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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降什麼的，只要臉皮夠厚，剩下的交給朱元璋麾下的筆杆子就成。

眾人商議之後，決定先包圍，再勸降，然後以揚州城中事誅殺張明鑒。

哦，大帥又收了義子。那沒事了。

李貞笑得更大聲了。

他說一句，朱文英就高聲重複一句，充當陳標的擴音器。

朱元璋知道江南士紳讀書很厲害，文人們個頂個的強。以後他要當皇帝治國，肯定少不得江南士紳的支持。

「我兒就是這麼勤奮。」朱元璋先得意，然後心疼道，「他年紀這麼小，要睡飽了才能長身體。書早讀晚讀有什麼關係？我兒可是神童，讀書的速度是別人幾倍，哪差這點時間？還有，他怎麼在外面借天光讀書？我老朱……老陳再窮，這點燈油還能少了他？」

李貞那一張飽經滄桑的中年男人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絲調皮的神色，看得朱元璋眼皮子直跳：「標兒的驚喜，國瑞你親眼看了才有意思。什麼都從別人口中知道，多無趣？」

徐達身後，湯和頭顱低垂，是眾多將領中，顯得最恭順的人。

朱元璋一看那老虎帽的模樣，就知道肯定出自自家夫人之手。

現在韓宋打到了北方，許多蒙古人都打出了反元的招牌，江南士紳還是大元朝忠實的臣民，對起義軍嗤之以鼻。

搶完了包子，徐達和湯和又從劍拔弩張恢復勾肩搭背，出門各回各家暫做休息，準備下午開會。

徐達臉色一變，也沖了過去。

朱元璋氣勢洶洶道：「等我吃完飯就去訓他！」

睡覺前，他指揮朱文英和幾個粗壯家僕把朱文正、朱文忠兩人拖走，硬灌了醒酒湯，讓他們早點休息。

朱文正道：「先生教我的時候我還能給他翻白眼。這麼一大群人坐在下面聽標弟講課，我怎麼，呃，連大氣都不敢出。」

朱文正和朱文忠被一三頭身小孩訓斥「年紀輕輕」，還雙手放在膝蓋上連連點頭，朱文英忍俊不禁。

李貞道：「標兒說，讀書能明事理，讀了就有用。」

他爹韓山童是個神棍，信奉白蓮教，到處對人說天下將要亂起來，彌勒佛要出事，起兵反元，還自稱是宋徽宗八世孫。

朱元璋背著手，抬頭看了一眼六月萬里無雲的天空。

李善長道：「大帥，你至少把浙東四先生徵召來。他們四人都有諸葛之才。」

雖現在有不殺降將的規矩，但張明鑒在揚州的事一公布，朱元璋把張明鑒千刀萬剮，其他人也不會說朱元璋不對。

朱元璋得意一句，心疼的話嘰和圖書里呱啦說了一大堆。

朱元璋不由停下腳步，躲在了牆角后。

後世電視劇中，多把江浙文人當做忠臣，淮西文人當做奸臣來描繪。一些野史也將明初「淮西」「江浙」兩派文人爭鬥寫得精彩紛呈。

他這個侄子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跳脫，需要好好磨礪。希望自家標兒能管好文正。

但江浙文人都不選朱元璋，看不起這個朱乞丐、朱和尚。朱元璋是請也請不來，征了也辭官。

對張明鑒的處置廢不了多少心思，他們現在愁的是，揚州已經變成了一座死城，要如何恢復揚州漕運中樞的功能。

玄武湖畔的軍營正中央，朱元璋換了一身衣服，坐到了議事廳的最上首。

歷史中，要到了明年，李善長多次向朱元璋強烈推薦「浙東四先生」，朱元璋才將這四人徵召了來。

雖然標少爺是個神仙童子，但他只有五歲啊，大帥你這樣壓榨孩子，過分了！

最後眾人舉手全票通過，我朱元璋部人少地窄糧少，是眾多紅巾軍中最弱的小可憐，幫不了皇帝陛下。

朱文正和朱文忠跟在朱元璋身邊竊竊私語。

離開這座小院子的時候，朱元璋看到了躲在小院子拱門後面的侄兒和外甥。

半晌，他笑著轉身離去，沒有打擾這一群人讀書。

