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色孽初誕·勝天半子
第十一章 潑猴
此方世界終於恢復了平靜。
「跟我簡直一模一樣,就是沒我長得好看。」
「……」
和他一樣驕傲的人。
他直起了佝僂的身子,火光之中,有輝煌的金甲於他身上顯形。
「吾乃!」
但,老孫卻用最兇惡的語氣,說出了最軟的話:「我懂了。」
他不知道敵人是誰,但他與敵人之間有一種莫名的聯繫,就像是棋子之於棋手,道具之於工匠,祭品之於祭祀。
沒有什麼苦大仇深的理由,也沒有什麼冠冕堂皇的借口。
「難道……」
姬知命微笑著說道:「阿拉阿拉,真是丟人呢,弗拉基米爾,被認為可以隨意擺弄的棋子顛覆了棋局的感覺如何?一定很不好受吧?要不要撲進你媽媽的懷裡好好傾訴一番呢?」
姬知命笑容燦爛,向祂指了指老孫那一棒留下的痕迹,說道:「弗拉基米爾剛剛被打了一棒,應該正在氣頭上呢,祂們好像也損失了十三個小世界,想必心情不是很好吧?」
「孫!悟!空!」
「當然,違反了條約就是違反了,我們當然願意提供相對應的賠償,不過,弗拉基米爾要是看到了你,會作何感想呢?」
直到那個坐著大巴車長途跋涉來到他房前的孩子敲開了他的房門,向他禮貌而又生疏地詢問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也許會在這裏躺到天荒地老,任憑歲月輪轉也無動於衷。
老孫並不奇怪她的到來,只是無所謂地將長棍負于身後,抬起頭,彷彿熊熊燃燒的雙瞳洞穿了世界,看向了世界外側的人。
不過,他很清楚,這隻不過是在逃避罷了。
長棍橫掃,向著遙遠彼端的某個被保護嚴密的世界落下,途中有十三個與其處於同時保衛體系與必經之路上的小世界被輕易碾碎,長棍去勢不減,向著位於中央的世界落下。
趙夜袂眼神幽冷,不再猶豫,只將這根燒火棍當做紀念品帶走,離開了這裏。
在南城市的空間通道被擊碎后,祂就收到了消hetubook.com.com息,不過飯吃到一半,哪裡有不吃飯就幹活的道理?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姬知命微微一愣,卻聽見老孫平靜地說道:「但我不能按你們說的做。」
深沉的黑暗中,有人伸出了手,想要擋下這一棒,但最後卻是被連手帶人一起擊飛,砸入了無盡星海之中。
結果,就在這段時間里,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姬知命微微皺眉,但最終還是離開了。
連綿數十里的山脈被輕易撐開,層層疊疊的封印浮現,卻被他舉起長棍一一捅穿。
片刻后,當祂裝作沒事人重新回來時,正好看到了世界在祂眼前崩塌。
「天天就說這些大道理,你不煩我都煩了。」
直到有一名白衣飄飄的仙人來到了這方世界之外,伸出手,便將瀕臨崩潰的世界穩定了下來。
經歷了諸多變亂,被一次又一次算計,甚至因自己的原因而讓世界陷入動亂之中后,他就像是被磨平了稜角一般,只是懶洋洋地躺在山下,既不言也不語,對外界的變化充耳不聞。
「一個兩個,都跟縮頭烏龜一樣,打起交道來真麻煩啊……」
宛若涅槃。
所以,要做什麼,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老孫將身後的長棍握于手中,有深沉的火焰自棍身上燃起,並逐漸蔓延至他身上的毛髮上。
仙人輕嘆了一聲,平靜又舒緩的聲音在世界內響起:「你最終還是這麼選了嗎?」
「喏,就在那裡。」
「什麼時候,我連揮棒的勇氣都失去了?」
在超限動用神權,揮出了那無可想象的一棒后,老孫便狂笑著消失了。
姬知命微微凝神,等待著老孫發出最後的宣言。
祂只是靜默了片刻,沒有反駁,更沒有暴怒,靜靜地伸出手屏蔽了姬知命的窺視。
但即使驕傲如他,也是會變的。
長棍高舉,並在轉瞬間放大了無數倍,憑藉暫時同境界的實力,老孫終和圖書於捕捉到了那道若有若無的聯繫。
老孫平靜地說道:「像你們這種智者,總是喜歡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蒼生為棋,世界為局,但……」
