我打不打得過？」唐邦德有些惱怒地說道。

除了他打不過趙夜袂外，另一個原因則是妖魔們不接受投降。哪怕是將殺了虎千萬的「馬詹姆」交了出去，妖魔們一樣會堅決地執行屠城，沒有半點緩和的餘地。

「你是罪人！罪人！」

「好吃啊，當然好吃，嘗過人肉之後，這世上的什麼珍饈美味都不值一提。」唐邦德自嘲地笑了一聲：「你服用的是龍馬之血吧，這也難怪，如果你服用的是肉食妖怪的血的話，你就能明白了。」

「那你打得過我嗎？」趙夜袂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虎千萬。

「這不一樣！」唐邦德一時語塞：「它是妖！你懂嗎！你殺了它，我，你，這整個墨水縣的百姓都得給它陪葬！你還不如殺了我！」

唐邦德獃獃地看著倒在地上的虎千萬，輕喚了一聲，似乎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唐邦德指了指自己的胃，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怔怔地說道：「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分裂成兩個部分。我的身體渴望著這無上的美味，想要貪婪地獲取更多；我的靈魂感到徹頭徹尾的噁心，噁心搖尾乞憐的我，噁心要靠吃下同類才能活下去……」

「走，前面帶路，讓胡老爺自個兒坐在這吧。」

唐邦德一個勁地辱罵著趙夜袂，卻根本沒有要把趙夜袂交給妖魔的意思。

趙夜袂先是對唐邦德這長篇大論感到有些錯愕，隨後便看出唐邦德的小心思，似笑非笑地說道：「什麼怎麼辦？你打算跟我混？要是我告訴你我什麼計劃都沒有的話，你會怎麼做？馬上和圖書大喊讓外面的人進來逮捕我？」

「人肉的滋味，真不錯啊。」

「我是罪人？」

「喂喂喂，不是吧？」唐邦德看著趙夜袂，逐漸變得不可置信了起來：「姓馬的，你還真的什麼都沒準備啊！你有沒有為這墨水縣的百姓考慮過？就因為你一時興起，你就打算拉著大家給你陪葬？」

但有的東西是不能妥協的。

「你應該記得，那些妖魔最喜歡看的就是人類的自相殘殺，尤其是我們這種二鬼子的。於是，每次當它們戲謔地丟給我一隻人腿，又或者是半具屍體，甚至是整具人屍時，我都要跪下來感謝它們的恩賜，然後在它們面前將血肉一口一口吃掉，吃完還要將骨頭舔舐乾淨，敲骨吸髓，然後看著妖魔大笑著離去。」

生啖人肉，然後在愉快的氛圍中交談著，時不時對上鍋中那位少女空洞的眼眶，這趙夜袂自認做不到。

這是心意劍固有的使用代價，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了，趙夜袂是不會一上場就讓自己失去戰鬥能力的。

聖母這個詞跟趙夜袂一點關係也掛不上，就像他不會吃飽了撐著無病呻|吟，要求其他人什麼都別吃，因為萬物有靈云云。

似乎是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唐邦德一股腦地將自己心底積攢的話都說了出來，然後看著桌上的大鍋，眼瞳通紅，猛然站起就想把鍋掀了，卻被趙夜袂制止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姓馬的你自己想找死不要拉上我們！」唐邦德咬牙切齒地說著，死死盯著趙夜袂，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跟他拚命，但最終還是彷彿泄了氣般整個人靠在椅背上，自暴自棄地說道：「算了，你說得對，反正都要死，那就乾脆現在死了算了，我不是什麼好人，你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們一起做個伴，下地府了也不算寂寞。」

趙夜袂和圖書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手中所剩無幾的黑霧緩緩消散，說道：「別喊了，師爺，你把老爺喊死了。」

唐邦德的語速越來越快，但聲音卻越來越小，他的臉漲得通紅，如同機關槍般說道：「我們都要給它陪葬！不只是你，這整城的人，都會因為你，落入妖魔的腹中！」

唐邦德這才不得不接受了現實，鬆開了雙手，驚恐地看著倒在地上的虎千萬，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慄。

唐邦德剛想發問，就看見虎千萬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下意識想要尖叫，又意識到了什麼，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也許這樣會顯得有些虛偽，但此刻躺在鍋中的，是趙夜袂的「同類」，在數個小時之前還保持著獨立思考的能力，趙夜袂可以冷眼旁觀她的死亡，但絕不會做出更進一步的禁忌之事。

毫無疑問，唐邦德便是被嚇得不敢動彈的那隻猴。

「……你知道的還挺多啊。」趙夜袂微微眯了眯眼，忽然笑了笑，無所謂地說道：「但我確實什麼計劃都沒有，讓你失望了。」

這是妖魔的世界。

唐邦德說著，似乎是回憶起了那種美味，語氣有些飄飄然，但他的神情卻依舊悲苦：「但是啊，但是啊，她們是我的同胞啊，哦，我不配稱她們為同胞，但我知道自己是個人，我們這種二鬼子，就是兩邊不討好，妖魔不把我們當妖看，如果人類知道了我們的所作所為，也只會覺得我們就是助紂為虐的兇徒……」

之所以使用心意劍，也是因為這是唯一一招能讓虎千萬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就死去的招式，當然，如果一招秒不掉它，那趙夜袂只能用陰炁跑路了。

趙夜袂雖然有計劃，但可不是上來就秒掉虎千萬的這種計劃。

趙夜袂在揮出那一拳后，便靜靜地找了個位置坐下，直到聽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唐邦德連珠炮般的質問后，才輕笑了一聲后說道：「我跟你有仇嗎？」

