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手稿手稿手稿手稿
兩人很快就削好木條。但燕乾看了李文忠削的木條，很嫌棄地自己又修整了一遍。
他不明白為何燕乾會突然流淚，但大概是好事吧。
得手的朱文正哈哈大笑，率先到達，跳下馬後把陳標撈起來就轉圈圈：「標兒，有沒有想我啊？」
常遇春看著周圍同僚瞬間亮起來的眼神，嚇得倒退了半步。
更悲傷的是，許多人不明白為何中國的數學人花了這麼多時間和精力，去爭奪一個「楊輝三角」命名權。
其他人雖然是義父的義子，但他們都不是標兒的義兄！不是！
陳標已經踮起腳，做好了被陳英抱起來的準備。
陳標從小凳子上一躍而起，背著小短手原地打了幾個轉，然後撲到了燕乾的懷裡。
而這種耕讀世家，到了亂世很容易變成流民。
這個時代已經重文輕理，雖還沒有到斥責科學為奇技淫巧的地步，但對科學的重視還遠遠不夠。
陳標得知李文忠的「心病」后，無語極了。
但是欺負老實人真好玩！
陳標道；「我累！燕叔叔，把忠哥的椅子掀了，讓他和我們一起坐小板凳！」
其他人紛紛露出了憤慨的神情。
等等……
有人說是虛榮，有人說是缺什麼補什麼，有人說這是文化不自信……
陳英跳下馬，心疼地摸了摸兩眼滿含淚水的駿馬腦袋，怒吼道：「朱文正！」
而且燕肅最大的成就也不是文學和繪畫。
李文忠：「姓朱。」
朱元璋見所有人都在配合自己開玩笑，只有常遇春在發獃，疑惑道：「伯仁，你在傻愣什麼？」
你都抱緊我了，那麼手稿肯定會給我了吧？
朱元璋撓頭乾笑：「我知道燕乾是個義士，但還是擔心啊。不過標兒真給他爹我長臉！嘿嘿嘿，我當年也是走到哪裡都有人納頭就拜！」
燕肅的文學和藝術成就也非常卓越，也就是畫作被珍藏於故宮博物院而已。
朱文正舉著陳標原地跳起來搖擺舞：「吼那麼大聲幹什麼？自己騎術不如人，你好意思吼嗎？」
「生氣傷身傷肝傷肺，冷靜啊！」
通過李文忠和陳標表兄弟二人的玩鬧，燕乾發現，陳標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中的多得多。
李文忠沉默了半晌，道：「標兒，你不是說你不拜師嗎？」
朱文正以驍勇暴戾聞名，許多人第一次看到他這麼……智障的一面。
李文忠捏了捏下巴，嘆了口氣，心裏有些羡慕燕乾。
「噗……」正在喝水的燕乾一口水噴出來，「咳咳咳，標兒，咳咳咳，你這麼做，他就娶不到妻了。」
說完，他把李文忠連人帶椅子掀到了甲板上。
陳英展顏，笑容十分明媚：「標兒！」
陳標帶了一大堆軍火原料上路，把李文忠酸得不行。
李文忠：「哦哦。」
李文忠猶豫：「我真的行嗎？我祖上只是農民……」
不！現在西方正在文藝復興初期，我立刻就把老祖宗的著作傳到海外。
這時候不知道是父子倆誰學誰，是陳標人稱小朱元璋，還是朱元璋人稱大陳標了。
陳標眼睛亮晶晶，幾乎熱淚盈眶。
燕乾手足無措：「啊……對？」他也不知道小主公能不能算他的晚輩啊！
「小沒良心的，你怎麼對我沒這麼好？」李文忠把陳標抱起來搖晃。
哎呀，今天要怎麼欺負燕叔叔？乾脆讓燕叔叔給我做風箏吧！
宋濂笑道：「這就更說明燕龍圖的遠見。他當年傳到民間的石刻和樣品，肯定不會全被銷毀。」
燕肅就是北宋這個科學星光璀璨的時代中一個耀眼的明星。
燕乾不僅是邵榮的表弟，他的夫人也是邵家族人，名為邵蕙，是個才女。
但緣分兜兜轉轉，燕乾還是給未來的沐王爺當了下屬。
燕乾整個人都僵住了。
就連「楊輝三角」這個確切有史料記載的實例，中國的數學人也是爭奪了幾十年，才勉強奪得了該有的承認。
