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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希望？」

「坐下去的是陳天征，但站起來的是什麼東西可就說不定了。」

「哦，我知道啊，祂們很強，你們在祂們手下不過是翻手便可傾覆的螻蟻，但我問的不是這個啊。」

行舟之中，一名魔焰滔天的大魔結束了通訊，身前如同氣泡般的事物便逐漸黯淡了下去。

史官抬起了眼眸，沉靜地看著陳天征，說道：「以在下看來，陛下可有三個謚號。」

看起來似乎牛頭不對馬嘴，但仔細想來，這就是他給出的答案。

……

「但於今日，在諸葛大人他們紛紛戰死後，您選擇投降於天魔，大業中道崩殂，背信棄義，德之不建，氣節全無，可悲可嘆，合該稱為哀帝，遭後人唾罵。」

無邊無際的虛空之中，有一艘半透明的行舟于虛空之海中穿行著。

空間。

趙夜袂輕輕一抖，劍上的血珠便隨之滾落。

「而若是於今天之前，與天魔酣暢淋漓地一戰，最終死去，雖大業未成，但天子守國門，君主死社稷，依舊可稱上一聲烈帝。」

「然而我手中恰好有這麼一份史料，由親歷者親手刻下，絕對真實。」

陳哀帝只是靜靜地看著趙夜袂的舉動，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趙夜袂會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許久后，似乎是薪火劍上的氣息喚醒了他久遠的回憶與僅剩的人性，他低聲笑道：「三清，火雲，元機，國師……原來你們最後還搗鼓出了這種東西啊，難怪在戰場上如此不堪一擊。」

「總之，肯定不是人類。」

而現在，正是審判之時。

六名輝耀，以及一名「座」。

「哀帝么？」陳天征就像是完全聽不出史官的話外之音一般，微笑著說道：「我知道了，感謝白史官。」

在它出現的瞬間，天魔宮中所有的警報措施都被激活，深沉的黑暗中，有大魔睜開雙眼，驚恐地說道：「夜——」

時間。

只不過，無論是他，還是那虛空之門后的存在，都沒有發現，就在剛剛「門」短暫打開的瞬間，已經有什麼東西穿過了門，抵達了門的另一頭。

三百年來，他的人性不斷流失，就算現在自寶座上離開，他也不再是那個陳天征了。

大陳王朝自開朝至今已有千余年。

隨著大門的洞開，陳哀帝已經嗅到了自其它地方傳來的血腥味。

那站在門外之人似和圖書乎是一路風餐露宿趕來，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身上的衣物滿是划痕與血跡，唯有那雙眼眸依舊璀璨。

締。

沒等陳哀帝多想，便有人推開了殿前之門，讓光亮投了進來，正好照在了陳哀帝的身上。

因果。

「嗤！」

陳哀帝頭顱上的傷口不斷蠕動，血肉擴張，于頃刻間便緩緩愈合。

趙夜袂平靜地說道：「陳天征的臣子，陳天征的知己，陳天征的老師，陳天征的妻子，陳天征的兒子，他們都死在了三百年前，為了大陳王朝的國運，為了陳天征的理想，為了陳天征。」

史官完成了記述，停下了筆，將史書鄭重其事地收起，而後向陳天征最後鞠了一躬，于堂前自刎。

只不過，祂們沒想到的是，正是因為這養殖場，為祂們理論上天衣無縫的防禦帶來了一絲縫隙。

但這世間又哪裡還有希望？

「那麼，陳天征座下的寶座，究竟有什麼東西呢？」

趙夜袂彷彿自言自語般說道：「在我來到這個皇宮前，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在跟皇宮裡的宮女和妖魔進行了一些友好的交流后，我發覺事情似乎有些不對。」

但即使如此，這彷彿烙印在靈魂的每一寸的使命依舊讓陳哀帝在這寶座上坐了整整三百年。

當這遁去的一降臨時，有一塊玄黑之物于天魔宮中浮現。

他收斂了神情，神識于虛空之中勾勒法陣，片刻后，一扇虛無之門便自空中洞開。

而在那氣泡上，赫然標註著「13889號天魔養殖場」！

「陳天征為什麼還活著？」

陳哀帝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笑了笑，溫和地回答道：「你不知道祂們有多強。」

它一向自稱陳哀帝。

「而在他們都慷慨赴死了之後，陳天征，為什麼還活著呢？」

「什麼叫不太一樣，這是很不一樣！」一個渾身繪著漆黑紋路的壯漢從門後走來，看著眼前滔天的魔光，嘴角抽了抽：「局長，如果不能跟北聯聯誼的話，那退而求其次，我們找瀛洲聯誼也好啊，跟一群黑漆漆的傢伙怎麼團建啊……」

