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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軒說不下去了。

張軒忽然有些尷尬，他依稀他似乎說過這樣的話。只是現在還沒有看見一點希望。

張軒心頭一陣暖意，其實他對自己也沒有多大的信心。畢竟亂世之中，人亂如麻，亂世人不及離亂犬。有今天沒明天，就是皇帝也難免直掛東南枝的。不要看張軒在義軍之中，也算是有些地位。

「我不知道。」

張軒對紅夷大炮，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但是這一次火炮鑄造，已經窮盡了張軒對火炮所有想法。

羅玉嬌有一些詞彙聽不太懂，但是只是看著張軒，張軒心情就平靜下來了。

「是。」王大炮頓時覺得壓力巨大。

熱浪滔天，一個大漢光著膀子，不，不僅僅是光著膀子。而是只有一塊布包裹著下半身。

有領導監督與沒有監督是兩種不同的工作狀態。

張軒的嘴角勾出一絲冷笑說道：「決河灌城。」

張軒卻留在營寨之中，專註一件事情，就是鑄炮。

羅玉嬌輕輕一笑。

王大炮在張軒身後，說道：「大人，鐵模已經做好了，只需澆鑄就可以了，用不了多長時間，只需幾日功夫就可以了。」

「不過，我信你。」羅玉嬌說道：「我什麼都信你。」

在明代和-圖-書時間長了，張軒的價值觀似乎也被明代同化了不少。

「怎麼辦？」羅玉嬌說道。

張軒坐的地方微微遠一點，但依然大汗淋漓，隨即，有一個人將拿著沾了涼水的布，給張軒搭在額頭之上。

但是這些地位未必能保全他自己的項上人頭。

「這些火炮什麼時候能造出來。」張軒問王大炮道。

張軒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撫羅玉嬌，只是輕輕將羅玉嬌攬在懷裡，拍拍她的肩膀，節哀順變這四個字，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來。

「開封有四十萬人，四十萬人，四十萬人的性命就在我手裡。闖王根本沒有強攻開封城的意思。如果我不想辦法，開封城之中四十萬人都會——都會——都會——」

張軒看著一個個近乎光著身子的男人，頓時有一點不好意思，說道：「這裡有一點不大雅觀。」

但是四十萬，這是四十萬人。讓張軒如何釋懷？如何說放下，就放下。說不在意就不在意啊？

或許歷史上的一些事情，張軒不清楚，但是大致的歷史軌跡，張軒卻瞭然在心。

羅玉嬌過來之後，跟在張軒身邊的周輔明與鄭廉都很有眼色的離開了。

「這有什麼？」羅玉嬌說https://m.hetubook.com.com道：「鄉下男人幹活都這樣，我又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我看你心神不寧。開封城真得這麼難打嗎？」

「開封城真得很難打。」

即便如此，這些鐵料與銅料也消耗了小袁營所有積蓄。

張軒看周圍只有他們兩個，微微苦笑一聲，說道：「朱元璋還真是一個基建狂魔啊。這開封城，哪裡是一座城池，根本就是人造天險，二十里長的城牆，高四五丈，寬好幾丈，光土方量都不知道有多少，真是沒事幹了。」

張軒對羅玉嬌說道：「玉嬌，你信我嗎？我這一輩子一定會讓你平安喜樂。」

但是這種平靜讓張軒毛骨悚然。

張軒眼神不知道落在何方，愣愣的說道。

這一次鑄炮，不是鑄小炮，而是大炮，攻城炮，每一門都在千斤之上。

羅玉嬌說道：「那麼攻不下，就攻不下吧。反正天下間的城池多了，有幾個攻不下來，也很正常。」

乃至幾千人的傷亡，張軒也早已看開，比如上次攻城傷亡兩千多人，張軒都沒有皺一下眉頭。

張軒說道：「好，我在這裏等著，看你澆鑄。」

當然是小袁營的積蓄，如果不是張軒要將這些火炮留給袁時中，袁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中絕對不會讓張軒如此耗費鐵料與銅錢。