比如幾何中的帕斯卡三角形，在北宋時就被賈憲發現其規律，被南宋人楊輝整理，也就是現代數學界已經承認的「楊輝三角」。
朱元璋當年還在郭子興麾下當九夫長，李善長就叩響軍營大門，指明了要投奔朱元璋這個人。
陳標也搬了一根小板凳，雙手托腮看燕乾做風箏。
但陳標現在的身份是陳國瑞的兒子。陳國瑞是為邵榮送終的好友，自己是邵榮的表弟，主公給他編造了一個「陳國瑞照顧好友的表弟」的身份，所以這聲叔叔，他還真得應。
誰讓燕乾是那個差點當人拐子的邵榮的表弟？
陳和-圖-書標再次懇求道：「燕叔叔，我一生就只有這一次請求……唉？燕叔叔，你怎麼哭了？！」
陳標見李文忠還想把椅子扶正，跳起來把輕巧的竹子椅子拖著便跑：「說不準坐就不準坐！只能坐板凳！」
不知道水文情況如何治水？
小主公不要這麼叫我！我會折壽！
什麼邵榮？一個已經死了的人，能比得過燕肅先生的手稿嗎？
李文忠趕緊把陳標端端正正放在椅子上擺好。
有點眼熟，不是敵人？
燕乾回過神，震驚道：「標少爺，你真的知道我先祖？！」
這次朱元璋出征張士誠，麾下謀士全員出動，連出任知府的王褘、葉錚、葉琛等人也回到了朱元璋的身邊。
這個傻子被標兒不斷踩臉的傻子是誰？
燕乾把陳標抱起來，將陳標放到凳子上擺好，自己跪在地上，額頭貼著地面：「解讀和完善先祖燕肅的手稿，是燕家人世代的心愿。」
陳標有氣無力道：「放我下來。」
燕乾壓低聲音問道：「文正不會真的姓……」
燕乾面無表情道：「聽標少爺的。」
我是誰，我在哪，這還是我的主公和同僚嗎？
陳標指著風箏道：「風箏為什麼能飛向天空？」
在得知陳標「收服」燕乾，燕乾現在對待陳標，簡直和朱元璋其他心腹那樣，連陳標下地走幾步，他都緊張萬分，怕累著陳標，每日就想抱著陳標，被陳標當人力坐騎。
朱元璋卻揪著自己的鬍鬚，憂愁道：「標兒藏著許多本事，不一定給你們看，但一定會教我。可我要學的太多，唉，好難啊，不想學。」
李善長擼袖子。
陳標托腮歪頭：「燕肅……有點耳熟。」
他們夫妻倆為了給邵榮留下血脈，用自己的長子燕祥替換了邵佐充軍。此事朱元璋默許了。
陳標非常狗腿子地爬到燕乾膝蓋上跪坐著，雙手合十，小奶貓作揖：「燕叔叔！作為晚輩，我可以瞻仰一下燕肅先生的手稿嗎！如果燕叔叔同意，我想把燕肅先生的手稿刻印成書！」
李文忠身體顫抖了一下，條件反射想要奪回標兒。
只有朱元璋哪怕單人匹馬隨便逛一圈，都有人跪地要歸服。
燕乾嚇得趕緊護住陳標：「這是誰……咦？」
燕乾放下手中寶刀和木條，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腕。
朱元璋呲牙：「那怎麼行？標兒寫的書，我必須得第一個學。我不學，你們也別想看！」
除了常遇春。
「燕叔叔，聽說你是詩書世家，家裡窮是為了保下祖上的手稿？」陳標好奇道，「真的嗎？」
馬上的人舉起一根木棒，狠狠搗向陳英紅色駿馬的肚子，並同時狠狠在馬背上非常高難度地飛起一腳踹向陳英。
「主公，現在不用擔心燕乾了？」葉琛笑道，「你把人放在標兒身邊，又天天擔心他對標兒不利。」
陳標將自己的眼睛儘可能睜得特別特別大，讓自己的神情儘可能顯得特別特別可憐：「燕叔叔！我是你的晚輩對不對！」
他又指著滔滔江水：「河水為何能將船托起？」
新春就要放風箏。陳標今年早早獨自一人離開家人，沒人陪他放風箏，李文忠當然會滿足陳標的願望。
為了燕肅先生的手稿，以後燕乾就是我親叔叔！