當然,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隱隱知道那個幕後黑手想利用他做什麼,而只要他待在這裏,黑手的算計就無法得逞。
那是一個猶如棋盤般周密的世界,每個格子內都擺放著一枚栩栩如生的雕像,棋盤上密密麻麻,但在一處由莊嚴寶相的雕像布滿的位置,卻有一格空空蕩蕩。
他彷彿聽到了那陣毫不掩飾的笑聲,沉默著上前,走入了依舊還在燃燒的火海之中。
「懦弱,恐懼,自咎,逃避……呵,真是醜陋至極。」
姬知命沉默了片刻,最終搖了搖頭,自世界外側離開,默默注視著這個世界。
門關上了。
「你好,請問你就是資助了南城平安福利院的孫先生嗎?」
然後,在察覺到這裏剛剛似乎發生了什麼很不妙的事情后,祂的表情微微一僵。
下一刻,他單手支撐著身體,沉默地站起。
他頭上堆苔蘚,耳中生藤蘿,鬢邊少發多青草,額下無須有綠莎,看起來狼狽至極,如果不是偶爾還不耐煩地伸出手來撓撓癢,看起來跟一具屍體也沒什麼區別。
「誒,差點忘了,在你被北聯判處叛國罪,像一條喪家之犬從北聯逃離的時候,你媽媽似乎就已經被你親手殺了哦?」
那時候,他將趙夜袂當做了命策局又或者是其他窺視他神權的人派來的說客,自然不會給趙夜袂什麼好臉色。
現世之外,由命策局掌握的一處小世界中。
他只是不爽罷了。
「嗯,是我,怎麼,過了幾年就認不出我來了嗎?」姬知命俯瞰著他,認真地回答道:「我本以為你會選擇改變的,無視自己犯下的錯誤固然困難,但背負著這些罪孽為生者開闢道路才更為不易。」
「潑猴。」
老孫的聲音越來越大,最終回蕩于這片世界之中,久久不休和*圖*書。
「就算你們能做到,那又如何?」
「如何,姬知命?」既然都已被發現,祂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抬起頭與投來的視線對視,冷冷地說道:「這下,你可滿意了?又或者,命策局想再開戰么?」
不屈不折,傲骨嶙嶙。
「不知道現在過得怎麼樣了呢?跟另外兩條喪家之犬,一起在新大陸抱團取暖,互相舔舐傷口的感覺如何呢?大家都是失敗者,一起圍在篝火邊,互相傾訴衷腸的感覺應該很不錯吧?」
既然把我當做棋子,那麼,你可想好了後果?
「我不是棋子。」
下一刻,祂神情一僵,因為祂察覺到有人順著這一棒找到了祂。
謂高與天等!
至多只是出於慚愧之情,分出一個化身去做力所能及之事,但也僅此而已罷了。
「……」
現世,南城市,趙夜袂靜靜站著,看著身後承載了他無數記憶的老屋被烈火埋葬,熊熊燃燒。
「你之前說過的那個黑手嗎?」姬知命說道:「無所謂,雖然還沒有掌握祂的具體身份,但無非就是那幾個人,命策局別的本事沒有,保住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裏荒涼無比,靈氣貧瘠,想要從這裏開發資源所要耗費的代價比資源本身還要高昂,一直以來,命策局只是將這裏當做倉庫來經營。
「沒什麼,只是看到了條喪家之犬在無能狂怒,感覺有點好笑罷了。」
「齊天大聖!」
忽然,他的耳朵微微一動,神情變得複雜了起來,喃喃自語道:「還真是塊不開竅的石頭,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是聽不懂猴話啊……」
就在這時,身邊忽然有一扇銀白色的門扉生成。
巍峨的山脈之下,靜靜躺著一位尖嘴縮腮,金睛火眼的「人」。
老孫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舉起長棍,指向了姬知命,沉聲說道:「姬知命!」
老孫並不回答祂的問題,只是凝視著祂,一字一頓地說道:「姬!知!命!」
「潑猴……」
而後緊握。
「m.hetubook.com•com也罷。」
他已經被壓在這裏很久很久了,只不過,他以前也曾有過類似的經歷,相比起來,這段日子只能算是清風拂面。
棋子散亂。
老孫緊握長棍,高高躍起,臉上浮現出久違的肆無忌憚的大笑:
他怕了,他累了,對那道漆黑的身影,他感到難以逾越,最終,他放棄了。
——因為那些人,或者說這世界上沒有人能夠用利益收買這樣一個驕傲的人。
彷彿由最深沉的黑暗構成的存在一時無言,有一滴鮮血自祂的指尖落下,質量堪比天體的血液不知又會造就多少紛亂,但祂已經顧不上了。
神權·齊天!