但至少現在，朱元璋牛脾氣犯了，特別不想理睬這群人。

即便是洪武皇帝殺光了大半個朝堂，但也沒想過讓江浙士紳來充盈朝堂。

李貞大笑：「快去吧。今天標兒蒸了大包子，為了給你們驚喜，包子餡的種類可多。你就不怕他們倆把包子挨個咬一口，選哪個更好吃？」

為了讓劉福通在前面安心頂著元朝的主攻勢，朱元璋部也採用「龍鳳元年」的年號，聲稱奉韓林兒為主。

他明明是怕朱元璋胃口太大，把他那份早飯吃了。但看他揮動著大手喊著「大哥大哥」的模樣，還以為他要跟著朱元璋出生入死呢。

最先投靠朱元璋的李善長等人大多小吏出身，且都大多是淮西人。

但陳標要做海上生意，朱元璋就先集中力量把福建打了。現在倒了個順序。

直到朱元璋、張士誠、徐壽輝等勢力把江南士紳砸了個稀巴爛，他們終於開始「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選新的主人投靠。

於是這場會議便暫時將這個問題擱置，先把揚州打下來再說。

除了與朱元璋最鐵的三個發小之外，其他將領則按照官職大小依次排位，一個個都看上去特別老實https://m.hｅｔubooｋ•ｃoｍ.ｃｏｍ。

朱元璋臉上表情一點一點收斂，變成他在外人面前喜怒不驚的模樣。

朱元璋此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家標兒才五歲，朱文正已經二十四歲。若朱文正娶妻早，他的年齡都夠當陳標的爹。

朱元璋仍舊不樂意：「沒有他們，我們現在不也發展得很好？之前先生你說要盤活應天，還是得讓當地士紳來。結果現在我們不是搞得很好嗎？」

劉福通立了韓林兒當皇帝后，成為元朝主要打擊對象，一直在逃跑。

朱元璋瓮聲瓮氣道：「先生才是再世諸葛。」

這時候郭子興正好死了，朱元璋收攏了郭子興的勢力，剛成為一方小勢力主。

在中原一帶反元的時候，江浙士紳各個都是大元忠臣，拉起鄉勇屠殺紅巾軍。

他回頭問跟著他過來的李貞，悄聲問道：「標兒這是？」

朱元璋將湯一飲而盡，抹了一下嘴，道：「肯定是標兒熬的湯。」

元朝軍隊退出揚州后，繆大亨才提議攻打揚州。

他繼續苦口婆心道：「大帥未來註定會成為皇帝，江浙士紳註定會成為大帥你的臣民，未來你遲早會用他們。現在大帥正是用他們的時候，怎麼能因噎廢食？」

李善長嘆氣后留了下來，私下對朱元璋再次重申了重用江浙文人的意見。

所以江浙士紳聚在了朱標身邊，試圖從太子入手。太子朱標死後，他們大多繼續跟隨太孫朱允炆。之後被朱棣一窩砍了，再次沉寂。

朱文正和朱文忠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朱文正先開口說話：「看到標弟在教人讀書，不好意思去打擾。」

雖現在是最熱的六月，小孩子畏寒，陳標早晨出門時披了一件棉布袍子，腦袋上還戴了一頂老虎帽。

周德興似乎功勞立得太小，一直愁眉苦臉，眉頭緊鎖。

雖然韓山童很快就兵敗，有了他的起頭，天下此起彼伏全反了。

湯和這才喝湯，喝完把和他勾肩搭背的徐達一推，撒開腳丫子追隨朱元璋而去。

連劉伯溫被封「誠意伯」，也是李善長等奸臣搗鬼。明明李善長是劉伯溫的伯樂。

朱元璋給了鬼鬼祟祟的兩人各一腳：「躲在這裏幹什麼？」

之後這些人也藏著掖著，頗有些捏著鼻子強就了朱元璋的意味。

朱元璋摸了摸下巴，他夫人綉老虎繡得可好，曾經給他綉了不少。

朱元璋聽到朱文正還敢翻先生白眼，就要擼袖子揍人。

李貞趕緊攔住朱元璋，示意他不要打擾了和*圖*書陳標上課。

李善長哭笑不得：「我有幾分能耐，我自己不知道嗎？大帥你要說我是在世蕭何，我還能厚著臉皮應下，再世諸葛可不成。朱先生倒是再世諸葛，可惜已經年老，除了在大策略上給大帥謀划，攻城略地的細微之處，還需其他謀士隨行。」