陳標伸手扯李文忠的腮幫子：「你學什麼不好？學正哥？我以前年紀小，手中的東西也沒有這麼多。有正哥和英哥一份的東西，我什麼時候少過你？別晃！再晃你的東西沒了！」
陳標腦袋往另一邊歪了一下，道：「不是這種熟悉。唔，說不上來，我想想。忠哥，你低著頭看我們不累嗎？」
李文忠疑惑：「什麼叫科學家？」
手稿手稿！
燕乾的先祖燕肅是北宋真宗時期的人，到他那一代，就只是耕讀世家了。
標兒說，這叫物理，事物的原理。
好羡慕啊，我也想要這樣的祖先。
燕乾都沒見過！
一個好的下屬首先要知道自己真正的主公和大將是誰。燕乾現在聽陳標的，到了洪都就聽陳標和陳英的。你李文忠算那根蔥？
不知道地理時令如何指導百姓種田？
陳標成了這兩人的小先生，不再騷擾欺負燕乾。
陳標已經習慣他爹大哭的時候幫忙擦臉，立刻從腰間解下汗巾，替燕乾擦鼻涕眼淚。
陳標兩隻小腳晃啊晃，終於回過神，狠狠一腳踩到朱文正臉上，咆哮道：「堂哥！正哥！你在幹什麼！英哥摔了怎麼辦！英哥的腿剛好！」
不早說，我上我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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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忠：「我是標兒表兄。」
李文忠道：「不累。」
可惜，因中國古代理論科學發展幾乎斷代了幾百年，古代科學家們的著作紛紛散佚，只有史書和零星民間傳說中寫了他們有什麼成就，卻找不到他們貢獻的實證，導致後代科學界不承認他們的成就。
「主公逗你玩呢，你可千萬別上當。」
燕家對邵家的報恩，確實做到了。
陳英策馬疾馳，大老遠地就喊道：「標兒！」
陳英走到李文忠身邊，手按在了刀鞘上，神情很是兇狠。
李文忠道：「標兒從來不會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他說他能，你就放心相信他就好。」
陳標只能從頭給他們解釋，何為「科學是第一生產力」，何為「生產力決定生產……社會思想」。
人原本啃生肉，而後鑽木擊石取火做燒烤，之後又將肉切成薄片做成肉湯和其他佳肴，增加了人體對食物的利用率；
朱元璋使勁點頭：「哦哦，是這樣。那麼誰知道燕肅是誰？」
陳標道：「龍圖啊，好厲害！」
見朱元璋吹著吹著兒子，就開始吹噓自己，他的心腹們紛紛給了朱元璋白眼。
陳標道：「好吧，既然你不怕，那我就在你還沒選定表嫂之前，先在應天宣揚，你成親后立刻就要納幾百個美妾。」
燕乾心裏忐忑極了。
陳標才不管李文忠，小靴子一踮一踮，笑得只見牙洞不見眼，就等著陳英下馬，把他撈起來轉圈圈。
或許以後義父都不用擔心燕乾會背叛標兒了。
李文忠皺眉：「標弟，別任性。燕琅琊的家傳絕學，你怎麼能讓他拿出來公開刊印？」
陳標作為理科生，大學肯定要修習幾何高數。他的數學老師有些崇洋，說起國外樣樣好，但唯獨在這件事上，他的老師堅定道，「為祖先正名不叫虛榮，更不是文化不自信，這是我們應做的事！」。
朱文正用自己沒刮鬍子的臉使勁蹭著陳標：「想我了沒？想我了沒？」
不過現在，燕乾只認陳標這個小主公，可不認識什麼沐英。
這時候，他居然燃起了一點穿越者的熱血。
陳標瞥了一眼用自己的話來堵自己的臭表哥，道：「不，我才不要當風流才子，我要修身養性。哼，等你新娶妻，我要和表嫂說，你的志向是當風流才子，在家裡納幾百個美妾！」