老孫狂笑著,向著一切的算計,一切的陰謀,一切的布局揮棒!
「什麼時候,我可以由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像一枚棋子般被隨意擺弄?」
「祂在等我成佛。」
「又或者,你,埃爾斯,打算以萬神殿空間之神的名義,代表萬神殿和命策局結盟,共同討伐永生議會?」
老孫輕笑了一聲后,高聲說道:「什麼時候,我淪落到了需要靠人保護的地步?」
於是祂慢條斯理地吃完了飯,然後才開了傳送門來找姬知命。
姬知命輕嘆了口氣,最終看向了腳下的世界,彷彿還能聽到那狂囂的笑聲。
「所以,麻煩你讓開。」
但在接下來的相處中,老孫逐漸意識到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他走上前,隨手將燒火棍拔起,而後就像小時候第一次看見這根燒火棍,在老孫面前笨拙地舞動它時一樣,將其在手中旋轉,舞動。
一根長棍突兀地於他手中浮現,被他握在手中,一根毫毛輕飄飄地飛起,落到了他的耳後。
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但老孫在這一瞬內抵達了座之境。
身後,老屋最終不堪重負地發出一聲哀鳴,轟然倒塌,一時火光衝天,照亮了整片夜空。
因為整個棋盤都四分五裂,最終破碎。
那一瞬間,老孫身上的氣勢驟然升騰而起,並在極短的時間內提升到了不https://m.hetubook.com.com可估量的地步。
祂靜默了片刻,忽然看到了腳下世界中那不斷崩解,最終歸於虛無的長棍。
被強制下線的姬知命收回了視線,輕輕搖了搖頭:「真是名副其實的縮頭烏龜啊,這樣的人當初是怎麼想著在北聯建立自己的永生王朝的……」
反正不會是什麼好話。
有一名穿著登山服,帶著大檐帽,作旅者打扮的銀髮中年人推門而出,一邊推門一邊說道:「晚上好啊姬上仙,你們違規了,雖然並沒有檢測到夜締級別的能量,但規矩就是規矩,你們違反了條約,雖然也不是不行,但咱們可不興先上車後補票這出啊……」
這種幾乎是直球辱罵的話大概沒人能忍受得了,但此刻站在這裏的是曾經北聯的碎夢刀主,如今永生議會的Great Three之一弗拉基米爾。
他嘿嘿一笑,神情卻變得肅穆了起來,向前伸出了手。
那時候自己說了什麼來著?
漫天火海不能傷他分毫,趙夜袂一眼就看到了那根插在廢墟頂端的燒火棍。
「如果有誰將我當作棋子,想讓我遵循他的計劃來做的話,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他的計劃捅個通透!」
只有那根長棍落入了世界之中。
許久之後,祂才咬牙切齒地說道:「潑猴!」
埃爾斯張了張嘴,開到一半的門迅速關上:「啊不不不,我只是路過你們接著打接著打不關我事啊我就路過看一眼吃個瓜純路人有一說一……」
夜締,夜締巔峰,輝耀,巔位,乃至……座!
熊熊燃燒的烈焰將他包裹,他于烈火中睜開了雙眸,並高舉起了長棍。
「想讓俺做你的棋子?那可就別怪俺將你的棋局一腳踹翻了!」
山崩地裂,天穹齊鳴,這小小的世界彷彿承載不了此般存在,正在發出哀鳴。
老孫就像是在對自己這數十年的生活做個總結一般,自言自語說道:「到頭來,竟還要他教我怎麼做。」
直到數十年前,有一位不速之客被鎮壓在了這裏后,這最後的職能也被剝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