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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標無奈：「李叔叔，我髮髻都被揉亂了……唉，算了，揉吧揉吧。」

「我冤枉！」看見雖然年紀已經很大了，但仍舊健步如飛的唐大夫，朱標梗著脖子道。

「爹，爹你還好嗎？爹你怎麼了？」孔佑哭道。

唐大夫慈祥道：「好。」

朱標再接再厲：「你一定很疑惑，為何陛下會讓你們來我一個小小的北直隸這裏。」

他見孔希友神色稍稍平靜后，才繼續道：「不要讓你們族中真正的孔氏後人，被腐朽的孔家拉入泥潭。你們不是在延續孔家，是在扼殺孔子後裔。孔子真正的後裔是聖學，而不是血脈。你們所作所為，讓後人誰還敢相信四書五經的教誨？」

若不這麼做，朱元璋就只能動屠刀了。這樣他本就不富裕的官吏儲備，又要雪上加霜。

他不僅問自己，不知道多少代人之後的「衍聖公」，難道有自己和兒子的現在重要嗎？

「身為讀書人，不求身前身後名，難道求一個幾代人後皇帝再次施捨一個衍聖公嗎？！」

直到孔希友轉醒，他才恢復理智。

朱標垂頭喪氣：「哦。」抓狂！

孔希友忙道：「朱知省，我……」

「王亮已經在南京編纂《元史》，現在已經是大明著名大儒。我希望孔氏族人也能出現在大明各個需要他們的崗位上，入可輔君王，出可撫百姓，留在民間也能延續孔聖人有教無類教化之澤。」

孔希友身體一抖，雖然沒暈，但居然膝蓋一彎，重重跪了下來。

「我……我……」孔希友嘴皮翕動，看著孔聖人慈祥的畫像m.hetubook.com.com，眼中居然出現了重影。

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心中無愧，而是因為他們知道孔聖人就只是一尊泥塑，是護佑他們富貴長安的財神。

朱標長嘆一口氣，道：「你會露出羞愧之色，是心中聖學的痕迹還未完全被世俗名利抹去吧。」

朱標不敢再和孔希友辯論，直接說要求：「你們南孔站出來，先披露北孔劣跡，然後上奏請願，取消衍聖公爵位和對孔家特殊待遇，說孔家聖學傳家，從古至今一直憑藉自己的本事出人頭地，以後也是。」

孔希友終於鬆了一口氣，作揖告辭。

唐大夫乾咳。

屋中其他人也慈祥地笑了。

朱標大步跨到孔聖人畫像面前，廣袖一揮：「你正視孔聖人的畫像，說！」

這一幕，一定要寫信詳細描述給劉基看。

李善長：「……」作為前丞相，他心中震驚，面不改色。

「你們讀了這麼多書，不該被約束在小小的孔廟附近，我看得出來，你兒子孔佑就是一個可塑之才。」

孔希友淚流滿面，又磕了一個頭，才起身整理儀容，拂去眼淚。

比起剛才佝僂的形象，他現在終於像一個真正的儒士了。

唐大夫忍著笑道：「知省因為外界老傳他罵……和文人辯論辯出人命，非常煩惱。」

孔佑眼淚啪嗒啪嗒掉，仍舊六神無主，根本沒聽清朱標和唐大夫在說什麼。

那「咔」的一聲，聽得朱標差點一抖，演技破功。

孔希友在朱標提起他的兒子的時候，神色終於從煞白變成了動搖。

因朱和-圖-書標施與的孔家將要覆滅的重壓，孔希友寢食難安，神思已經恍惚。

這個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能三言兩語罵死人的文人！

如果他按照朱標說的做，孔家人自己請求摧毀「衍聖公」，以後就沒有孔家人再敢提衍聖公的事，後世帝王也不會再捧起「衍聖公」。

讓孔家人自己出來砸毀衍聖公的牌匾，是損失最小的做法。

還好孔希友剛到五十歲，身子骨比他之前罵死和差點罵死的人健康許多，雖然氣急攻心暈了一瞬，睡一日就好了。

我只是一個嚴肅的侍衛，臉上莫得感情。

於是，他今天準備了許久的話，都默默地咽了下去，只能過幾日再和孔希友商量。

唐大夫：「……」標兒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越發精湛。

「你站出來，你和這一代孔家人都會青史留名，成為配得上孔聖人後裔的高德之人！」

孔聖人彷彿從畫像中活了過來，慈祥的眼神變得冰冷，彷彿在質問他的心靈。

孔希友：「啊？」

見孔希友身體又在晃了，朱標乖乖閉嘴，沒把話全說出來。

而且，一個腐爛的衍聖公家族，真的是先祖想要的嗎？

孔希友沉默。

朱標道：「沒有誰的性命是理應失去的，更何曾還未作惡之人的性命。」

燕乾嘆氣：「標兒，少說幾句。」

朱標再次平靜道：「好。」

朱標氣得要學小時候鼓腮幫子了：「我真的冤枉！」

朱標看見孔希友蒼白的臉色，繼續道：「昨日我說了那麼多孔家在歷史中的傑出人物，你照搬一遍，還不足以用這些先www.hetubook.com.com賢來保證你們南孔在文人心中的地位？放心，文人們不會對你們趕盡殺絕。如果他們承認孔家徹底爛掉了，豈不是承認自己一直在膜拜的是……」