李文忠嚇得跟著陳標身後跑：「哎喲我的小祖宗！小心點！別砸著腳！別跑，別跑！小心落水！」
但這不是他主要的成就。
XX的朱文正！你等著！
幾位文人聽言，紛紛點頭。
我真的要模仿這些人，與他們合群嗎？！我不敢啊！！
若不是燕家還有個耕讀世家的名號和一個燕龍圖好先祖，與地方豪強邵家結親，恐怕他們一家人就算拿命也護不住先祖的手稿。
燕乾把陳標抱緊了許久，才冷靜下來，尷尬道：「標少爺，我……」
「終於到了，鄱陽湖真壯觀。等到天下太平之後，咱們泛舟湖上，也偽裝一次風流才子。」陳標感嘆道。
認慫！
「標兒！」陳英減緩速度，做好了翻身下馬的準備。
李文忠訕訕道：「我又沒做過風箏。沒想到燕琅琊手這麼巧。」
朱元璋腦袋一歪，表情和迷惑的陳標非常相似。
嗷嗷嗷嗷，我好激動！
指南車、記里鼓、蓮花漏……還有許多沒有取名字、未做出來的科學儀器手稿……
劉基捋著鬍鬚道：「聽聞他手稿中全是各種巧奪天工的工具圖樣。比起文人，他或許對自己匠人的身份更加看重。」
朱文正終於和陳標鬧夠了，抱著陳標插嘴：「嗯，義兄，哈哈哈哈。」
陳英：「我和標兒一起長大，是標兒唯一的義兄。唯一！」
陳標星星眼：「燕叔叔，叫什麼標少爺？你是我長輩，叫我一聲標兒就好！」
陳英：「……」哈你個頭！
陳標從船上跳到了岸上：「嘻嘻，看你表現，看我心情。咦？英哥和正哥呢？怎麼沒來迎接我？」
燕乾先端坐著平靜卻又狼狽地流了許多眼淚。當陳標幫他把臉擦乾淨后，他猛地抱緊陳標。
他當即從書箱最底部掏出一本給弟弟們啟蒙的小學數學：「忠哥，你真沒出息。指望先祖為何不指望自己？你自己當會青史留名的科學家不就得了。你要能自學看懂這本書，我就教你更厲害的，讓你成為科學家。」
常遇春擔心朱元璋這話會得罪文人，立刻道：「若標兒能得到孔聖人的親筆書稿，肯定也會如此激ｈｅtｕbｏｏｋ.coｍ.coｍ動。」
燕乾悶聲道：「手工藝也算家傳絕學。我小時候家裡沒錢，又不能賣先祖的手稿，就靠著這門手藝吃飯。」
於是他故意親近燕乾，「燕叔叔長」「燕叔叔短」，把燕乾使喚得團團轉，故意看燕乾越發窘迫的神情偷著樂。
「這……這？」燕乾看向李文忠。
陳標繼續拍著自己的小胸脯：「沒錯！我和爹不一樣，絕對不說大話！」
陳標的眼睛越睜越大，彷彿是震驚的小貓兒：「我記起來了！原來是他！」
朱元璋得意。
陳標揚起他稚嫩的小臉，表情無辜極了。
目瞪口呆的陳標還在目瞪口呆中（廢話文學）。
王褘道：「燕龍圖精通詩畫，善工善樂。當時指南車和記里鼓車已經失傳多年，他僅憑藉史料便將其複原。可惜他是一個只知埋頭苦幹的人，很少宣揚自己，所以作品大多散軼了。原來他還有手稿存世。」
朱文正蹦到了船上：「不放，讓哥看看你給哥帶了什麼好東西？」
他發現燕乾是個封建時代非常典型的老實人和俠義之士，便對燕乾沒那麼抵觸了。
這一路上的事，自然很快傳到了朱元璋耳朵里。
今日後，李文忠連續幾個夜晚酸得睡不好覺。
燕乾救下的邵佐在洪武十四年雖然隨軍戰死，但留下了血脈。之後朱元璋根據沐英上報的燕乾和邵佐的戰功，赦免了邵家族人的罪責，邵佐後人也有世襲軍職之人。
陳標高聲道：「當然！他是科學家，是科學家啊！應該青史留名萬古流芳的科學家！」
燕乾道：「不是很有名。我先祖名為燕肅，為宋真宗朝的進士，當過龍圖閣直學士。」
他看出來，小主公和主公的感情是真的非常親近，而主公在小主公面前，好像也似乎真的是一點架（面）子都沒有。
在陳標的作怪下，李文忠也只好搬了根小板凳，坐在燕乾對面，和燕乾一起為陳標做風箏。