「那是刻入靈魂深處的吸引力，當鮮活的人站在你面前時，就算那是個脫|光了衣服的絕世美人，你腦子裡想著的也不是和她交配，而是想吃了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想撲上去撕咬她的喉嚨，飽飲她的熱血，大口大口地吞食她的血肉……」

「我，我，我……」

事發突然，唐邦德甚至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虎千萬的身軀便緩緩倒下，最終咚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好了，差不多了，師爺，本以為你是在我面前演戲，結果還真是真情流露。」

殺雞儆猴，自然要演得轟轟烈烈，聲勢浩大，才能起到作用。

「沒有。」唐邦德猶豫了一下后說道：「雖然我們之間表面上有所衝突，但那只是演給虎千萬看的，畢竟若不是如此，這隻多疑的老虎是不會相信我的，也許哪一天我們就要一起葬身虎腹。」

雖然因為現在披著一層馬詹姆的皮看不出來什麼，但在這層皮下，趙夜袂早已心神恍惚，手腳冰冷，為了不被唐邦德看出異樣來，還強撐著做出無事發生的樣子。

趙夜袂勉強恢復了些氣力，站起身來說道：「行了，別掀鍋了，等下真把它們引來了，我們一個都走不了。」

能被趙夜袂秒掉的BOSS一看就不是什麼關底BOSS，但能圍毆自然不要單挑，能智斗就不要硬莽。

「那它跟你有仇嗎？」趙夜袂接著問道。

趙夜袂瞥了他一眼，看著桌上仍在冒著熱氣的大鍋，忽然問道：「師爺，人肉好吃嗎？」

這源於妖魔採取的五光政策。

在剛剛虎千萬招呼趙夜袂坐下的一瞬內，趙夜袂心中閃過了無數念頭，最終才醞釀出了冰冷的殺意，決定以心意劍瞬殺虎千萬。

「胡老爺？」

和*圖*書「逮捕了你又能怎麼樣？我不還是要被安上護駕不力的罪名被吃了？」唐邦德撇了撇嘴，盯著趙夜袂說道：「姓馬的，你可別裝啊，你什麼人我還不知道，你肯定有計劃了才出手殺了胡老爺是吧？」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馬詹姆，你殺了胡老爺！聽著，我不管你有什麼打算，你是想造反，還是想起義，這都跟我沒關係，你闖大禍了，馬詹姆！」

就算殺了一個虎千萬，也會有千千萬萬個虎千萬站起來，所以妖魔們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哪怕只是一兩隻孱弱的小妖也敢在一座縣城裡作威作福，而無人敢鼓起勇氣驅逐他們。

「胡，胡，胡老爺，老爺，老爺死了……！」

「沒有辦法就不能動手了嗎？」趙夜袂淡淡地說道：「被當成家畜飼養著，在虛偽的天空下苟活著，不知哪一天就會失蹤變成哪位妖魔的口糧，如此活著，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嗎？」

比起一向平庸的「馬詹姆」為什麼能夠殺死虎千萬，他對於虎千萬死了的這個事實更感到恐懼。

「對了，你怎麼突然變這麼強了，是不是誤入了什麼古修士的洞府？那你可還真是好運，古修士的遺迹應該早就被那些妖魔毀的差不多了，畢竟它們可不想讓我們知道這世上曾經還有過如此輝煌的人類文明。」

「你什麼意思……？」

普通人不知道妖魔的存在，那麼，妖魔的這番操作是給誰看的就很明顯了。

哪怕少女已經死了，但有的東西依舊是一樣的。

正如前文所言，當家畜們敢對飼養者痛下殺手的時候，就意味著他們的危險度已經大大提升，而為了將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更是為了震懾其他可能的潛在起義者，妖魔們會毫不猶豫地將整座城的人類都殺光——雖然在趙夜袂看來，這隻是它們為了滿足饕餮之欲的借口罷了。

他本來只是打https://m.hetubook.com.com算赴完這一場鴻門宴后，便回去針對虎千萬和墨水縣內的妖魔制定計劃，從長計議，如果是真要就這麼硬來的話，趙夜袂可不會單刀赴會，必定帶上三個隊友來一場正義的圍毆。

「這，這是什麼？」

就像趙夜袂給自己定下的守則一般，有的底線，一旦越過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無數次。

「……有。」唐邦德沉默了一瞬后，低聲說道：「它吃了我全家老小。我剛過門的媳婦，我八歲的女兒，我那風韻猶存的老母，全在它肚子里。」

虎千萬一動也不動，唐邦德一下子急了，跪在虎千萬的屍體旁，將虎千萬翻了過來，也顧不上什麼尊卑有別了，一個勁地搖晃著虎千萬的屍體，如果虎千萬還活著的話，大概會毫不猶豫地給他一爪子。

他可以暫時扮演馬詹姆的角色，卑躬屈膝，向虎千萬示好，這是為了完成任務所要付出的代價，趙夜袂能夠接受。

「那我現在就送你下去見胡老爺如何？」趙夜袂挑了挑眉：「我也不建議多殺一個，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你既跟我無冤無仇，也打不過我，你不拿槍指著它，你拿槍指著我？」趙夜袂若有所思地說道：「好人就該被拿槍指著？」

「那大可不必。」唐邦德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周圍，小聲地向趙夜袂詢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你是不是在胡府外面埋伏人了？我可先跟你說好啊，這胡府可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四個固定崗，五個流動崗，還有隨機巡邏的妖魔，今天巡邏的妖魔應該是那隻青蛾妖，擅長幻術，你要是只帶了幾個凡人，那一下子就會被它迷了眼……」

而只要趙夜袂不吃，那就鐵定會暴露，那麼，與其等虎千萬發現他的異常，起了疑心后再動手，倒不如先下手為強，以心意劍瞬殺虎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