「有、有點緊張。」

李貞哭笑不得，道：「你先吃過飯，再去看他，親口問他。標兒大道理一套一套，我可說不過他。」

朱元璋瞥了李貞一眼，然後繼續看陳標操著一口小奶音，板著胖乎乎的小臉當小先生。

徐達帶著他一貫的面癱臉，連語調都平穩地聽不出起伏，與他打仗的風格一樣穩。

對面的文官們掃了一眼這群泥腿子「土匪將領」。每次看這群泥腿子在朱元璋面前老實的模樣，他們就嘖嘖稱奇。

朱元璋非常不樂意。

若讓他們直接盤活一整座曾經繁華過的南方城市，至少現在李善長還做不到。

朱元璋此次回應天，就是召手下官吏商討，要不要為了這個「左丞相」的帽子，幫韓宋一把。

直到朱元璋佔領了大半個浙江，這群人終於開始急了。

朱元璋悵然：「這樣啊。但這些人學了有什麼用？」

朱元璋拎著侄兒和外甥離開。這兩人也要跟著他一同去開會。

李善長樂了：「這倒是沒錯。可是幫朱大帥盤活應天等地經濟的是陳國瑞啊。怎麼？朱大帥接下來不準備四處征戰，要當一段時間的陳國瑞？」

朱元璋的部下們都知道自己比較弱小，行事都很苟。直接與元朝主力軍對上的事，他們目前是絕對不會做的。他們只能跟在韓宋後面敲敲邊鼓，再在南方搶些地盤，才能夠勉強生活的樣子。

徐達一個踉蹌站穩了身體，罵道：「標兒還能少我們一口吃的嗎！你急什麼？」

他板著臉，面色兇悍冷漠，已經頗具人主的氣勢。

「標兒這樣做有多久了？」朱元璋道，「我竟不知道。」

朱元璋臉上脹紅，有些惱羞成怒：「我這個陳國瑞，不全是靠標兒在背後比劃？我不如直接派標兒去揚州！」

朱元璋眼皮子跳了跳。

李貞壓低聲音道：「標兒說，將學到的東西教給別人的過程，能更好的了解所學。」

比如後世被吹得神乎其乎的「浙東四先生」——劉基、宋濂、葉琛、章溢。

徐達接過下人端來的湯碗一飲而盡，砸吧著嘴道：「誰和你賭？老大怎麼可能訓標兒？標兒這手藝啊，不愧是天上下來的神仙童子。一碗普普通通的醒酒和圖書暖胃的湯，也能被他做成絕佳的美味。」

現在韓宋和元朝的交鋒推進到了高麗、瀋陽、開封一代，他們的手腳才放開了一些。

當朱文英自報姓名，叫「朱文X」的時候，朱元璋的下屬們就收回了狐疑的視線。

「我代替阿英陪著標兒的時候，豈不是也能給人當先生？哎嘿！」

亭子外專門種了一排樹。現在樹蔭下坐了幾排年齡各異的男女老少，面前放了一個小小的沙盤，拿著小樹枝跟著小黑板寫划。

朱元璋的大部分屬下們見到這個陌生的少年，本來挺納悶，哪來的阿貓阿狗都能進議事廳嗎？

朱文英條理清楚地將從揚州打聽到的消息敘述出來，聽得眾人紛紛大怒。

朱元璋幽幽道：「繆大亨，揚州只剩下十幾戶人的事，你可知曉？」

揚州是漕運重地，他們肯定要攻佔。

如果我老朱能當上皇帝，一定要天下人都能讀書。朱元璋發了一個天真幼稚的雄心壯志，或許是今天肉包子吃得太飽，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朱元璋和幾個老哥們鬧了半宿。陳標支撐不住，早早回去睡覺。