陳標繼續咆哮：「放我下來！」
陳標使勁推著朱文正的臉：「沒有，滾！」
李文忠聳肩：「一個傻子哥哥終於見到了想念已久的弟弟，變得更傻了而已。」
啊啊啊啊我一船的軍火原料！
李文忠單手扶額，長嘆一口氣。
李文忠立刻苦著臉認慫：「我錯了，你不會對你親密無間的表兄，對不對？」
陳標搓手手。
陳標再不喜歡誰，表面上仍舊客客氣氣，是個十足合格的商人。
商人嘛，心裏把人罵得要死，臉上也要帶著笑，和氣生財。
鑽研物理，這不就是格物致知嗎？燕先生是鑽研格物的大儒啊！
燕肅是北宋最著名的科學家之一，精通天文物理。即使是西方史學研究者，也稱其為「中國的達芬奇」！
常遇春回過神：「啊，哦，我在想，標兒說以後有比小學數學更高深的格物致知的書，什麼物理、化學、生物，不知道那其中講的什麼，我能不能看懂……？」
燕乾一言不發，坐回小板凳上繼續給陳標做風箏。
什麼是天命，什麼是天生帝王啊？
而推動這一切的，都是科學技術的發展。
「我這標兒啊……」朱元璋迷惑，「他怎麼總能搞出點我預想不到的事來。話說燕肅是誰？很厲害？標兒提起孔聖人都沒激動到這地步啊。」
他心裏酸透了。
李文忠從甲板上爬起來，揉了揉屁股，罵道：「以下犯上！」
朱文正是個非常厲害的天賦型將領，從第一次領兵的時候，就幾乎屢立功勞，悍勇不輸常遇春和花雲，狡詐不輸徐達和邵榮，且性情狂傲，除了朱元璋誰也不服。朱文正對待麾下將士雖公事公辦，不會故意侮辱麾下將士，但也從未有過好臉色，不是好相與之人。
曆法計時也是朝代爭奪正統的一個方面，所以蓮花漏現在的實物已經失傳。
李文忠悄悄捏了一下陳標的耳垂，笑罵陳標「壞心眼」。
陳標道：「我承襲燕先生的學問，叫什麼拜師？頂多叫認祖師！你讀《論語》，敢說你拜師孔聖人嗎？」
燕乾一邊熟練地削木條搭風箏架子，一邊悶聲點頭：「嗯。」
我才是第一個，第一個！
「若能知道其中的道理，我們是不是能製作出能載人飛向天空的工具，實現我們的飛天夢？我們是不是能製作出更堅固但更便宜的大船，讓所有百姓都能探索海洋？我們是不是能發明一種更廉價但更保暖的布料，讓百姓們買不起棉布絲綢也不會凍死？」
圍觀眾人皆露出震驚的表情。
燕肅除了畫家和詩人heｔｕｂoｏk.coｍ•coｍ的名號，最重要的名號，是「科學家」！
或許做手工活能放鬆心情，燕乾在做風箏的時候，話多了一些，把自己的先祖介紹了一遍。
朱文正把陳標收回懷裡揉了揉，繼續哈哈大笑：「摔了就摔了，以後他就改名叫英瘸子，哈哈哈。」
陳標蹦蹦跳跳揮舞著雙手：「英哥！」
以前的文人必學算術，明清有的文人甚至連最簡單的加減乘除都不會。
這表兄弟倆在船上玩鬧，燕乾聽得直扯鬍子。
常遇春現在還沒習慣，自家主公的心腹團體怎麼敢給主公白眼啊！你們都不怕主公當皇帝后，以你們拜見他的時候沒有雙腳同時著地，而以不敬的名義砍你們的腦袋嗎！
我什麼場面沒見過？
李文忠道：「可能我們順了風向，比他們預料中的來得早……看，來了！」
對於這等讀書世家而言，若丟掉了先祖的手稿，就相當於砸了自家先祖的牌位，是比死更難受的事。所以即使邵家只是看重燕家的名聲，燕家也視邵家為恩人。
龍圖閣學士是榮譽稱號，包拯也是「包龍圖」。有這個稱號，就證明燕肅當時很得宋真宗信任和重用。
中國的達·芬奇？
陳標捏了捏自己的冬衣：「衣服為何能保暖？」
陳標呲牙，露出幾個黑洞洞的牙洞：「他不是不怕嗎？」
陳標感嘆道：「這就是科學啊。科學如此重要，可人人都想著做官，只讀科舉會考的四書五經，忽略了四書五經只是規正人的思想，但人要做事，僅憑一腔熱血和正義，做不到啊。」