芙芙的行動並非唯一，在她之前，命策局便進行了一百四十七次行動，耗費了無數人力物力，最終成功了四十九次，將四十九件不可名狀之物，通過「養殖場」送入了這天魔宮中。

和圖書趙夜袂沒有邁入殿中，只是站在門外，看向了陳天征座下的黃金寶座。

放眼望去，如同這個世界一般的氣泡竟有數萬之多，當明白這氣泡是為何物時，任何人都會為之膽顫。

而後，趙夜袂將薪火劍召回，轉身離開。

但下一刻，一隻修長的手便自虛空中浮現，握住了座的一角。

陳天征似乎有著什麼謀划，想與天魔與虎謀皮，想要保護什麼，但這跟陳哀帝又有什麼關係呢？

「妖魔，真是廢物的族群，果然還是得引進些新物種啊……聽說星君那邊新培育出一種名為夢靈的種族，也許可以買來試試。」

在他們交談的時候，其他命策局成員也已然抵達。

天魔宮乃至它之中的四萬五千三百二十八個世界在剎那間被封鎖，無人可以離開，更無人可以解除。

——他只是來斬上一劍的罷了。

「鏘——」

命策局七人旁若無人地在交談著，天魔們自然沒有坐以待斃的打算，紛紛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只不過，在座降臨的時候，祂們的結局便已註定。

大道五十，遁去其一。

陳天征也于滿地屍體中登上了黃金寶座。

「好了，別吵啦，應該事先都有通知過大家才對。」

但，今天的皇宮靜悄悄。

那群在皇宮內為非作歹，白日宣淫的大妖大概沒想到，自己已經被安排上了最後一場升魔儀式，這富麗堂皇的皇宮便是儀式的舉辦地點，于大火中焚毀的皇宮將作為這一輪迴收割結束的標誌。

「她們說，皇帝有疾，不能行，終日只能坐于皇位上，如同一個精緻的擺設……唔，確實也符合妖魔橫行於世間時，人類皇帝的樣子。」

陳天征不惜放棄尊嚴，放棄同僚，也要守住的究竟是什麼？

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陳天征，或者說陳哀帝，于沉睡中蘇醒，自黃金寶座之上睜開了眼眸。

薪火劍自劍匣中緩緩飛出，展開為長劍，鏗鏘的劍鳴隨之響起。

那是「座」的一角。

「天魔們不會細究，因為祂們本就高高在上，不會在乎凡間的一位小小帝皇的投誠，但若是仔細研究過陳天征的生平，就會發現其中的不對。」

在未來，他依舊會坐在這裏，直到有人能夠站在他面前。

「那麼，命策局第一百二十七次團建，就這麼愉快地開始了。」

在他hetubook.com.com選擇向天魔投誠，坐上這黃金寶座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陳哀帝思索了許久，終於想起了什麼。

「而且，你有再多的苦衷，再多的緣由，又有我何干？這三百年裡，因你的親手設計而枉死的人類可還少了？」

在滔天的火海之中，成為牧者001的陳天征向身前唯一倖存，還在奮筆疾書記載著此次事件的史官問道：「白史官，你說，朕死後，該用什麼謚號為好？」

許久之後，陳哀帝才抬起了頭，靜靜坐著，就像過去無數個日子那般。

卻不知，那人能否具備坐在這黃金寶座上的勇氣？

「嗯，這麼說，陳天征是畏懼於祂們的強大，所以從一代勵精圖治的帝皇變成了祂們的座下走狗，甘願作為牧者001而苟活著嗎？」

正如趙夜袂所言，這小小的宮殿內已與他的神域無異，區區先天，又怎能傷到他？

似是疑惑。

「就你們話多。」抱著長劍的少女沒好氣地說道：「知命姐姐可是自損修為，在歲月長河上算了整整三年才找到這群傢伙的，連局長都親自出手了，要是這回還讓祂們跑了，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吃掛落。」

「受人所託，來問陳天征一個問題罷了，這麼說來，倒是也巧，三百年前的皇帝也叫陳天征，三百年後的皇帝還叫陳天征，你說這是不是個天大的巧合？」

戴著厚厚的眼鏡，看起來書卷氣十足的中年人自門後走出，看著眼前的情況，無奈地嘆了口氣：「局長，這就是你說的團建啊……怎麼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本來家裡似乎出了事情，沒精力處理祂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錯過了這次機會大概就沒有下一次了，所以，只能速戰速決了。」

陳哀帝微微眯著眼，看著門外的人影，沉默了半晌后，輕笑著說道：「這位天災先生，你不遠千里來我宮中，有何貴幹？」

那是一個看起來年輕的黑髮男人，在將此地封鎖之後，他才向後一推，幫後面的人打開了門。

陳哀帝則遙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久久不語。

但也僅此而已。

「我腦子可還沒發昏。」趙夜袂嗤笑了一聲：「殿內與你的神域又有何異？你雖被困於寶座之上，神識與知覺皆陷於這小小的屋子之內，但我若是進去了，情況可就不一樣和圖書了。」