羅玉嬌靠在張軒胸前說道：「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早就過去了。我給你說這個，只是要告訴你，生死有命。自有老天安排，你不用想那麼多，天地下死的人多了。不是你的事情。」

「我們每一個活下來的人，都是從死人堆裏面爬出來的。」

「是啊，勝敗乃兵家常事，那有誰能真正的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但是開封不一樣。」

「尋常城池攻不下，就攻不下了。但是開封城，你知道如果攻不下城池，闖王會怎麼辦啊？」

張軒轉頭一看，卻見羅玉嬌過來。連忙說道：「你怎麼過來了？」

羅玉嬌不等張軒說話，就繼續說道：「我記得那個時候，就在黃河北邊，我們都被數萬官軍困在黃河以北。投降不敢。洪屠夫殺起人，是滿坑滿谷的。又走投無路，父親決定拚死一戰，親手殺了我媽。將我綁在他胸前，哥哥騎著戰馬跟在後面。還好那時候，黃河結冰。我們逃了出來。但是一起困在黃河北岸的所謂百萬之眾，活下來的只有數萬而已。」

王大炮親自指揮。爐子裏面的熱浪翻湧，通紅的刺眼。

甚至比在陝西www.hetubook.com.com，河南的屠殺更重。

「我不信命。」

張軒說道：「你別不信，最多三年，我們一定會安頓下來。」

羅玉嬌忽然說道：「我記得你去年也是這麼說的？」

張軒的對火炮的設計，火炮長七八尺長。鐵芯銅胎，不過，因為銅料上的不足，這銅胎難免薄上一些。

羅玉嬌微微一笑說道：「你坐不住了，我又怎麼能坐得住。」

又在城頭之上設立木牆，後面安置火銃手，也是相當忙碌的。

可是這賊老天眼瞎了。

不過，張軒絲毫不在意。

只是被一個愛自己的女人如此信任，他的心中頓時生出了萬丈豪情。

但是不管義軍與官軍都已經習慣了，這就戰場的味道。

「我沒有見過四十萬人死是什麼樣子，但是我見過百人死，千人死，萬人死，或許也有十萬人死。四十萬人死，不過是四個十萬人死，四十個萬人死而已。我記得我爹剛剛起兵的時候，陝西整村整村死絕。有人投降官軍，也是整軍整軍的被洪屠夫給殺了。你知道我娘怎麼死？是我爹殺的。」羅玉嬌的語氣之中，有一種司空見慣的平靜。

陳永福抖擻精神守城，當夜派士卒下城，將城下遺留下來的攻城器械都一把火燒了。清理城下的空間，https://www.hetubook.com.com只見城下損毀的攻城器械一個一個染起大火。火焰之中似乎夾雜著屍體，讓人聞到一股屍臭味。

小袁營的戰果，很快就傳到了各部的耳朵之中。闖營之中，免不了一陣嘲笑，嘲笑小袁營不過雷聲大雨點小而已。

張軒頓時感到一陣清涼。

「數丈寬的壘土，去年闖王想盡辦法，血戰數十天，還是無功而返。我想盡辦法，所有攻城之法。翻越城牆，前天的辦法。挖地道，我也試過了，開封城地下的情況複雜，根本挖不通。我現在能選的只有一個，就是用火炮轟開城牆的。但數丈厚的壘土，真得能轟開嗎？」

「這賊老天既然瞎了眼，我就讓他看看，我張軒是如何改變命運的。」

袁時中倒是有指揮攻城的興趣，反正河南大地之上，有足夠的饑民，匆匆訓練就能當做攻城的士卒，而袁時中以本部人馬在後面督戰，時不時練習一些金鼓旗語的使用方式。就當練兵了。

如果按照歷史上原本上的情況，以羅玉嬌身份，她活不過明年。即便他僥倖活過了明年，她要經歷的有是一場接著一場的大屠殺。

張軒心中暗道：「做為一個大男人，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我算什麼男人。」

一個人兩個人的死，張軒早已看淡了。