這場面我真的沒見過！
燕乾失笑，眼淚又流了出來：「都給你，手稿都給你，我不要錢。我們有違先祖的期待，都看不懂先祖的手稿，只繼承了一點巧匠的手藝。如果標兒你能完善先祖的手稿，我……」
李文忠道：「你就不能有志氣一點，成為真的風流才子嗎？」
陳標抱著腦袋甩了一下頭。
陳標提高嗓門道：「忠哥！你不懂！那可是燕肅燕先生！你若在史書中讀到過他的生平，就知道我不是任性，燕先生絕對會希望後人完善他的手稿，然後刊印成冊，給所有百姓用！我只是想搶一個燕先生門人的名號而已，叫什麼任性！」
人原本狩獵和採集，後來飼養和種植，一塊地養活了更多的人口，才有後世文明的出現；
葉錚搖頭：「不，伯溫，標兒說了，只知道其然不知道其所以然的是匠人，而深究其中道理的叫科學家。這不也是格物致知的一種方式嗎？」
陳標問道：「燕叔叔，聽說你祖上很有名？」
「你就算上手揍，疼的還不是你的拳頭，主公皮糙肉厚，你又揍不動他，別白費力氣！」……
……
這時候，一匹黑色的馬突然竄出。
劉基皺眉：「蓮花漏的實物已經被元朝銷毀了吧？」
李文忠：「……我怕你不成？！」
在這個世界，邵榮在死前與朱元璋和解，朱元璋自會照顧邵榮發配充軍的後人，燕乾大概不必再用自己最疼愛也最看重的長子替代邵佐了。
在原本歷史中，燕乾調到安康當將領的時候，見到流放中的快要病死的邵榮長子邵佐。
「燕叔叔……」陳標跪坐在燕乾腿上，乞求道，「求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幫燕肅先生整理出版手稿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我出錢刊印，錢全給你！我一個銅子都不要！工匠的費用都我出！」
燕乾看看陳英，又看看大笑的朱文正和表情猙獰的陳標。
陳標向前邁了幾步，越過護著他的李文忠和燕乾，跳著腳揮舞著雙手：「英哥！」
燕乾的先祖燕肅在這個時代並不算太出名。
嗚嗚，我也好想有一個能被標兒看重的先祖。
船上其他站崗保護的親兵都忍不住臉皮抽動肩膀顫抖。陳標鼓著掌笑出聲，大喊「摔得好！」。
朱文正再次舉起陳標，跳起了搖擺踢踏舞。
李文忠不想坐小凳子，搬了一張椅子出來，居高臨下看著兩人：「標弟你看過那麼多書，肯定在史書中見到過燕龍圖的故事。」
燕乾的考慮沒有錯。他的長子燕祥在傅友德麾下為兵，傅友德很照顧他，燕祥一路升到了安康正千戶長，後代世襲軍職，也沒丟掉讀書人的本事，考取了科舉，脫離了軍籍。
陳標使勁拍著自己的胸脯：「放心！我絕對能看懂！」
陳英：「他是標兒堂兄。」
其實宋朝時有很多科學家，特別是在數學、物理方面的科學技術發展十分迅速。
他之後的「欺負」，就是晚輩和-圖-書和縱容寵溺的長輩鬧著玩而已。
燕肅的手稿……燕肅的親筆手稿，現在還沒有散軼！他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但燕乾每次被自己叫了「叔叔」后都一臉窘迫，讓陳標心中生出了一些惡趣味。
燕肅雖是詩人和畫家，但宋真宗時期，正是北宋教科書文人天團出沒的時代，燕肅在官職上比得過這群人，但在文學成就上遠遠不如。
燕乾失笑。
他留下的手稿，沒有一張詩稿畫稿，全是各種儀器設計圖。
宋濂道：「燕龍圖製作的蓮花漏計時十分準確，被仁宗下旨推廣。燕龍圖每在外地做官，就將蓮花漏製作方法刻在石碑上，並製作樣品加以推廣。他是個非常熱心腸的人。」
