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事情都說完，蘇景最後道：「我取來的，到底是不是天無常丹？」

蘇景先是愣了下，隨即想到了什麼，面色大喜！

如果蘇景取來的丹如老道所「說」，會要人命的話，那便只有一個解釋：蘇景認錯了丹，他送來的不是天無常。

有關天無常丹種種，陸崖九早就查得清楚，靈丹絕不會害人。

師叔提點，蘇景也很快想通，猙獰變作了疑惑，望向腌臢老道：「前輩究竟想怎樣？」

「妖、妖……妖……」少女忽然開口，拖山只當輕拈花葉之人，講話卻無比費力，反覆地重複著一個「妖」字。

「他欲奪丹。」陸崖九應道。

蘇景的目光陡然猙獰！

跟著老道又是一腳踢在「牆角」上，黃金屋輕輕一震，散出的熱浪消散……不是消散，是收斂！神劍斂勢，盡歸於屋中丹爐。

平時冷冰冰，其實胸中童心未泯；喜則笑怒則拔劍、被嚇一跳時會罵髒話、平時還總要擺架子；事事講機緣，不理會別人如何想只喜歡和自己矯情；「死」前一夜，仍謹記「兩不相欠，我不欠這人間，人間也不虧欠於我」，才肯真正輕鬆的老頭子……

蘇景雙眉幾乎糾纏到一處去了，苦思良久總算靈光閃過，想到了一重可能，重新望向老道：「天無常丹……分作兩種？一種給人吃，一種給妖吃？」

蘇景煩得不行，哪還會和他糾纏到底有幾種天無常，追問：「我帶來的這枚，是給妖怪吃的，人不能吃？」

憧憬破碎，傷人ｈetｕｂｏｏｋ.coｍ.ｃｏm心肝，可是遙想當初，以為「三這三那訣」能救自己的性命，到最後卻煉出了三個渾人矮子，老祖當時又如何？還不是隨風散去，再不理會！

可腌臢老道一喝，蘇景只覺得，雙耳、雙眼、千多氣路乃至從頭到腳四萬八千隻毛孔，盡數被利刃刺入！

陸崖九不明白少女的意思，但看得懂老道的手勢，追問道：「這丹我不能煉化？」

從收攏妖奴到救活小泥鰍，從煉化烈火世界到結緣狐地，蘇景的機緣數不清有多少都因大聖玦而來，少女對他有大恩，如今還她這枚丹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是老道又篤定此丹就是天無常！

老道搶仙丹蘇景急眼，此刻聽說他辛苦奪來的仙丹不能用，蘇景更急眼了：「煉化天無常丹怎麼可能死人？」

空歡喜！

離山，陸九。

說著，老祖伸手把蘇景拉了起來，問：「我且問你，你可知，我是誰？」

但她不搶。

老道點了點頭，同時他頭頂上飄飄蕩蕩、體內真元凝成了另一個「老道」，跟著那幻象老道又散碎掉了。

自己帶了靈丹進來，「無中生有」弄了個天大希望出來，此刻希望又告破滅，這樣的「玩笑」對老祖來說，未免太殘酷了些！

耐下心來，把自己取丹的經過仔細說出來了，腌臢老道聽著連連點頭。

蘇景起身、來到老祖身前：「是弟子沒用……」五個字之後，一向伶牙俐齒、又被三屍、烏鴉這群廢ｗｗｗ•hｅtｕｂoｏｋ.cｏｍ•ｃoｍ話精怪熏染多年的蘇景，竟然說不下去了，心中無話就變成了個「空」，這「空」又把喉嚨堵住，讓他呼吸都難，又談何講話。

不是他沒耐心，而是蘇景尚未「破無量」，沒經過第八境的領悟，就無法解讀天道，也就不可能領會有關煉化靈丹的道理，陸老祖就算把青燈境說塌了蘇景也明白不了。

少女歡喜，檀口一張把靈丹吞進腹中，不是服丹，妖怪都喜歡把寶貝藏在肚子里，然後歪著頭笑眯眯看著蘇景，似是琢磨要不要在抱他一下。

是天無常丹沒錯，出自古時江山劍域之手沒錯，但這枚丹是劍域為妖精鍊化的……又難怪蘇景會在南荒得來它！

兩入青燈境，蘇景的樣子並沒太多變化，可他早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少年，下個剎那風火雙元反撲，蘇景再奪回身體，而此時老道已經和九祖動手了。

並非真正煉化，只是先解一下丹性。待蘇景應是，陸崖九動法，正待投身丹世界，不料那個吃面老道突兀怒吼！

她把丹給蘇景，然後再要。

終於，這一次老道釋然，點頭！

蘇景自己空歡喜一場無妨，因為他還有廣闊世界，還有大把時間，可陸崖九有什麼？

她放開了拖山的巨索，搶到蘇景之前，衝進兩人之間。一隻手按住了老道的肩膀，另只手化去了陸崖九的明月一擊。

丹中有世界，暗藏造化，人入丹、融于那一方世界，隨轉那無數寂滅，才能奪下靈丹造化、將之和-圖-書滋補自身元神……

蘇景以前關注過靈丹世界、甚至以神識侵入其間，但那並不是「服」丹的法門，並無妨害。

對這樣單純的女子，蘇景就算再如何氣悶，又怎能發得出脾氣，勉強笑了下，糾正道：「蘇景！」說著，把溜溜轉的靈丹放回到少女手上。

陸崖九不慷他人之慨，對少女微笑搖頭：「丹是蘇鏘鏘帶回來的，你若想要，就去找他要。」少女點頭，好開心的樣子，素手輕揚、輕輕鬆鬆地從老祖手中取過了靈丹，又邁步來到蘇景面前，將靈丹放回到他的手心。