他現在梗著不低頭，對外塑造一個孔家受害者的態度，大明除非把他們徹底摧毀，否則改朝換代，衍聖公還可能會再次出現。

孔希友睜大眼：「知省，你……」

唐大夫給了這個被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一個「我聽你狡辯」的眼神，放下藥箱，為孔希友扎針：「你做得很好，看來已經很熟練。我希望你別這麼熟練。」

身形佝僂的孔希友突然抬頭，怔怔地看著朱標。

「標兒，你說南孔會好好與我們合作嗎？」李善長從袖口掏出小梳子，一邊幫朱標束起被揉亂的頭髮，一邊問道。

朱標對唐大夫道：「唐大夫，請讓你的弟子跟著去一趟，能救就救，救不了就罷了。」

孔希友被委屈的朱標攙扶起身，聲音沙啞道：「我沒事。」

朱標沉默了一會兒，待李善長幫他把頭髮重新束好后，苦笑道：「孔希友在託孤。」

朱標起身，對著書房中剛掛上不久的孔子畫像作揖：「因為，陛下被孔家的罪行激怒，本想砍了你們。但本官作為讀書人，怎麼能眼睜睜看孔家敗落！」

唐大夫沉默著看著孔希友的膝蓋。

燕乾站在朱標身後繼續假裝自己是侍衛。

朱標見孔希友醒來，沒好氣道：「你們南孔做的錯事又不多，也不致命，就清理一些敗類而已，你暈什麼暈？有什麼好暈的？沒有衍聖公這個爵位的htｔｐs://ｗｗw•hｅｔｕboｏｋ•coｍ•cｏｍ拖累，說不定你們發展還更好。難道你對你們孔家對子孫的教導不自信嗎？」

這是他們的好標兒啊，真是太好了。

李善長手一僵，然後他淡然地將小梳子收回袖口，平靜道：「他既是孔聖人後裔，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理應之事。」

朱標神色無奈，無奈中又帶了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和寬容：「世人都說我罵死人。如果一個人心中無愧，怎麼會被我的言語觸動？我不喜罵死人的說法，是因為我知道，會因為我言語難受的人都是可以挽回的人。」

「嗯嗯嗯。」唐大夫敷衍道，「下次你再和人辯論，提前把我叫一旁侯著。」

他以前不相信，現在信了。

孔家祭祖的時候都很自豪，從不畏懼。

孔佑看著朱標，滿臉驚恐。

朱標給孔希友喂水，孔希友把水喝下去之後才發現，自家兒子慌亂得現在還沒站起來，居然是朱標在伺候他。

孔希友又想暈了。

「朱知省，求你收犬子為學生！」孔希友對著前方狠狠一磕頭，不知道是對著孔聖人的畫像磕頭，還是對著朱標磕頭。

朱標只是目送，沒有把孔希友送出門。

朱標道：「南孔是否與我們合作不重要，只要孔希友將我的話帶回孔家，動搖孔家一些人的心，我的目的就會達到。」

怎麼可能是先祖想要的！！

李善長的目光溫柔慈祥極了。

朱標被笑得怪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子，跑去撤掉小孔成像水晶片，避開眾人的慈祥笑。

朱標平靜道：「好。」

標兒不僅能把人說死說暈，還能把人說得跪下和*圖*書。劉伯溫你把人罵不死罵不暈，罵跪下應該不難吧？

朱標立刻道：「出去不準說我差點把你罵死。我沒有罵你！」

在一旁背了個醫藥箱，假裝自己和唐大夫一樣也是個大夫的李善長在心裏道，那自然是因為標兒你是太子。

有戲！

長大了的朱標仍舊和小時候一樣低著頭，仍由長輩揉腦袋。

「孔希友，你當著孔聖人的畫像說！你追求的是什麼！」

朱標在心裏握拳。

朱標語速加速，彷彿自己非常激動：「本官向皇上為你們孔家求了一條生路。後世孔家再被養起來，和你與你的子孫有什麼關係？同姓孔，同為嫡系，難道就是血脈至親嗎？說不定都是仇敵了！你在家中難道見得少了？」

在朱標的言語刺|激，以及這幅畫的光影變化下，孔希友心中的防線終於崩潰。

朱標更委屈了。

李善長在心底頻頻點頭。

朱標嘆了口氣，最後道：「你選擇護住孔氏後人中的可塑之才，還是選擇讓孔家所有人站在大明對立面，蟄伏到未來一個尊孔的皇帝出現，再次把孔家人養起來……唉，自己決定吧。皇上馬上要動手，你們時間不多了。」

孔希友被朱標嚇得不輕，不敢拖延，能起身後立刻拜訪朱標，希望朱標指條明路。

待孔希友離開后，李善長立刻站起來，走到朱標面前使勁揉朱標的頭髮：「第一次見標兒辯論，果真厲害！」

他挺直背，作揖道：「草民會立刻趕回家中，可否讓犬子留下？」

他想，以後自己陪著標兒和文人辯論時，不僅要帶著治暈厥和中風的腰，還得帶治跌打損傷的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