他使勁扶著燕乾，但他那小身板，哪可能把燕乾付得起來：「能為先賢整理書稿，是我的榮幸，何況燕叔叔是我爹的好友，是我叔叔，這是我該做的事！忠哥你愣著幹什麼，快幫我把燕叔叔扶起來！」
而且夫妻倆也並非放棄長子。他們長子身體健康，有勇力，且燕乾又是將領，可以光明正大護著自己長子，代替邵佐不會吃太多苦。
當看到燕乾眼圈紅腫無聲哽咽的模樣，李文忠收回了手。
我表兄剛謀叛被殺，主公是不是太信任我了？
看看！我和我兒子就是天命，就是天生帝王！這就是親父子！
朱文正道：「我知道，你肯定非常想我。來，再飛一個！」
這樣的文人，別說到漢唐，就算是到了北宋，都是會被嘲笑的。北宋文人再羸弱再目光短淺，他們至少會解多元方程啊！
當陳標用脆生生的小童音叫他「燕叔叔」的時候，他心裏更忐忑。
陳標使勁點頭，繼續星星眼搓手手。
這個鄱陽湖，可比現代的陳標看到的鄱陽湖壯闊多了。
陳英反應不及，馬被木棒捶得一個踉蹌，他自己也往旁邊偏倒，好不容易才勒緊韁繩，穩住身體。
他家標兒可是能看到後世的神仙童子。標兒如此盛讚燕乾的祖宗，那燕乾那位叫燕肅的祖宗，即便現在名聲不顯，後世也一定很有名氣。
李文忠雙手抓著椅子，誇張地大叫：「你們想幹什麼！燕副將！你是我副將！你聽我的還是聽他的！」
陳標道：「燕肅先生也出身貧寒。」
以後，達·芬奇就是義大利的燕肅！
陳標嚇得從凳子上跳起來，把凳子都撞倒了。
燕乾喉嚨聳動許久，才壓低聲音道：「標兒。」
李文忠腦袋偏向一旁，牙酸道：「這兩個傢伙，我雞皮疙瘩啊……」
表哥你說什麼？我只是一個孩子，孩子能有什麼壞心眼？
原本人類只是摸索工具，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當有人研究這些技術背後普遍性的理論時，科學就出現了。
李文忠和燕乾趕緊也跳到岸上，一左一右護住陳標。
搓手手。
李文忠疑惑：「是他？什麼是他？」
李文忠：「……燕先生這麼厲害？」
常遇春木然地看著這一幕他第一次看見，但很明顯已經出現過無數次，這些人才會如此熟練的勸架，整個人都傻掉了。
「百室，算了算了，」
李善長本來想今日不咆哮他主公了，但他實在忍不住：「主公，你不想學，可以讓標兒先教我們啊！」
燕乾使勁搖頭：「不，不完善也沒關係。只要能把先祖的思想傳下去……你一定能看懂，對吧？」
是大帥唯一賜予「朱」姓的義子，年輕將領中戰功可以與老將媲美的大將軍？
陳標驚恐：「別亂動！快按住他！」
這種事在後世人看來匪夷所思，夫妻倆很對不起自己的親生孩子。但在當時，確實是義士壯舉。
之後去往洪都的一路，護衛隊的隊長李文忠和燕乾都捧著小學數學不放。
燕乾眼淚和鼻涕都流了出來，比邵榮死的時候哭得更狼狽。
燕家人就算饑寒交迫，也護住了燕肅的手稿！
我賭上大學高數線代幾何門門分數優秀的尊嚴！
宋濂和劉基已經非常熟練地勸架，一左一右架住了李善長的手臂。
李文忠搶了小學數學就跑。
陳標是朱元璋的眼珠子心尖子命|根|子，就算朱元璋在前線和張士誠打仗，也要儘可能地迅速得知陳標的情況。
於是燕乾這一員戰功赫赫的大將，搬了根小板凳坐在船頭，用他繳獲的元將的寶刀給陳標削木條，做風箏。
即使他爹說燕乾可以信任，但陳標不喜歡燕乾。
你們怎麼回事！為什麼這眼神跟餓了好幾日見到了肉饅頭似的！不要這麼看著我，我條件反射差點掏出大砍刀了你們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