蘇景作全力飛撲，以他現在的修為，動作何其迅捷，但那人影比他要更快得多，雕山的少女。

而腌臢老道也有些著急的樣子，嘴巴動了又動、動了又動，最終也從喉嚨里擠了一個字：「妖……」聲音尖銳，不似人聲更像劍鳴。

面前突兀人影一閃……

「妖啊！」少女急得不行，加重語氣，幾乎是在的蘇景大喊。

「刃」入身，掀起疼痛，繼而疼痛亦如刃，來自四面八方、多到無以計數、硬生生截斷真元行運、截斷血脈流轉，也截斷了所有感官所有心念，那一聲大吼入耳時，蘇景一動也不能動。

腌臢老道再次點頭。

「妖……」少女仍說著那一個字。

關心則亂，蘇景心浮氣躁，根本想不通少女那一字之意，目光依舊牢牢盯住腌臢老道，可對方又沒了反應，站在原地愣愣發獃。

旁邊的陸老祖開口了：「似你這般浮躁，永遠也解不出事情真和-圖-書相。」

少女的臉色著急，偏偏說不出一個字來，只是不停的搖頭，示意兩人莫再打鬥。

不存半分猶豫，劍獄急旋、劍羽飄零，蘇景急撲腌臢老道！

天無常丹對陸崖九來說何其珍貴，腌臢老道剛來奪丹時他立刻動法反擊，就算打不過也非打不可！但老祖就覺出不對勁了，這件事來得蹊蹺：

事情弄清楚了，蘇景卻失魂落魄！

少女還留在老祖身旁，打量著他手心的靈丹，跟著又抬起頭望向老祖，目光顯出渴望之意。

「你沒用？天無常妖丹比著天無常人丹難尋得多了，你把難找的那枚都找來了，還敢說自己沒用？將來還怕找不到好找的么？」老祖笑的，真的在笑：「還有，老道啞巴，從不說話，你剛剛把啞巴都逼得開口講話了，這番成就，可比著找到天無常還要大得多。」

一聲吼喝罷了。

他「比劃」的惟妙惟肖，從頭頂冒出來的幻形可看作是修家元魂，陸崖九煉化此丹，就會魂飛魄散！

陸老祖對蘇景道：「我想鑽進去看一看，你等一會。」

老道搖頭，一個巴掌舉起來，對蘇景比劃了個「五」。

就在此時，不遠處突然「忽」的一聲響，一股熾烈火意撲涌而來。老道東一腳西一腳的，把黃金屋的劍勢發動起來。

他是誰？他是離山、陸九！

陸老祖立刻又道：「他不是一見靈丹就出手的。」

何況，蘇景身邊的妖孽朋友雖多，但真正能煉化這靈丹的怕是還沒有。

張嘴、振喉、喊出來個聲音，算得了什和-圖-書麼？

老道趿拉著鞋子，又捧回自己的面碗繼續吃起來，不過這次他一邊吃、一邊圍住蘇景扔出來的黃金屋打轉，兩隻手一捧碗一執箸都被佔住，就用腳去探這寶貝，時不時的提足踢上兩下。

經過這短短片刻，老祖從容了許多，語氣舒緩，聲音平靜，神情里甚至還多出了一絲笑意，是鼓勵。

她想要這枚丹。

若非如此，江山劍域當年也不用到妖家地盤去煉丹吧。

蘇景甚至還不明白為何忽起爭端，凝勢備戰同時問老祖：「老道要做什麼？」

「慢！」陸崖九斷喝，制止住了蘇景。

少女抬頭，與蘇景四目相望，又指了指蘇景手中的丹：「蘇……鏘……鏘……」

老道不開口，似是不能說話，但他指了指丹，又指了指陸崖九，搖頭。

陸崖九大概解釋了兩句，似是而非的道理。

蘇景深吸一口氣，努力收斂紛亂心緒，跟著手訣一動，黃金屋被他擺在了身旁，對腌臢老道：「我的丹，是自這屋中取來的。當時丹在爐中、爐在屋中，黃金屋熾烈劍意煉丹、爐中有尋隙游刃守護……」

蘇景取出靈丹已經有一小會了，就憑這小天地對老道的認可、憑他的劍法本領，要奪丹又何必等到現在。仔細思索老道出手的情形……奪丹不假，但更像是阻止陸崖九「服」丹。

蘇景眼中又現煩躁，陸崖九卻笑了：「我也越來越糊塗了。」

這世上有幾個人，誰要對付他們，蘇景便一定會對付誰，生死不吝勝敗不理，陸崖九就是那「幾個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