主張收降張明鑒的繆大亨跳得最高，怒髮衝冠，求朱元璋派他去揚州殺了張明鑒。

他躡手躡腳走到陳標讀書的地方。

皇帝陛下你一定能抵擋住元朝的攻勢，再續你家宋徽宗的輝煌。

前不久韓林兒封了朱元璋當江南這一片地方的中書省左丞相——甭管這是個什麼奇奇怪怪的官，可能韓林兒和劉福通自己都不清楚。

江浙文人向來看不起朱元璋和紅巾軍。

原本歷史上，朱元璋應該先攻揚州，然後再入川，又取關中之地，今年才會平福建。

韓林兒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傀儡。

朱文英陪同陳標讀書之後匆匆趕來，在眾位朱元璋手下得力下屬下初次亮相。

陳標老氣橫秋：「你們不要年紀輕輕就學了他們那耍酒瘋的壞毛病，會危害你們的仕途。」

李善長：「……」

朱元璋板著臉道：「我又不是沒給你們請過先生。你倆也讀過書，有什麼不好意思？」

湯和擠眉弄眼：「老大看著氣勢怎麼兇狠，咱們打賭，他會不會去訓標兒？」

陳標年紀小，聲音中氣不足。

湯和身後，是朱元璋另一個發小周德興。

繆大亨驚駭：「十幾戶人？張明鑒閉門不出，裏面的百姓應該逃不出來，怎麼會只剩下十幾戶。」

李貞不由笑道：「這你都能喝出來？標兒天剛亮就早早起了，給你在廚房備了湯飯後，就去了亭子里藉著天光讀書。www.ｈetubｏｏｋ•ｃom•ｃｏｍ」

會議廳眾人理了一番現在的情況之後，開始說起了之後的軍事行動。

不過張明鑒卻沒有多佔據揚州幾年。因為朱元璋跑去打福建了，一通蝴蝶效應之下，鎮南王孛羅普得了元朝更多支援，在揚州多待了一兩年。

他甚至看到江浙那群眼高於頂，各個等著他「三顧茅廬」的名氣超大的文人們，有些犯噁心。

李貞看著朱元璋甩甩袖子，衣角滾滾的身影，啞然失笑。

韓山童的部下中，劉福通勢頭最大。他在至正十五年找到了韓山童的兒子韓林兒，立韓林兒為皇帝，國號「宋」，改元「龍鳳元年」。

好了，下一個議題。

李貞捧著熱湯走進來：「國瑞，醒了？喝點湯醒醒酒。」

這也是朱元璋「緩稱王」的策略之一。

在他左右手處，徐達和李善長分列位列前段，正不緊不慢地說著這段時間的戰果和困難。

李善長在朱元璋微末之時跟著朱元璋，和朱元璋私下也是好友，見朱元璋這無賴模樣，並不退縮。

朱文忠撓著頭道：「就是、就是感覺不一樣。」

那交給才投靠朱元璋不久的江浙文人？

第二日，朱元璋一腳踹開壓在他身上的湯和，又從腿搭在湯和身上的徐達身上跨過去。

朱文忠使勁點頭。

反正我就是不想理睬那群江浙士紳！不想！

朱元璋則去「訓」兒子。

朱元璋麾下將領眾多，能治理一方的文臣卻很少。

朱元璋望天吹起了口哨，試圖耍賴。

徐達和湯和勾肩搭背打著哈欠起床，在屋內聽完了朱元璋和李貞的對話。

朱元璋抬了抬手，朱文正拔腿就跑，去找在議事廳外的朱文英。

所以朱元璋才會在建國后，封了江浙文人功勞最大的劉基一個陰陽怪氣的「誠意伯」。

明中期后，他們才漸漸佔據朝堂。東林黨人們就是江浙士紳的代表。

他替地主家放牛的時候，天下還沒完全亂起來。

之後話語權被他們把持，各種野史和小說加成下，劉伯溫成了明朝開國第一功臣，甚至衍生出什麼斬龍脈的傳說，彷彿劉伯溫成了地上仙人。

現在紅巾軍名義上奉小明王韓林兒為主。

其實江浙文人在明初根本沒能進入過皇帝的視野，完全沒資格和淮西文人比。

地主家開了族學私塾，他常趴在牆角邊，聽私塾中朗朗書聲，心裏十分羡慕。

朱文英抱起陳標，陳標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字：「今天我們開始學《論語》的第一篇。」

李善長是文臣中唯一知道陳國瑞就是朱元璋的人。

朱元璋滿臉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