它似乎存在於這一片虛空之海中，但又好像不在，無人能捕捉到它的蹤跡。

陳哀帝閉上了雙眸，再度陷入了悠久的沉睡之中，等待著有朝一日能有一人站在他的身前，怒斥他的不義。

「不是人……」陳哀帝無喜無悲，只是淡淡地說道：「陳天征早就三百年前就已經死了，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是陳朝最後一任皇帝，陳哀帝。」

如他所說，他只是來斬上一劍的罷了。

因為這是站在無盡星海，億萬世界最頂端的存在。

這名大魔一邊自語著籌劃養殖場接下來的發展路線，一邊離開了這裏。

等到人到齊后，最開始那名黑髮男子才出聲說道：「這群天魔宮的渣滓，仗著有虛天泛舟，其他人找不到祂們，在星海里到處作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有知命幫忙，命策局上下都出了大力，我們才終於抓到了這群老鼠的尾巴。」

對了，寶座下究竟有著什麼？

「哈，哀帝，哀帝，何其可悲，何其可悲！不能同生，亦不能共死，替有著血海深仇的仇敵效力，當狗苟活著，苟活至今竟連為何苟活都不記得了。」

一如三百年前一般。

陳哀帝低下頭，說道：「天災們降臨了第三百四十二號魔靈製造儀式，並將其破壞。為了防止他們造成更大的破壞，我並沒有對他們下手，而是製造了對應的條件，將他們送走了。」

自此，陳天征死去了，坐在寶座上的只是曾經名為陳天征的殘骸罷了。

「比起這個，這位朋友，不進來與我一敘么？」

就像他的同僚們一般，與大陳王朝一同埋葬。

明面上，他是大陳王朝如今的皇帝，也是妖魔們推出的傀儡，所以在皇宮裡自然有大妖日夜看守著他。

陳天征也好，陳哀帝也好，他怎麼想，它怎麼想，都與趙夜袂無關。

烈火焚城，作為大陳王朝象徵的皇城受到了最猛烈的進攻，皇宮中人被屠殺一空，這一切隨著陳天征的「棄暗投明」而宣告終結。

「有什麼東西？」陳哀帝如同復讀機般一直重複著趙夜袂的話語，輕笑了一聲后說道：「沒什麼東西，我也記不大清楚了。」

自始至終，國都都定在天京城，上千年來都未曾變動。

最終，男人微笑著拍了拍手，說道：

但，這是由無數修士以心血鑄造的，一無所成，沒有任何特ｍ•hｅtuｂｏok•cｏm•ｃom質，唯獨避開了命運的劍。

他看向了陳哀帝，平靜地說道：「有人托我來問問陳天征，陳天征，你，為什麼還活著？」

「至於你找的陳天征……抱歉，我不知道他是誰。」

威嚴的皇宮坐鎮于天京城中央，為鎮壓四方之意，尋常時候，宮人絡繹不絕，一派皇家氣象，絲毫沒有被外面妖魔亂世之景所影響。

陳哀帝沉默了一瞬，輕聲說道：「……你不知道祂們有多強大。」

養殖場，只是天魔宮的諸多場所之一，但有著十分重要的地位。作為依託于神物虛天泛舟的勢力，天魔宮一向行蹤漂泊不定，虛空為家，所以能夠穩定產出資源的養殖場便顯得十分重要。

「大人，任務已圓滿完成。」

沒有多餘的話語，趙夜袂凝視著寶座上正微笑看著他的陳哀帝，以薪火劍為載體，斬出了心意劍。

「天災？呵，又是那群蝗蟲。」門后，有冰冷的聲音傳出，絲毫不掩飾對玩家們的厭惡：「也罷，能用一個魔靈將這群瘟神送走也好，這群蝗蟲，呵……」

最終，當門關上之後，天魔宮內總共有七名來自命策局的不速之客。

有輝耀階級的天魔掙扎著自封鎖中抬起頭來，但當祂看到了虛空中的那道身影時，依舊感到一陣又一陣的絕望。

那道聲音又勉勵了陳哀帝幾句，而後門扉緩緩閉合，大殿又恢復了最初的模樣。

於是，一切都被封鎖。

「若是于天魔入侵之前，陛下當稱武帝。功過三皇，德高五帝，文韜武略，大陳在您的帶領下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百姓安居樂業，文明開放並蓄，可謂是在世人皇。」

「做得很好，牧者13889001，你本就有修為在身，又天賦過人，只要你繼續放牧此方世界，有朝一日，未嘗不能獲賜天魔化生儀式，加入到天魔宮中。」

陳哀帝的笑容一僵，因為薪火劍並沒有如他預料中那般停下，而是毫無阻礙地自上而下貫穿了他的頭顱。

命運。

「那麼，多說無益，我只是受人之託來此罷了。」趙夜袂搖了搖頭，沒有去深究這不知多少年前的秘辛的想法，只是平靜地取出了劍匣。

只不過，實際上究竟是誰看守著誰么……

「今日怎麼這般安靜，那群畜生能安分得下來？」

陳天征已經死了。

同一時刻，以此為錨點，完整的座降臨在了天魔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